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岛（竹岛）五分钟：感受丰富意涵

李枏

从首尔的仁川机场坐上驶往首尔市内的机场轻轨，看到电视里不停播放着独岛（日本称竹岛）的风光和从属韩国领土的历史证据。走在韩国街头，在地铁站、博物馆、学校、政府大楼和各种公共场所等等，到处都可以看到这座岛屿的模型，表达着强烈的领土意识和民族感情。而在半岛北方，朝鲜也在宣示对它的主权，释放着同样的感情。在朝鲜的大型表演和出版物中，这座岛屿被誉为“朝鲜人民的财富、骄傲”。这座位于半岛东端的火山岛被赋予了太多的现实利益、历史记忆和民族感情，成为东亚国际关系中经常被刺痛的神经。

短短五分钟是珍贵的回忆

在行政规划中，韩国将该岛归属为庆尚北道郁陵郡郁陵邑独岛里，并实际控制这座岛屿;而日本也宣称对其拥有主权，并将其编入岛根县隐歧之岛町。目前韩国开辟出了对这座岛屿的观光路线。2015年韩国光复节前夕，我如愿登上了这座岛屿。

从首尔出发，在江原道的江陵市登上去往郁陵岛的渡船，大约三个小时后，到达庆尚北道的郁陵岛。郁陵岛也是一座火山岛，海岸上到处都是悬崖峭壁，有“三无、五多”之说，据说自古以来就没有盗贼、污染和蛇，多香树、风、美女、水、石。郁陵岛距独岛92公里，在郁陵岛度过一晚，晨起就坐上了去往该岛的渡船。又是三小时的海上颠簸，天气时雨时晴。同行的韩国人以老年居多，他们都准备了很多横幅，等待在登岛的一刻展示。但听导游说，由于风浪原因，很难确定可以登岛，最有可能的是绕岛一周。此时已近中午，两座小岛逐渐呈现在茫茫海上。同船的韩国游客开始惊呼、挥手，在船迫近的一刻，听到了一个好消息：可以登岛，虽然只有五分钟。岛上遍插韩国国旗，还标注有“大韩民国最东端”的地标。目前岛上有一对韩国夫妇、33名警卫队队员、三名灯塔管理员、两名郁陵郡厅独岛管理事务所职员居住。韩国游客中的一些老年人流下热泪，打开写有“独岛：我们的领土”等字的横幅，高呼口号。短短五分钟对于每个游客都是珍贵的回忆吧。重回船上，开始绕岛环行，东岛、西岛尽收眼底，可以看到西岛的登山路径以及居民设施，东岛的网络卫星基站以及灯塔设施。两座岛上海蚀洞窟姿态各异，植被覆盖全岛。韩国游客向我介绍这座岛屿水产和地下资源十分丰富，古代朝鲜人最先在此开拓。弹指之间，岛屿消失在海平线上。

历史纷争与民族感情

这次漫漫海上旅程使我切实感受到韩国人的领土意识和民族感情。韩日关系长期以来为历史问题所羁绊，表现之一就是对这座岛屿归属的争夺。众所周知，朝鲜半岛有着强烈的反日情结，尤其是近现代史上，日本对朝鲜半岛的占领以及残酷的殖民统治，给半岛南北烙下深刻的印痕。长期以来，韩朝日都宣称对这座岛屿拥有主权，均表现出强硬的态度和立场。

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驻日盟军最高司令部发布《联合国盟军最高司令部训令第677号》，其第三条规定“郁陵岛、独岛、济州岛不属于日本领土”，明确把该岛排除在日本领土之外。新的分界线被称为“麦克阿瑟线”，成为“美国第二十四军的责任区域”。1951年9月8日，日本与盟军签署《旧金山对日和约》时，虽然韩朝都不是该条约的缔约国，但日本最终承认了朝鲜半岛的独立。在条约签署之前，韩日都在积极游说杜鲁门政府，保持其对独岛的主权。但双方的愿望都没有实现。时任美国助理国务卿迪安·腊斯克认为，“根据我们的信息，自1905年前后开始，（独岛）便在日本岛根县隐岐岛厅的管辖之下。对于该岛，未发现以前有朝鲜提出过领有权的主张”，明确否定韩国方面的主张。但韩国认为《旧金山对日和约》条款中“虽未明确提及独岛，但并不意味着从日本划出的韩国领土不包括独岛”。因此，韩国官方的立场基本是“独岛基于历史、地理和国际法都无疑是韩国的固有领土、独岛不存在领土纠纷，更不能被纳入外交谈判或试图以司法手段来解决;韩国政府坚定不移地行使独岛的领土主权，目前大韩民国在立法、行政、司法上均行使独岛不可争辩的领土主权”。

岛上五分钟。

与驻岛韩国海警合影。

“大韓民国最东端”标识。

岛上灯塔。

绕岛环行。

绕岛环行。

1952年1月，韩国李承晚政府发布韩国对领海主权的声明。在声明中，韩国宣布在“李承晚线”内对海洋拥有国家主权，从而开始实际控制该岛。在随后的几年中，韩日围绕该岛发生了多次冲突，两国渔民和两国海岸警卫队都相继被卷入。1965年，韩日两国政府签署《韩日基本条约》，正式使两国关系正常化。该岛的所有权问题是谈判中的主要焦点。条约的最后文本没有涉及领土问题，领土争端被搁置起来。1996年，对该岛归属的争端再次爆发。当时日韩都批准了《联合国海洋法公约》，并宣布了各自的专属经济区。根据它们的主张，两国均将这座岛屿列为其主权领土。这再次导致日本和韩国相互指责，口角战加剧。经过两年的交流，1998年10月9日，韩国总统金大中访日期间与日本签订了《新韩日渔业协定》，虽然避开了建立排他性经济水域的争议，但将该岛附近的广阔海域划为“中间水域”（日本方面称“暂定水域”），“中间水域”由韩日渔业共同委员会管理。而两国政府继续维护各自对领土权利的主张。此次协定签署以后，韩国民间批评之声不断，一些民间团体指责新的渔业协定是“韩国政府对民族和国家事业的背叛”。

进入21世纪以来，围绕该岛的领土争端在韩日之间日益升温。韩国历届政府都在积极宣扬对该岛的主权。2008年7月29日，韩国国务总理韩升洙访问该岛，7月30日，韩国在该岛附近海域进行了大规模的海空军事演习。2010年，韩国教育部要求从2013年首个新学期开始，韩国的小学、初中、高中每年都增加10个课时的“独岛教育课”，初中教科书中有关“独岛的内容从原来的1页增加到4页”。 2012年8月，韩国总统李明博登上该岛宣示主权，日本予以强烈抗议，本来已经缓和的日韩关系随即陷入困境。此后日本政府决定中断同韩国政府的所有对话，并向韩国提交有关两国向国际法院提出对该岛主权诉讼的提案。韩国政府则正式拒绝这个提议。2019年8月25日，韩国军方启动为期两天的“独岛防御演习”。韩国海警与海陆空三军全部参加，整体军力较往年翻了一番。韩军首次出动了7600吨级“世宗大王”号宙斯盾舰和陆军特种部队，在历届“独岛防御演习”中属于规模最大的一次。

在韩国民间，也有众多从事该岛相关活动的民间团体。韩国学术界将这些护岛活动称为“韩国人对日本殖民时代历史记忆的反应，是一种延续至今的对日本殖民统治者的抗争”。尽管这些民间团体成员组成、资金来源以及对政府的诉求各不相同，但维持和增强韩国对该岛的主权和管理的目标是统一的。这些团体大部分完全独立于政府，他们活动的主要目的是护岛以及监督韩国政府的“独岛政策”。他们积极向韩国民众进行护岛的相关教育，并通过示威和请愿向韩国政府施加压力。

独岛也维系着半岛南北的情感

不仅如此，“独岛问题”也维系着半岛南北的情感。在朝韩看来，只有统一，半岛才能实现真正的民族独立。尽管朝韩两国之间的关系有所改善，但朝鲜半岛统一的前景仍然黯淡不明。在这一背景下，“独岛问题”的象征意义就凸显出来。在实现完全的民族独立和统一、反对外部势力干涉方面，“獨岛问题”可以强化半岛南北之间的民族认同。

“独岛问题”体现出半岛南北强烈的领土意识以及摆脱外部干涉的动机。在韩国的民间团体中，它被视为一种国家危机，即认为“独岛的失去将会导致朝鲜民族认同的消亡”。不仅如此，在他们看来，“独岛问题”也是半岛南北向着统一发展的纽带。在此问题上，朝韩可以达成统一战线来抵抗日本，从而逐渐在半岛南北培养起真正的民族独立意识，这必将促进统一进程。因此，它又被视为民族和解的合作点。

一座小岛被赋予如此多的意涵，这就是它独有的魅力所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