从时间到空间
——草书章法形式的美学观照
2021-03-27张东升
⊙ 张东升
一、“时间”与“空间”的艺术概念
(一)“时间”与“空间”是艺术形态的存在方式
“时间”是一个抽象的概念,我们常以此描述物质运动过程与变化的顺序性,在生活中又多把它与“时段”、“时刻”与“时点”等计量参数概念联结起来;“空间”是与“时间”相对的一种物质客观存在形式,是物体之间所处位置的差异度量,因为空间的存在,事物具有了可变化性。
“时间”与“空间”是物质形态的存在方式,亦是艺术形态的存在方式。艺术形态中的“时间”与“空间”是可被人感知的,诸如绘画、雕塑、建筑等造型性突出的艺术,可看作空间艺术;音乐、文学蕴藏着变化的持续性。是典型的时间艺术;而书法、戏剧、电影、舞蹈皆属于时间性与空间性结合的艺术。
(二)书法章法中的“时间”和“空间”
从创作过程来看,一件书法作品的章法总是通过这些环节逐步构成的:点画——单字结构——单字连缀——邻行承应,再复杂的作品也不例外。[1]
这里所指的“点画”“单字结构”“单字连缀”及“邻行承应”,本身便是具有空间塑造能力的可视形态,书家往往根据这样的时间路径从局部到整体,直到创作出具有章法形式美的完整书法作品。可见,历代经典书法作品的章法构成皆是建立在空间方位形势与时间起止动静的平衡之上的,其核心是中国传统哲学的阴阳对立统一原理及派生的宇宙观。尤其是笔墨、结字形态表现力相对较强的草书,其章法中的“时间性”和“空间性”则愈值得深入探讨。
在艺术形态的存在方式上,书法作为典型的时空艺术,其“时间性”与“空间性”是紧密依存的。进一步来看,书法章法的“空间性”表达,犹如绘画、建筑艺术中的布局安排,它在书法艺术创作中的“造型”,将有效作用于时间性上,使得笔触的意蕴引人入胜,从而呈现一幅饱含审美情感的“笔墨心电图”。书法章法的“时间性”特征则比较隐晦,可类比于音乐、舞蹈艺术,它充分渗透在作品具象空间上,使其可感容量充分扩展延伸。时间与空间的变化,共同制约着点画、结体与章法形式的变化。漠视时间运动的“状如算子”式空间,与毫无造型观念的“任笔为体”式时间,都会使得书法创作偏离合理的形式轨道。
二、“势”与“变化”——草书章法中的时间节奏
(一)随“势”生发
“势”的概念在中国古代书论里出现得较早,汉魏六朝就有以“势”论书。卫恒《四体书势》中有云:“绝笔收势,余纠结。”[2]在唐以后的书论里, 李世民的《王羲之传论》中有云:“观其点曳之工,裁成之妙,烟霏露结,状若断而还连;凤翥龙蟠,势如斜而反直。”[3]贯休在《观怀素草书歌》中云:“势崩腾兮不可止,天机暗转锋芒里。”[4]
杨凝式 神仙起居法帖 故宫博物院藏
所谓“势”,是指物体在运动中具有目标性的方向趋势。它是运动的,具有力和速度,使承载它的物体产生了“趋向”。古人已经指出了“势”是书法形态具有的特殊性格,而陈振濂在《书法美学》中指出:“‘势’是界出书法艺术与美术字、铅笔字之不同的最明显内容。”[5]“势”是可感的具有空间塑造功能的“时间”观念,是书法艺术空间获得确立的基本元素。“势”的存在,使得艺术空间的构筑具有了内在的时间联系,或如一种“拉力”,使书法的生命律动跃然纸上。
草书的出现,使得汉字的空间性向书写的时间性进一步发展,逐渐冲破了汉字空间规范,强化了笔画书写时序。[6]杨凝式《神仙起居法》的草法看起来自然洒脱,结构的开合欹侧显现出一种持续性、顺序性变化的视觉张力。图中笔者用红色辅助线标于每行,除了第六行的“渐”字外,每个字都与上下文产生字组关系,字的重心与红色辅助线接近重合,这正是“势”的直观体现。作品中草书的结字与线条的轻重提按是以时间节奏的运行速度自然衍生的,信笔游弋中上下连属、顾盼生姿,多变而和谐。当“势”主导作品章法的空间布局时,一段线条与下一段线条之间流动的距离、方向以及粗细转化的过程都会显得自然天成,这种随势生发的节奏韵律感是符合我们的视觉审美的。
所谓“势来不可止,势去不可遏”[7]。书法中的“势”或可理解为“自然顺势”,它在产生之前是模糊的,在产生之后会自然地按照一定方向发展。章法形式在局部之间相互贯通,我们不能机械地审视草书中的线条,从而把书法线条等同于制图工作中提前规划好的线条。若将书法作品中有限制的时间感受落实到“势”这一可感的平面空间上来,去审视书法结构空间的构筑过程,这也是一种可视时间向可视空间的转换过程。“势”的一种形态特征不但可以统领一根线条、一个汉字的艺术特征,还能管领通篇的章法布局。一方面,书法的线条是有生命象征的,它可以随时改变原定结构的类型,书法风格亦会随之产生形体上的变化;另一方面,线条会随着时间的延伸因势相成,将决定相关局部的结构空间,以小推大,从局部到整体逐层地生发,从而成为章法构成的节律元。在草书创作时间节奏中运用不同的技巧手段会形成不同感觉的“势”。
1.跌宕之势
“跌宕”是作品节奏多样变化的体现。从物理学上讲,各种物体的平衡始终是以垂直或水平为参照的,而斜置会让物体打破固有的平衡,让人有精神焕发的感觉。我们经常看到自然界中由于风势而摇曳的树枝和倾斜的雨丝,因为物体斜置让人感受到生机盎然。在书法表现中也有很多的例子,草书章法中局部行列多以斜制动,米芾行草书的字势本就斜度很大,被人誉为“风樯阵马,沉着痛快”。而王铎的草书作品尤其可以作为书法表现强烈动感的典型,如《草书杜甫秋兴诗卷》中,行列排布中的字组取势多以斜御斜,许多结字的重心斜置甚至可达45°,作品字势上的斜正交错和笔法上方圆形势的转换都是表现跌宕之势的最佳例证。
2.主宾之势
在书写中的前后节奏愈加分明,则使人对“时间”的感受愈加强烈。至于草书章法形式表现中,则无论每个部分的笔调如何变化,始终有主基调贯穿其中,统领全篇,局部除了自然的过渡就是有计划的变奏,紧扣主旋律。《古诗四帖》篆籀气浓郁的原因就在于逆势的翻转贯穿全篇,占了视觉欣赏的主体地位,顺时针手势作了节奏发展协调的辅助。书写节奏的主体体现在突出核心笔意的地位,主次协调配合,共同发展。
张旭 古诗四帖 辽宁省博物馆藏
此外,草书章法形式往往运用重复与交错的方式表现篇章的起伏韵律,这种方式不同于我们日常生活中曾看到的旋转的风车、迅速卷起的旋风等动势形态,它不是将内部元素单纯地重复排列,而要通过交错的“宾主”变化打破呆板平淡,凸显出线条的意态,让草书线条的使转表现出很强的律动感。我们在欣赏经典草书作品时,往往感受到局部自然流动的变化,不会有脱节现象,就在于宾主之间的迎送作用,推至一字、一行,精神面貌是统一的,呈现出浑然一体的气象。
表现作品主体的基调,不能忽视陪衬的元素,陪衬得越充分,主体语言越突出。再以张旭《古诗四帖》为例,笔者用红色辅助线把四首诗分割开来看:核心笔调从第一首诗开始就埋藏其中,纵向和横向开拓的手势反复呈现;第二首诗开始逆时针以弧形手势显现出来;第三首诗表现为夸张的形态,以回环的摆笔带动绵长的使转,直至末尾主次笔意交替出现,营造出涩中求畅、奔放连绵的整体视觉效果。
(二)节奏变化
相邻的对象总趋于被一同感知,如前后文不加句读,就容易理解为连续的语句。[8]草书章法形式在节奏上有“动与静”“疾与涩”“刚与柔”“收与放”等多对关系的承转变化。其中动静关系是实现时间变化的基本手段,也是作者心理变化在纸面上的反映。动静二者相互依存,在不同阶段有不同的主次之分,每幅草书作品无论开始书写的感情如何不同,在其后的变化都是有规律可循的。依据变化程度及有无过渡,我们可以将章法节奏的承转中细分为“渐变”和“突变”两种方式。渐变和突变也主要通过线条的曲直、粗细,字形的大小、欹侧,字间、行间距离的疏密,用墨的变化等方面体现出来。经典草书作品的节奏变化大都体现出渐变与突变的综合运用,二者的结合使得章法既有大起大落的轰然跌宕之感,又有涓涓细流般循序渐进之意态。
1.渐变
渐变是从一极向另一极的变化在视觉上经历的合理过渡状态,依据时间顺序自然发展,联系紧密,有水到渠成之感。渐变的方式在草书作品中多有体现,它是起承转合表现的一部分,节奏的渐变由弱变强或由强变弱均是可以的,这与动静关系的道理是一样的,仿佛旭日东升、草木方萌般生机勃勃的气象,又宛若夕阳西下、渔舟归晚般余音袅袅的美感。
如王羲之《初月帖》中首尾之间的节奏差异是明显的,但节奏关系的承转过渡使得作品前后毫无分裂之感。阿恩海姆认为:“静止的物体不是没有力量的存在,而是意味着力量达到了平衡。”[9]《初月帖》前半篇在静的基调中,动势作为局部点缀,为后面向动变化埋下伏笔,在之后以动为主要基调的时候又参以静的因素,与前文遥相呼应。图中依据上下字的整体连续性原则,笔者用红色辅助线将作品笼统地分为“起、承、转、合”的四段。可以发现,作品的承转技巧是贯穿于全篇点画生发的,在每条红色辅助线的上下部位都是上一段节律和下一段节律的承转过渡部分,具有极高的相似性,但书写的过渡承转是一个持续的过程,我们不能把起、承、转、合四个阶段的分界点精确地定位到一个字上。第一段中的字笔调圆转粗重,多属于“笔断意连”,但也有“初月”“之报”等字的连属,为全篇的主基调埋下伏笔;第二段中的字相互映带牵连的现象明显增加;第三段中的字笔势连绵,线条轻快;第四段中的字“放之愈放”,但也有相对静态的“方”“力”等字与上文呼应。
2.突变
书家对动态之象的摹写,更能写出自然之活趣、物象的生气,更能表现一个神、气、骨、血、肉俱全的生命体。[10]草书章法形式中的“突变”亦是为了表达节奏韵律之美,它在局部情节上突然变异,制造动人心弦的焦点。但这种变异也是有规律可循的,无论是线条、字形还是墨色发生的形质突变,其意蕴总是相衬的。这也是协调统一的体现,正如朱光潜曾说:“两个意象在性质上尽管不相类似,如果在情感上能相协调,便可形成一种完整的有机整体。”如张旭《肚痛帖》正是一时有感,发于笔端。前三字“忽肚痛”笔画沉着,作草如真,似乎是肚疼的开始,从“不可堪”三字开始,书写节奏明显加快。第二行“是冷热所”四字又放慢速度,仿佛真的是在思索肚痛的原因。第三行开始一笔倾泻,“欲服大黄汤,冷热俱有益”再转回环跌宕之势,初显情绪的波动。末二行“如何为计,非冷哉”等字的无奈感叹也伴随着陡然突变的笔调表现,达到作品高潮。全篇蕴藏着数处节奏“突变”,却始终意蕴相称。
王羲之 初月帖 辽宁省博物馆藏
孙过庭 书谱(部分)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三、“立”与“破”——草书章法的空间布局
草书章法的空间布局,一方面会受到时间节奏的引领,即上文提到的“随势生发”与“节奏变化”;另一方面还会受到“美的规律”与书者自身因素的影响推动。
艺术的美不是现实生活中一花一草的简单再现,一件艺术作品要表达“美”,就要在遵从本艺术门类基本形式技巧的基础上,表达作者的审美理想与真实情感,即做到“形式”与“情感”的协调统一。草书章法形式的构成原理与艺术美的规律息息相关,时间形势上讲求节奏韵律美,而表现在空间结构上则更多的讲究对比调和。多种元素通过对比变化使得局部与局部之间相互关联渗透,可称之为“立”,即“制造矛盾”;又通过协调呼应,避免了作品简单地铺排成篇和杂乱堆砌,达到统一,又可称之为“破”,也即“解决矛盾”。
自然界中任何事物都有内在的矛盾,这种内部的矛盾推动着事物不断向前发展。中国哲学发展初期已有相关论述,《易经》用“阴”“阳”两种力量的相互作用揭示事物发展变化的根本动力。《道德经》第四十章中提出“反者道之动”[11],进一步概括出矛盾在事物发展过程中的作用。到了近代,黑格尔系统地阐述了对立统一规律:“矛盾则是一切运动与生命力的根源。”[12]可见,事物只有通过矛盾,才会获得运动的力量,才会不断发展。
大部分的艺术门类想要吸引观者,都要通过矛盾冲突使得艺术情节得到充足的发展。矛盾冲突的制造会让作品的情节曲折波动,大大增加欣赏的趣味性。以文学戏剧为例,没有矛盾冲突剧情就不会发展,一直平平淡淡的演绎就像单调元素的无限堆积,其本身就是乏味的。如《西游记》中唐僧师徒西天取经过程就是基于“八十一难”的矛盾之上的,“一难”接着“一难”的经历才让故事情节不断发展,否则我们将会丧失可贵的艺术期待。再如《等待戈多》虽然没有设置激烈的戏剧冲突,也没有主要描绘一个角色,但人物关系的设置仍是对立统一的,塑造于对立面的人物形象总是相伴出场,也正因为有这种人物相互的对比,才让原本平淡乃至荒诞的戏剧情节稍有声色。
草书章法形式在空间结构上的对比调和,其实就是不断制造矛盾丰富情节,而又解决矛盾统一全局的过程,是矛盾对立面斗争与统一规律的体现。对比的方式把两种不相同的东西并列在一起,往往会使人感到鲜明、醒目、振奋、活跃,如草书章法形式中字形的“大小”、字势的“欹侧”、行间的“疏密”、墨色的“浓淡”等都属于对比的范畴。而调和是把两个相近的东西并置于一个整体中,在对比变化中通过平衡点建立协调的秩序感,各部分之间的协调才能构成完整的空间,使人感到平缓、舒适,在视觉与心理上都给人以安定感。草书章法形式中“对比呼应”“虚实相生”“以泄其过”都是对比调和理念的体现。
(一)对比呼应
对比是为了体现变化的意识,而呼应是为了让局部的变化关系有序地融入整体,让变化的手段不单调、不突兀,是调和的一种手段。经典作品的空间布局选择大多是符合审美规律的,但作者不一定会对空白意识形成足够理性的认识,或可能是一种习惯,或偶有巧合而形成佳作。
本次实验研究数据使用SPSS22.0软件进行分析和处理,计量资料采用(±s)表示,实施独立样本t检验,计数资料则使用百分率(%)表示,采用χ2检验,若P<0.05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孙过庭《书谱》的章法构造就用到了“对比呼应”,细究每一局部字形的大小欹侧、线条的轻重缓急,皆采取了斜角呼应手段。此外,我们在看图中两个三角区域的划分时,区域的界限点并不宜单独局限到一个字或一个点画上,从三角形区域的边长线上可以看到每根辅助线的周边,字势的跌宕程度和线条的轻重缓急是有一定相似性的。由此可见,这种斜角呼应的方式也是通过一定局部范围的过渡来达成的。孙过庭《书谱》正是运用了时间节奏的巧妙布置,使得其章法空间获得了第二重生命。
(二)虚实相生
草书章法中的虚实观念,其实是对“黑”与“白”空间的理性认识。空白不仅仅具有承载、衬托黑色墨迹的被动作用,而且还可对墨迹产生主动的影响,但一般人容易看到有形的墨迹,而忽视无墨迹的空白之处。如将王羲之《妹至帖》中“之可言”“夕”“三虑”这三个空间位置标注出来,因其明显比其他部分运笔轻灵,并产生协调呼应之势,与周围密实的空间形成虚实对比。再以怀素草书《苦笋帖》为例来看,作品下部的线条粗重密集,以沉着痛快之势形成“实”的感觉,而且作品中段的“茗”与“径”二字“上虚下实”,起到了良好的承接作用,营造出“上疏下密、上放下收”的视觉感受。
怀素 苦 笋帖 上海博物馆藏
王羲之 远宦帖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三)以泄其过
春秋末期的晏子以烹调设喻,有“齐之以味,济其不及,以泄其过”[13]之语。传统书法的空间观念无论单字结构还是章法布局,创作者经常会运用丰富的“调料”来制造矛盾,然后再“齐之以味”来解决矛盾。所谓直生静,斜生动,在草书的“烹调”中,“调料”相对于其他四种书体最为丰富,如行列轴线折叠摆动、字与字聚散穿插等,使笔势极尽回环,但总会有一股平衡的力量“以泄其过”,调和纵情恣肆的形态。举例来看,草书章法形式中的斜与正、横与纵是相持衡的。
1.斜正持衡
祝允明是“狂放盖世”的名士,常见他的草书立轴作品在章法形式上字距与行距都较小,相邻位置的字穿插倚靠,极尽变化之能。上下字之间的纵向笔势依然承袭前人风范,但左右行列之间的紧密穿插关系使得横向笔势生发其中,气韵互通。值得注意的是,为了统领飞动笔势下左右欹侧、动势蓬勃的结字,作品中字组和整个行列的轴线摆动幅度较小。因为行轴线斜则气息活泼险绝,直则庄重有力,此处便是以行列的庄重之势来协调单字的活泼险绝。徐渭草书作品中也清晰地体现出这一章法原则,以跌宕奇肆的字势制造出局部矛盾,而后以较为平稳的行轴线统领协调,营造出有序的方位空间来解决矛盾。这也是古人高明之处。
同理,往往字势相对平稳的作品,字组轴线的摆动幅度较为明显。如王羲之草书《远宦帖》,笔者用红色辅助线解析作品中字组行列的摆动情况,字组轴线的方向多样,以字组的斜势来调和相对正态的字势,但是遵循了重心平衡的原则,在章法形式空间中的每一行列无论斜势怎样变化,总有相同方向不同斜度的字组或两个不同方向斜势的字组来平衡每一行列的重心。由小推大,自然每一行列之间的关系也是如此微妙,构成具有整体生命感的章法形式。
王慈 柏 酒帖 辽 宁省博物馆藏
2.横纵相成
可见,章法形式手段是为了作品元素的和谐统一而灵活变化的。草书中取势的意义在于造险与破险,通过矛盾冲突的营造,打破中正格局,产生对峙的发展状态,又以一定的形式手段调和矛盾冲突,自主创造出协调变化的美,让艺术情调发挥到极致。
结语
书法艺术是时间性与空间性的统一,我们可以从历代经典草书作品中感受到先贤的审美理想,也将他们的情感映入眼帘,一起闲适,一起纵逸,一起欢腾。草书章法的艺术表现力似乎是各艺术门类中的佼佼者,在时间节奏上不仅可以“随势生发”、各尽字之真态,而且还富有韵律变化,包含着自然顺势的“渐变”与营造情节氛围的“突变”;在空间布局中,“对比调和”作为制造矛盾、解决矛盾的艺术手段,蕴藏着“对比呼应”“虚实相生”“以泄其过”等美学原理,为草书章法的形式构成增添了无限的生机。
注释:
[1]邱振中.书法的形态与阐释[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5:142.
[2]卫恒.四体书势[G]//上海书画出版社,华东师范大学古籍整理研究室.历代书法论文选.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2012:17.
[3]李世民.王羲之传论[G]//上海书画出版社,华东师范大学古籍整理研究室.历代书法论文选.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2012:122.
[4]楚默.书法解释学[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 2002:146.
[5]陈振濂.书法美学[M].济南:山东人民出版社,2006:230.
[6]崔树强.黑白之间:中国书法审美文化[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14:166.
[7]蔡邕.九势[G]//上海书画出版社,华东师范大学古籍整理研究室.历代书法论文选.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2012:6.
[8]赵曦.解读阿恩海姆的艺术“表现”理论[J].艺术评鉴,2020(09):174—175.
[9]宁海林.阿恩海姆视知觉形式动力理论研究[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152.
[10]曲斌.从物象到心象——中国书法审美范畴中“象”的内涵述论[J].大学书法,2020(4):138—141.
[11]冯友兰.中国哲学简史[M].赵复三,译.北京:中华书局,2018:19.
[12]黑格尔.逻辑学[M].杨一之,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3:55.
[13]李敖.左传·史记·汉书·资治通鉴[M].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2016: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