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和森入党入团时间考辨*

宋银桂，李泽民

(湘潭大学 哲学与历史文化学院，湖南 湘潭 411105)

蔡和森是中国共产党早期党员之一。关于他的入党时间，不少论著认为是1921年或者1922年，蔡和森自己则说“1920年起成为中国共产党党员”。还有许多回忆性资料说蔡和森在法国由青年团员转为中共党员，而蔡和森在团员调查表中说1922年入团，也就是他入党在先而入团在后。因此，蔡和森入党入团的时间问题需要进一步考证。

一、所谓蔡和森1921年、1922年入党的依据不能成立

一般认为，蔡和森1921年从法国回到上海后由陈公培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其中又有11月(1)参见刘子健：《陈独秀在广州的创党活动》，《广东党史资料》第47辑，广东人民出版社，2010年，第40页；张宝明、刘云飞：《飞扬与落寞：陈独秀的旷代悲情》，东方出版社，2007年，第100页；等等。、12月(2)参见中共双峰县委员会编：《蔡和森传》，湖南人民出版社，1980年，第81页；徐方平：《蔡和森评传》，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3年，第87页；李永春编著：《蔡和森年谱》，湘潭大学出版社，2008年，第93页；李永春：《蔡和森思想研究》，湘潭大学出版社，2011年，第40页；中共党史人物研究会编：《中共党史人物传》第十六卷，陕西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36—37页。刘绍唐主编：《民国人物小传》第十五册，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6年，第413页；廖盖隆：《伟大的共产主义战士蔡和森》，《中共党史资料》1982年第1辑；等等。或者年底(3)参见中共党史人物研究会编：《中共党史人物传》第六卷，陕西人民出版社，1982年，第19页；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纪念我党早期卓越的领导人蔡和森同志》，《人民日报》2015年3月30日；许文堂：《向警予与中共早期妇女运动》，《近代中国妇女史研究》1994年第2期，第72页；等等。三种不同的时间表述。还有人说蔡和森1922年初在上海入党。(4)参见[美]威尔斯(Wales，N.)著：《续西行漫记》下，安徽省中共党史学习研究会, 1991年，第231—232页。[美]海伦·福斯特·斯诺著，康敬贻、姜桂英译：《中国新女性》，中国新闻出版社，1985年，第282页。这些说法的主要依据，都是陈公培关于在上海“介绍李立三、蔡和森二同志于党组织”的回忆(容后详述)。

蔡和森从法国回到上海的经过，无疑是考察其在沪入党时间的参考依据，因此首先简要叙述他1921年回国经过。1921年9月21日，蔡和森、李立三、赵世炎等领导留法勤工俭学生抢占中法里昂大学，遭到法国政府囚禁，并于10月14日被押上“宝勒加”号(Paul Lecat)邮轮强行遣送回国。11月18日船抵香港，蔡和森、李立三等人下船登岸去广州找陈独秀[1]。在广州得知陈独秀已经回到上海后，他们立即返港再次乘船北上，12月11日抵达上海[2]，次日在陈公培介绍下会见中共领导人陈独秀。

其次，考察有关蔡和森、李立三在上海入党说法的来源。关于1921年蔡和森、李立三会见陈独秀之事，作为介绍人的陈公培在1956年12月接受访谈的最初记录稿(应该说是初稿)说：“回国后，我负责介绍李立三、蔡和森二同志入党。陈独秀当时在上海，分配我们工作，蔡和森留中央，李立三在湖南，我去海南岛。”[3]183目前尚未发现陈独秀本人关于此次会见蔡和森和李立三的文献记载或忆述，《陈独秀年谱》依据陈公培的上述访谈记录，作了如下描述：“11月23日，蔡和森、李立三等人由法回国。陈独秀与陈公培介绍他们入党，并留蔡在中央宣传部工作，派李去湖南安源煤矿工作。”[4]158一些论著采信这一说法，认为蔡和森、李立三1921年11月23日在上海加入中国共产党。(5)刘子健：《陈独秀在广州的创党活动》，《广东党史资料》第47辑，广东人民出版社，2010年，第40页；张宝明、刘云飞：《飞扬与落寞：陈独秀的旷代悲情》，东方出版社，2007年，第100页；等等。其实，从前述被遣回国学生行程可知，蔡和森、李立三、陈公培等22人于11月18日在香港提前下船去广州，其余回国学生77人于11月23日乘船抵达上海。而蔡和森、李立三等人直到12月11日才赶到上海。因此，说蔡和森、李立三11月在上海入党，显然混淆了他们两人实际到达上海的时间，所以他们在1921年11月入党的说法是根本不能成立的。

许多研究者根据陈公培访谈中的这段忆述，认定蔡和森、李立三1921年12月在上海经陈独秀、陈公培介绍入党，已如前述。其实，上述陈公培访谈记录稿中的这段话，随后经他本人审阅、修改为“回国后，我负责介绍李立三、蔡和森二同志于党组织。陈独秀当时在上海，留蔡和森在中央，李立三在湖南，我去海南岛。”[3]183可以称之为访谈记录修正稿，其修改情况可清楚地见诸《陈公培文集》所附《陈公培先生访问记录》影印图片。而且这次访谈记录修正稿以陈公培《回忆党的发起组和赴法勤工俭学等情况》为题，收入1980年出版的《“一大”前后》[5]566和1987年出版的《共产主义小组》[6]955，后来又改题名为《关于上海建党和旅欧勤工俭学的回忆——陈公培访谈录》，收入2016年出版的《陈公培文集》。[3]174可见，访谈记录稿经过修正后的“介绍李立三、蔡和森二同志于党组织”这一说法，不仅得到陈公培本人的认可，也得到学界的广泛认同。从字面来分析，所谓介绍“于党组织”，意思是通过他的介绍，蔡和森、李立三与党的领导人陈独秀第一次在上海会晤，与党组织发生直接联系。显然，从上述经过陈公培修改的“介绍李立三、蔡和森二同志于党组织”的表述，不能得出他在上海介绍蔡和森、李立三入党的结论。

陈公培后来的论著，坚持了他的上述改正的说法。他在1961年2月撰写的《对赵世炎入党时间的一点分析》一文说：“我由法国回来也未履行什么手续即成为党员。我回国后向独秀汇报了法国的情况，他便把蔡和森抓到中央工作，陈独秀还提出在欧洲成立支部的问题，以后和森曾和法国联系多次。”[3]193因为陈公培1920年6月就在上海参与发起成立党组织，已经是中共党员，他所说1921年回国后成为党员，应该是党组织确认其党员身份，而不是在1921年加入共产党，所以无须办理入党手续。蔡和森在法国开展建党活动，已是中共党员，这是陈独秀、陈公培和李立三都知道的，所以他回到上海最多也和陈公培一样确认其党员身份，不存在办理入党手续的问题。蔡和森1930年3月19日填写的《国际农业学院履历表》，在“属于哪个党派，入党时间和党证号码”栏目下仅仅写了“中国共产党成员。暂未加入联共(布)”[7]18—19，而没有按照表中要求如实填写入党时间和党证号码等信息，也可以佐证他没有正式履行过入党手续。再者，陈公培在上述文章中仅仅提及他成为党员，而不提及蔡和森入党之事，也可说明蔡和森不是在1921年入党。因此，陈公培修正访谈记录稿(初稿)中关于介绍蔡和森、李立三入党的说法，之后在撰述中坚持关于介绍他们两人“于党组织”的说法，应当说是实事求是精神的体现。再依据陈公培访谈记录稿(初稿)得出蔡和森、李立三在上海入党的结论，是难以成立的。而由陈公培访谈记录稿(修正稿)显然不可能得出蔡和森1921年在上海入党的结论。

最后，分析李立三关于自己入党问题的说法。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李立三，对于自己入党的问题，在不同时期的回忆中出现了不同的说法。其中涉及他入党的忆述有两处，以1940年在莫斯科写的《自述》记述比较详细，他说：“……15天后我们被驱逐回国，由一大队法国宪兵一直押送到上海，但我和鲁易等同志争得海员们的帮助，在香港下船，从香港前往广州找到中共支部，再由他们介绍去上海和中共中央建立联系。早在旅法期间，我们已同中共中央的同志开始通信往来，所以一到上海，中央便立即把我们吸收入党。”“我是于1921年10月(应为12月——引者注)抵达上海的。入党后，中共中央让我去接受湖南区委的安排。”[8]532李立三在此三次述及“我们”，前者指占领中法里昂大学的先发队，包括蔡和森在内的一百多人；后两者至少包括蔡和森和他本人，所以“我们入党”也包括蔡和森。另外，李立三在1950年3月4日填写的《干部简历表》中说：“1921年冬季从法国回来，直接在上海入党，没有介绍人，没有候补期。”[9]37这里仅提及他自己“直接在上海入党”，未涉及蔡和森，因为是他填写个人的简历。这也是目前所见李立三关于他自己在上海入党的忆述，因此被学术界认为是他和蔡和森在上海入党的主要依据之一。[8]630，[10]44不过，李立三在上述回忆中都否定了由陈公培介绍他和蔡和森入党的说法。

此外，李立三在20世纪60年代几次提到1921年在上海会见陈独秀的情形，无涉他入党之事。他在1960年9月回忆说：“我回国后先到当时粤区党委联系。以后从广东到上海见到陈独秀，商议了成立旅法党组织的问题。”[8]3221967年6月李立三答红卫兵记录稿称：“我回国后先到当时粤区党委联系。以后从广东到上海见到陈独秀，商议了成立旅法党组织的问题。”[11]174这两次回忆均未提及在上海入党之事。可见，李立三关于他以及蔡和森在上海入党的说法，三十多年间经历了一个反复和不断否定的演变，但从未承认由陈公培介绍他和蔡和森入党，这与陈公培所说介绍李立三和蔡和森两人“于党组织”是吻合的。

其实，蔡和森也从未提及在上海入党的事。他在1928年7月撰写的《向警予同志传》中说：“一九二一年底，和森被法政府逮捕，遣送回国；不久警予亦回国，此后遂共同参加党的工作。”[12]另在1930年10月8日填写的《共产国际干部履历表》，明确地说“1920年起成为中国共产党党员”。[7]34此外，李立三1935年在莫斯科撰写的《纪念蔡和森同志》一文也说：“一九二一年终，蔡和森同志被法国政府以宣传共产主义的罪名驱逐回国。到沪后，即参加中国共产党中央工作。”[13]9两人均否定1921年由陈公培介绍蔡和森入党的说法。

至于蔡和森1922年入党的说法，主要出自蔡畅1937年与美国记者斯诺的谈话。有谓：“他们两人(指蔡和森和向警予——引者注)一回到上海，就加入党，在上海中央委员会中工作。……我哥哥是1922年入党的，警予则在1923年。”[14]196蔡畅1925年才回国，并不清楚蔡和森从法国回国之初在上海的组织活动。她1937年与斯诺的谈话，经过湘乡口音表述和中英文互译，所忆蔡和森、向警予入党时间与事实有明显出入。所以蔡畅在1957年回忆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旅法支部情况时，就只说蔡和森回到上海后入党。[15]11

事实上，蔡和森从法国回到上海后就参加中共中央的工作，前述李立三、陈公培的回忆都证明了这一点。蔡和森1930年3月19日填写的《国际农业学院履历表》，在“选任职务(何地，何时)”栏目中清楚地写着“1921年被选举为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委员，一直担任该职务至今。”表下注有“如在填写表格时提供不真实信息，将承担相应法律责任”[7]18—20，应当说蔡和森所填都是真实信息。1936年3月26日出具的《国际农业学院证明信》也签注“(蔡和森)曾是中共中央委员(1921年被选举)”。[16]20形成于1921年底的档案文献《1921年中国共产党的第一次代表大会》说：“1921年底，中央执行委员会在上海组成，某些活动公开进行。”[17]166蔡和森在1921年底如何被选举为中央委员，详情尚待查考。但是，这两则档案资料足以说明共产国际方面认可蔡和森1921年成为中央委员这一事实。说蔡和森1922年入党，显然与他1921年参加中共中央工作和成为中央委员的事实不符。

二、蔡和森1920年在法国入党的说法与依据

前述蔡和森1930年填写的《共产国际干部履历表》，在“参加哪个政党(青年团)，何时开始参加，党证号码”一栏下清楚地写着“1920年起成为中国共产党党员”。该表下规定：“所有问题都应详细回答，不允许留空白。如果提供虚假信息，填表者应承担相应法定责任。”蔡和森也写下“表中所填内容属实”的保证。[18]34可见，蔡和森所说“1920年起成为中国共产党党员”绝非虚假信息，鲍罗廷和共产国际执委会东方部一位在中国工作过的同志都在给蔡和森写的推荐函中作了保证[19]31—32，最后得到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认可。在中共创建之初，共产党员没有预备期，成为党员与入党的意思是相同的。因此蔡和森说1920年成为中共党员，就是在1920年入党，其主要依据是从1920年起在法国开展的建党活动。

蔡和森何时在法国开始建党工作，未见文献资料的明确记载。他在1928年撰写的《向警予同志传》一文中说：1920年1月15日，“警予和森恋爱之后，一切热情集中于共产主义运动的倾向，一到法国，遂纠集同志及华工中的先进分子形成这种倾向的组织。”[12]大意是说，1920年2月上旬蔡和森和向警予到法国蒙达尼后便开始组织共产主义运动。从现有文献记载来看，在1920年7月6—10日留法新民学会会员召开的蒙达尼会议上，蔡和森公开提出组织共产党的主张，并且试图在新民学会建立共产党组织。萧子升在1920年8月给毛泽东信中转述了蒙达尼会议的发言情况：“和森主张组织共产党，使无产阶级专政，其主旨与方法多倾向于现在之俄”。陈赞周、萧子升、李维汉等多数人反对组织共产党。[20]137这次建党尝试未能成功。但是，蒙达尼会议成为蔡和森在法国公开从事建党活动的标志，“为在旅法勤工俭学学生中创建党组织的工作揭开了第一页”。[13]2

1920年8月13日，蔡和森致信毛泽东商量“组织共产党”的问题，并说“我在这面业已酝酿组织”，计划今年冬联络工学励进会(6)勤工俭学励进会是1920年2月以留法新民学会会员为主在巴黎近郊成立的工学主义团体，简称“工学励进会”。同年8月改名“工学世界社”并在蒙达尼召开成立会，蔡和森是该组织的实际上的领导人。、新民学会等成员开一个联合讨论会，“将来讨论如得一致，则拟在此方旗鼓鲜明成立一个共产党”。[21]51同年9月16日，蔡和森与毛泽东通信讨论建立共产党的重要性，提出立即“组织与俄一致的(原理方法都一致)共产党”，要“明目张胆正式成立一个中国共产党”。[21]69、71蔡和森在这两封信中提出了系统的建党思想，也为毛泽东提供了一个完整的建党计划，同时急切地催促毛泽东在国内开展建党活动。

蔡和森在同年8月改造工学励进会并开展建党活动，8月19日在蒙达尼召开工学世界社成立会。社员萧三回忆说，蔡和森、向警予、李维汉、罗学瓒、张昆弟等人都发了言，蔡和森发言最长，次数也最多，极力驳斥无政府主义者的谬论，“主张马克思、列宁的建党方法和实行无产阶级专政”。[22]224，[23]418郭春涛的回忆更为详细，他说：工学社开成立大会的时候，有的主张用无政府主义来改造中国，有的主张用马克思主义来改造中国。主张走后一路线的是王若飞与蔡和森，主张前一路线者亦不少有力分子。“当时两条路线的争论，互不相下，几至停会，中间由蔡和森夫人向警予出来调停，两种主张暂不作决定，保留待下次大会讨论解决，始得圆满成会。”[24]会上出现的马克思主义与无政府主义路线之争，影响了蔡和森在工学世界社的建党活动。在12月27—30日召开的工学世界社年会上，蔡和森“作竟日长篇谈话，发表主张无产阶级专政，社会大革命，否认(以)无政府主义为理想的乌托邦主义”[25]40。结果会议修改工学世界社宗旨为信仰马克思主义和实行俄式革命。在该社负责人李维汉看来，“工学世界社实际上成为以新民学会会员为核心、以蔡和森为精神领袖的一个马克思主义革命组织。”[26]18从而为建立中共旅法组织奠定了基础。1921年7月23—25日召开工学世界社大会，蔡和森和李维汉等人首先提出“行动大纲”，并要求讨论通过，还提出将工学世界社改名“少年共产党”，以做到“名副其实”。[24]107所以社员尹宽认定在蔡和森领导下成立了“少年共产党”。他在回忆中说得很详细：在工学世界社改组大会上，蔡和森首先提议把工学世界社定名为“中国少年共产党”，还解释说：因为有“少年”二字，这就不是在中国共产党之外另立一个党。尹宽特别强调：“当我们在蒙达尼把工学世界社定名为‘中国少年共产党’时，我们还未打算和国内陈独秀通信，还未听到中国共产党的正式成立。”[27]可见“少年共产党”是在蒙达尼建立的中国共产党组织。这次成立“少年共产党”的会议与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在同一天(7月23日)开始。毛泽东在1936年与美国记者斯诺谈话时说：在1921年上海成立共产党的同时，法国的勤工俭学学生也成立了中国共产党的组织，蔡和森是法国支部的创始人之一。[28]133也承认蔡和森在法国蒙达尼创立的“少年共产党”是中国共产党的组织。

中共中央组织部1985年5月23日在《关于重新确定周恩来同志入党时间的报告》中，确认周恩来1921年春参加共产党组织的时间为入党时间，同时指出“我们党的其他创始人，其入党时间，都应从参加共产主义小组时算起。”[29]48蔡和森1920年在法国开展建党活动，在7月就公开提出组织共产党的主张，并且已经在蒙达尼酝酿组织共产党，在8、9月间与毛泽东通信讨论建党问题，提出“中国共产党”的名称，随后在工学世界社创建共产党组织，并于1921年7月创立“少年共产党”，是名副其实的中共旅法组织的主要创始人之一。因此，蔡和森自己所说1920年起成为中共党员，并且得到共产国际的认可，他的入党时间也可以而且应当从1920年算起。

三、蔡和森1922年入团问题

关于蔡和森的入团问题，目前所见到的档案文献资料是1923年12月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上海地委制作的《团上海地方团员调查表》，其中明确记载蔡和森29岁，入团时间1922年，曾经担任团中央委员。[30]32那么，1922年入团的依据是什么？

其一，加入1922年成立的“旅欧中国少年共产党”。蔡和森1921年7月在工学世界社创立“少年共产党”。郑超麟回忆说：“蔡和森要组织的显然是《人道报》上常见的Jeunesse Communiste而不是Paris Communiste，即是团而不是党”。[31]382负责联络和筹建“旅欧中国少年共产党”的赵世炎在1922年4月26日给吴明(陈公培)的信中说：“我们已认定青年团之内幕即少年共产党，故与国际党人接洽有青年团亦可。”[32]71、72也证实所筹建的“少年共产党”是青年团组织。1922年6月“旅欧中国少年共产党”召开第一次代表大会，成立统一的旅欧中国青年共产主义组织。据前引赵世炎给陈公培的信说：“青年团的开始仍取极端严格手续，将来是否作公开的运动，可由成立开会时决定之，决定后再报告国内。现在人数因系严格，大约法国二十人，比国七、八人，德国六、七人。但现在工学世界社维汉、世伦诸人务要强迫全社加入，在该社以去就力争。”[32]71—72、74李维汉等人强烈要求“全社加入”，表明工学世界社及其社员在“旅欧中国少年共产党”中的重要地位，事实上大多数工学世界社社员都加入其中。蔡和森作为工学世界社的领导人和“少年共产党”的创始人，自然可算是“旅欧中国少年共产党”的成员。

所以，不少旅欧党团组织成员都回忆说蔡和森在法国加入社会主义青年团。周恩来在1936年接受美国记者斯诺采访时说：蔡和森“他们一九二一年在法国建立了中国第一个社会主义青年团。一九二二年我成为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的一个创办人，开始为共青团全力工作。”“一九二二年我们的共产主义青年团派代表去上海，申请加入一年前在上海建立的中国共产党。我们的申请得到批准，于是共青团成为党的一个组织，这样我也就成了共产党员。在法国参加创办共青团然后变成共产党员的包括有蔡和森、蔡畅、赵世炎、李富春、李立三、王若飞和陈独秀的两个儿子——陈延年和陈乔年。”[23]399—400所谓蔡和森在法国建立中国第一个社会主义青年团，指1921年7月蔡和森在工学世界社成立的“少年共产党”。所谓共产主义青年团就是“旅欧中国少年共产党”。因此蔡和森成为共产主义青年团团员，应无疑义。1923年加入社会主义青年团旅欧支部的沈沛霖回忆：旅欧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即C Y成立后，蔡和森、周恩来、赵世炎、李隆至(立三)、李富春、李维汉等同学先后加入团体。[33]31—32至于周恩来所忆蔡和森“在法国参加创办共青团然后变成共产党员”，是根据当时旅欧党团员普遍的身份转变而作出的推测。因为工学世界社社员加入“旅欧中国少年共产党”，随着后者变更为社会主义青年团组织而转变为团员。在中共旅欧支部成立后，大部分青年团员逐步转为中共党员。据1923年由团员转为党员的李卓然回忆：“后来听赵世炎说中央决定由旅欧社会主义青年团转为党员以前的时间，即旅欧少年共产党这段期间可算为党员的候补期，党龄可以自1922年参加少年共产党的时候算起。但是我们填表都是填为1922年入团，1923年转党。”[34]16以此为参照，1921年被遣回国的蔡和森虽然不是由团员转为党员，但他入团的时间仍以“旅欧中国少年共产党”成立来计算，这也是他在上海地方团员调查表中填写入团时间为1922年的依据之一。

其二，从法国回国后以共产党员身份兼任团员。在建党初期所有共产党员都兼任团员，党的领导人兼任团组织负责人，无须办理入团手续。蔡和森回国后不久参加社会主义青年团临时中央局工作，1922年4月参与筹备社会主义青年团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随后在会上当选为团中央执行委员。[35]因此，他在1922年初就具备团员资格，参加团中央领导工作，应当是以中共党员身份兼任团员。这也是他1922年入团的一个证据。1924年3月召开的社会主义青年团中央扩大会议规定：“对于二十八岁以上的同志，凡曾经加入党或可以加入党的，除因本团认为必要，而党请其暂不退出者外，余均应退出本团。”[36]22据此，6月6日上海党和团地委召开联席会议，议决蔡和森等人退团。[30]62—63于是，已经30岁的蔡和森退团，因为他是中共党员而且是中央委员，无须办理退团入党手续。这也表明他并不是从团员转为党员。

总之，蔡和森于1920年成为中共党员，1921年回国后参加中共中央的领导工作，而不是一些论著所说的1921年或1922年在上海由陈公培介绍入党。他1921年创立“少年共产党”，1922年加入“旅欧中国少年共产党”或者回国以后以中共党员身份兼团员，所以他的入团时间是1922年。他在1924年作为超龄团员退团，也不是一些回忆所说的从团员转为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