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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茶道”对蒙古草原的影响及内涵解读

2021-03-26王赫德赵晓彦

茶叶通讯 2021年2期
关键词:茶商茶道草原

王赫德,赵晓彦

内蒙古师范大学 工艺美术学院,内蒙古 呼和浩特 010000

中俄“万里茶道”是继“丝绸之路”后联通欧亚大陆的又一条国际贸易通道,源起中国南方产茶区,途经中原、华北,穿越蒙古高原,最终到达俄国的圣彼得堡并延伸至欧洲[1]。由此,“万里茶道”约在两个多世纪的时间内将中国茶叶有序地销往中亚及欧洲各国,其中蒙古草原以其特殊的地理位置成为核心的茶贸中转之地与销售市场。近年来,学界对“万里茶道”历史、文化及遗产的研究多有涉猎,但并没有对“万里茶道”对蒙古草原影响开展过深入探索;加之游牧民族文字记述能力有限,传世资料不免疏漏,致使“万里茶道”对蒙古大草原的影响与内涵未能得到揭示。本文依据文献搜集与实地调研相结合的方法,紧密贴合“万里茶道”发展与蒙古草原变迁之间的线索:一方面从商业贸易、城市进程、生活融合视角加以剖析;另一方面从拼搏精神、创业品格、从商原则、包容精神及平台理念等方面加以挖掘。力求客观严谨地追溯其特定时空背景下的特征与规律,对其演变过程中折射出的内涵进行解析,期望获得较为详实的历史文化价值和现实 意义。

1 影响

1.1 促商贸之繁荣

“万里茶道”对蒙古草原商贸活动的特殊性在于其远非单纯意义的商道,而是以类似绳索的功能对整个草原商业、商号、商路及商户起到极为有效的串联作用。

1.1.1 商业系统化

早期的草原贸易俗称“边商贸易”,通常由颇为熟悉游牧生活习俗和供求所需的贸易商人构成,形式较为松散且规模极为有限。随着“万里茶道”的形成,以茶叶为主体的经济活动辐射范围扩大、影响程度加深,直接打破了当地游牧经济相对封闭的状态。“从而做到茶叶贸易与游牧民族生产生活规律相协调,把游牧民族看作是其茶贸的真正主体”[2]。此时系统化的茶贸方式包括两种:一种是走屯串帐的动态行商。据笔者实地走访可知其通常以“车载杂货,周游蒙境”的形式用骆驼驮满茶叶进行贸易;同时以雁行式的“春去秋归”模式遵循着牧草之枯荣、牲畜之夏肥等自然现象,进而不韪时令的前往草原与牧人交易。另一种是指利用城镇集会交易的坐地商贸。随着贸易之昌盛,旅蒙商贩逐步将按季度的驼载茶贸活动转变为在草原各处开设长期网点进行经贸活动。

1.1.2 商号规模化

“万里茶道”的繁荣使得旅蒙商贩能够通过茶贸活动获得丰厚利润,并逐步形成了如“大盛魁”“天义德”“元盛德”等股份制、集团化经营的代表性商号。美国学者艾梅霞在其关于“万里茶道”的著作中详细记述了茶叶在当时草原商号的运营下具有一定的货币化功能。如“经营货物通常按照砖茶的价格计算,不能比照茶价的才按银两作价”[3]。可见,因“万里茶道”而逐步规模化的草原商号,秉承着信誉至上的经营理念取信于牧人并建立起一种昌盛不衰的依赖关系。依笔者实地调研可知,草原商号每年春夏之际派出驼队将茶叶赊销给牧人,待到秋冬牲畜肥壮时节,派出专人到牧区收取牛羊抵账。对于受困于草原天灾的牧人常报以仁慈之心,通常使赊欠人立下字据采用分批偿还之法。正是通过此类因地制宜的经营方式不仅极大地缓解了牧人的当下之困,还有利地保障了商号在蒙古草原地带的规模化经营,从而形成了较为长久性的主顾贸易关系。

1.1.3 商路具体化

蒙古草原以独特的地理位置在“万里茶道”途经线路中占有重要地位。从根本上讲,“万里茶道”带动的茶叶生产、贸易已经超过了商品售卖的经济范畴,具有特殊的政治、社会及民族意义[4]。这种互通有无的经济往来密切了内地人民与蒙古草原之联通,并逐步形成了三条相对稳定的商业道路:其一,由张家口北上,进入蒙古草原的乌兰察布地区,途径库伦,辗转恰克图至俄罗斯境内,属于通往正北方向的商路;其二,经张家口通往漠南锡林郭勒的多伦诺尔、昭乌达、呼伦贝尔,最后进入喀尔喀蒙古与车臣汗部吐谢图汗部,属于通往东北方向的商路;其三,从归化城(呼和浩特)通向包头、阿拉善额济纳、乌里雅苏台、唐努乌梁海、伊犁等地,属于通往西北方向的商道。以上三条商路都与“万里茶道”有着极为密切的关联,以致后期蒙古高原所有的商贸活动都依赖于此类便捷商道。

1.1.4 商户多元化

“万里茶道”的畅通无阻使草原成为诸多茶贸商人寄托梦想的地方。繁荣时期的驼队及商人数以万计,这些来自不同地域的商人分布于茶贸相关产业各部,从而为“万里茶道”沿线地区带来富庶[5]。在当时归化城流传着一句谚语:“一条舌头的商人吃穿刚够,两条舌头的商人挣钱有数,三条舌头的商人挣钱无数。一条舌头代表只讲汉语,两条舌头指能讲汉语和蒙语两种语言,而能讲汉、蒙、俄三种语言的就是三条舌头的商人”[6]。由此,一些大商号的伙计会被送到特定语言环境中去接受训练以便提高沟通能力,这些长着“三条舌头”的商户以此契机为沟通纽带,极大地提高了“万里茶道”的知名度和影响力。

1.2 推城镇之兴盛

“万里茶道”在蒙古草原的发展使得大量商人纷至沓来,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四时游牧的生活方式,其参与者无形中扮演了蒙古草原城镇缔造者的角色。商人们不仅在草原各处游走贩卖,同时也在重要驿站开设店铺,逐渐形成了一些极具特色的草原城镇。

1.2.1 枢纽型中心城镇

蒙古草原中枢纽型城镇的形成与“万里茶道”昌盛密不可分,其中最具代表性莫过于繁华富庶的归化城。康熙末年《奉使俄罗斯日记》有载:“归化城……外番贸易者络绎与此,而中外货亦毕集,乃扼要之地也”[7]。俄罗斯学者波兹德涅夫在其《蒙古及蒙古人》中描写了归化城昔日茶贸之盛况:“呼和浩特的商业中,自古以来最主要的项目就是茶叶,而茶叶中又以砖茶为主,一般由蒙古的骆驼来运输茶叶”[8]。可见当时通过“万里茶道”沟通了归化城与中原内地的茶贸活动,加之诸货流通,极大地促进了蒙古草原枢纽型城镇的兴起和繁荣。

1.2.2 集散型中小城镇

“随着“万里茶道”的拓展,集散型城镇吸引了大量商贩的聚集与贸易,其带着茶叶为主体的各类游牧民族生活必需品与中原地区缺少的畜牧产品进行中转交易”[9]。代表性的如东北方向的多伦诺尔,即今锡林郭勒盟多伦县;由多伦诺尔向东北延生将茶叶销往海拉尔、呼伦贝尔等草原各处,向东南延生可达北京、天津等地。而西北方向的则为包头,由此向西经宁夏、甘肃、青海至新疆可将茶贸之路延生至中亚。伴随着贸易扩大与利润增加,很多商人在此类集散型城镇买地置业、购置商铺。时至今日,沿途的很多村庄采用了当时诸如隆盛庄、三义元、四合义等茶贸商号的名字命名,由此成为了蒙古草原城镇的地方文化特色。

1.3 助民族之融合

“万里茶道”的日渐成熟,为农耕民族与草原民族相互交流提供契机。茶贸本身虽不具备民族属性,但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区域间融合的媒介作用。

1.3.1 边疆内陆一体

茶被赋予诸种礼仪性功能,并逐渐形成了人们所认同的茶礼茶仪[10]。时至今日,蒙古草原的地方官员进村串账往往都带一块砖茶献给牧民作为礼物以表尊敬。从稳定边疆与巩固国防的角度讲,“万里茶道”确实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其直接效果是有利于中华民族的大一统观念的形成。茶叶也成为政府与蒙古草原的连心茶,为中央政权和蒙古草原少数民族间的联系提供了有效的机制。“万里茶道”的盛行使得牧人的饮茶诉求得到保障,同时也密切了蒙古草原与内地间的联系。这既是一个客观事实,也是历史证明之所在。

1.3.2 生活习俗相适

因地域和气候因素,蒙古草原的饮食以高热量的奶制品及肉食为主,建立在“万里茶道”基础上的饮茶习俗能够帮助草原牧人有效的分解体内油脂,其还有着“暖胃、除腻、杀菌、提神、补充维生素等诸多作用”[11],饮茶便成为了他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内容,认为他们“不得茶则困以病”,并誉茶叶为他们的“生命之饮”。与此同时,草原牧人创造性地将茶与奶结合,烹煮出了适合草原牧人的茶饮种类,从而促使茶叶在草原地区的广为传播。随着交流的深入,迁徙而来的汉族商贩也能较快接受蒙古草原地区的饮食习俗。由此验证了“万里茶道”直接而客观的促进了蒙古草原民族与中原农耕民族之间习俗的融合。

综上,“万里茶道”对蒙古草原的影响逐步超越了普通的茶贸范畴,一方面系统扩展到社会生活的多个领域并改变了蒙古草原较为单一的畜牧经济结构;另一方面遵循着“先有商路,后有城镇”整体思路下催生了许多因茶贸而兴起的城镇[12]。

2 内涵

“万里茶道”为蒙古草原带来了新鲜有力的发展因素,从而将散居的草原族群紧密地联系起来,不但在草原上形成了成熟的茶贸市场,进而建立起高效适宜的市场秩序,并最终表现出思想理念与价值体系的多维融合。

2.1 砥砺奋进、立志图强的拼搏精神

纵观“万里茶道”经商的艰难困苦,茶商始终秉承直面困难、砥砺奋进的拼搏精神。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去营造和强化闯险克难的从业精神,带动当时整个蒙古草原充盈着艰苦奋斗的浓厚氛围,使传统草原增添精神新意并焕发勃勃生机。概括起来包括以下两点:其一,敢为人先、迎难而上的勇敢精神。茶商在广阔的草原发现了茶贸的商机,面对未知并没有退却,而是采用车载、驼运等多种方式克服困难,将商机变为充满活力的商业现实;其二,立足现实、自新自进的学习精神。面对新的不成熟的市场,茶商根据现实贸易的语言需要,快速有效的克服语言障碍等;与此同时,茶商以艰苦卓绝的拼搏精神为先导,开拓出中华民族新的国际贸易通衢,并带出一股勤俭朴素的时代精神。正如《茶经》所云:“茶,宜精行俭德之人”[13]。可见,正是因为茶商艰苦奋斗与俭德精神在行动上的落实,进而走出惊世骇俗的“万里茶道”经商之路,并取得事业上的巨大成功。

2.2 开疆拓境、迎难而上的创业品格

背井离乡的茶商深入草原腹地并加剧了社会流动,改变着牧人“安土重迁”的传统意识,对自给自足的草原经济带来一种潜移默化的颠覆。茶商采用改变办茶地点、缩短运输线路、减少费用开支的创新举措,靠着百年驼运经验、完备管理手段和超强运输能力牢固占领国内市场。秉承着开疆拓境、迎难而上的创业精神,按照“合法范围内追求经济效益最大化”的思路经营国际贸易,不断把震古烁今的“万里茶道”经营得风生水起,焕发出巨大的商业能量。由此,在行走和创新“万里茶道”的同时,茶商将生意经营到四面八方,流传百年而不衰;正可谓“九层之台,起于垒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开疆拓境、迎难而上的创业品格具体表现为一种坚忍不拔的精神和敢为人先的气魄。

2.3 明礼诚信、依实尚誉的从商原则

“万里茶道”在蒙古草原之所以能蓬勃发展,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商贩与草原牧民之间形成的牢固互信关系。诚实尚誉的自我道德要求也成为了其商业发展的重要财富,同时这种关系也在法律基础薄弱的环境中为商业的正常运转提供了约束条件。明礼诚信是万里茶道商人披荆斩棘、所向披靡的制胜法宝,同时也集中反映了中华民族尚信尚义的品格与精神。具体涵盖以下几点:其一,培养员工职业道德,戒律清晰;其二,对待牧民明礼为先,诚信为本;其三,票号交易讲求信用,童叟无欺。由此,道德教化点点滴滴渗进经商人的头脑之中,便逐步内化成心中的道德纪律,茶商所秉持的明礼诚信、依实尚誉的从商原则是在重复市场竞争中谋求长期利益最大化的最佳手段。首先,若从牧民处赚取口碑便可帮助茶商义务宣传、扩大市场占有率;其次,赢得大量目标客户使得产品品牌化,扩大销售量,获得牧民等消费群体的认可。可见,明礼诚信、依实尚誉的从商道德不仅提升了茶商在蒙古草原的本身实力和生存能力,而且优化和完善了茶商与市场、茶商与牧民、茶商与茶商、茶商系统内部各要素之间的联系。

2.4 多元共存、互惠合作的包容精神

蒙古草原“万里茶道”的发展和繁荣依托“同舟共济,和谐共赢”的包容精神。茶贸在草原的发展既是商贩用心经营的结果更是经济自然发展的表现,和谐有序的茶贸为草原经济的发展注入了新的活力。就具体路径而言,不仅将饮茶文化与草原民族实际生活结合起来,还创新性的开发出适合草原牧人的茶类饮品,为茶文化的繁荣丰富开辟出新的分支。与此同时,在这一过程中,内地的茶文化得以广泛传播和融合发展,从客观空间和主观精神方面都拉近了中原和蒙古草原的文化距离,促进了中华文化与蒙古族文化交融学习和互通发展。

2.5 驱动革新、人文交流的平台理念

近年来,蒙古草原在承袭万里茶道的茶商文化基因和传统优良品质,内引外联合力唤醒“万里茶道”美好历史记忆的同时,不断加深经济、贸易、文化与旅游的区域合作,寻找一个个具体的发展路径和撬动发展的契机与支点。努力把“万里茶道”开辟成一条集自然风光、蒙族文化和异国异地风情于一体的国际精品旅游线路。如开发利用“万里茶道”曾经分布在内蒙古、乃至国内各地的商号总号、驿站镖局等文化遗产;举办参加“万里茶道”相关文化研讨学术活动;联合沿线代表城市共同签署申遗倡议书,以世界文化遗产的标准打造世界级的文化产业聚集区,使得世人从历史、文化、商贸、旅游等方面认识和了解“万里茶道”这条国际商道有了直观的载体。当人们从各自的视角去欣赏“万里茶道”各种地域和气候造就的奇特的自然生态,去鉴赏各个时期先辈留下的宝贵的文物古迹,去体会因茶叶贸易而形成的语言、文学、艺术、宗教、建筑、习俗、礼仪等文化现象,去感悟由茶文化交流催生的商业交流和民族文化交流所带来的文化旅游氛围的同时,推动了由中、蒙、俄三国联合打造的“万里茶道”国际文化,奠定了旅游品牌基础,促进了三国之间文化旅游业和对外经济贸易的发展,并将内蒙古文化产业的历史舞台推到一个新高度。

3 结语

延续两百多年的“万里茶道”虽已成为历史的标本而沉寂,但其余响袅袅不绝。由于其开发及研究意义重大而深远,故而应充分认知“万里茶道”对蒙古草原的价值,并探索包括文化、民俗、经济、艺术、政治和思想等多方面的新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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