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大学生,熬不下去了?
2021-03-25赵菀滢
赵菀滢
2013年6月28日,美国大学生聚集在参议院附近抗议,防止学生贷款利率翻倍
拜登就职总统以来,是否取消学贷成为了重要的政治议题。
边读书边还学费是什么样的体验?美国大学生可能对此深有体会。
19岁的蒂芙尼·奥蒂格扎来自纽约,目前在纽约州立大学理工学院读大一。早在疫情前,奥蒂格扎便因为高额的学费,放弃了自己的“梦校”罗切斯特理工学院,几经斟酌后选择了这所公立大学。由于无法一次性缴清学费,她申领了联邦政府助学金,借到了两种形式的助学贷款,将每月还款额拉到了她能承担的最高值—700美元。
/ 全美43%的在读学生还背负着学贷。 /
但每当那张印有“还贷提醒”的账单寄到,奥蒂格扎就彻夜难眠。打工赚钱?本来到手的保姆工作因为疫情泡了汤。靠父母?唯一的依靠—咖啡师妈妈也因疫情竣工而被迫下岗。
如今,她不得不在网络上公开募集学费,筹到了约2000美元,可以还上两个月的学生贷款。但对于日后的账单,奥蒂格扎表示还在寻求学校和社会的资助,也希望自己能够尽快找到打工赚钱的机会。
美国大学有多贵?
与奥蒂格扎面临相同难题的美国大学生并非少数。而且受疫情的持续影响,越来越多的学生难以承受大学费用的压力,选择休学和推迟入学的人数也日益增多。
据《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杂志2020年9月的统计,美国私立大学的学费平均每年高达35087美元(人民币22.9万元左右),而公立大学的学费即使比私立大学低72%,一年也需要9687美元(人民币6.3万元左右)。此外,美国大学对州内学生和州外学生的收费也不一致。如本州学生在州内的大学读书,学费会比州外学生低大约65%。
州内州外学费的差异源于美国各州的税收不同,各个大学会因为州内学生是本州的纳税人而降低收费。就奥蒂格扎所在的纽约州立大学理工学院来说,因为她是纽约州的居民,她的学费已经比外州的学生少了9910美元一年,这也是她在申请时就将目标放在纽约州境内大学的原因之一。
“我不觉得大学收费是完全正确的,”奥蒂格扎说道,“更高的收费让很多学生即使被录取也无法读到自己心目中的‘梦校。我从来没有外出旅行过,也很想去纽约州外的地方开阔眼界。但当下,一切都不太可能。”
2020年9月19日,美國西北大学的校园
在美国经济饱受疫情冲击的今天,Credible(一家私人学生贷款发放公司)的总经理罗伯特·赫尔曼却预测,大学学费可能还会不减反增,因为政府给学校提供的资金可能因为整体经济萧条而进一步被裁减。同时,由于家庭内个体收入也受到了疫情影响,更多的学生或将面临经济上的困难。
2020年8月19日,美国库茨敦大学,学生佩戴口罩进校
借贷读书已常态化
许多学生才刚迈入大学校门,却已成了“负翁”,且这笔贷款一借就长达几年、十年甚至更久。据教育数据组织统计,全美43%的在读学生还背负着学贷,还有65%的毕业生仍在偿还学生时期留下的贷款。
于国人,“房贷”和“车贷”也许是两座大山,但在美国,“学贷”却超越了“车贷”,一跃成为第二大消费类贷款。2020年纽约联邦储蓄第三季度的财政报表显示为1.55万亿,借贷人人均负债35227美元,约合人民币22.7万元。
与国内大学“贫困学生补助”不同的是,美国学生申领政府助学金和助学贷款已常态化,而非“贫困学子”专属。
“借贷读书太常见了。我的两个哥哥,身边的同学几乎都有。”来自加州的莫拉·特科特说道。
特科特出身于一个中产家庭,父母均有不错的收入。但为了攻读本科和研究生,她借了近8万美元的助学贷款,目前每月还贷870美元,甚至超越了她目前在芝加哥居住所需的租金。
两年前,她收到了美国西北大学新闻研究生项目的录取通知。一开始是欣喜的,但当她看到学费和高出本科两倍的贷款利息时,她说自己仿佛被扇了一记大耳光。
“我上学才上到一半,利息已经滚到了快1000美元,真的很吓人。虽然我当时还没有毕业所以暂时不需要还贷,但已经陷入焦虑。”
说起学贷对她的影响,特科特表示虽然不算一个巨大的冲击,但在一些生活上的开销比如和朋友出去吃饭、逛街、旅游等等,会让她有负罪感。
“想点外卖时也会犹豫很久,尽管一餐也不到20美元,但万一哪天我很需要这笔钱呢?”
受疫情冲击比较大的萨曼莎·马丁,今年则因为无法借到学贷而遗憾选择退学,且近几年内都没有重返校园的打算。此前,她在佛罗里达理工学院攻读空间科学的硕士学位,今年即将毕业。但在疫情中,她先是不幸失去了感染新冠的奶奶,顶着巨大的伤痛和网课学习压力,她的成绩有所下滑,因此也失去了继续借贷的资格。
退学不仅意味着前期的投入打了水漂,还代表着她需要开始偿还已借的贷款了。读书的第一年,马丁借了3万多美元,但目前她的唯一收入来源是疫情前开的一间卖手工首饰的网店,生活依旧艰难。
“最近大家因为疫情也都资金紧张吧,店的生意也大不如前。我打算去当高中老师,教生物、空间地球科学或物理,希望能加入一个教师预备课程。”
/ 联邦政府在放贷的十年里赚了500多亿美元甚至更多。 /
研究生入学时,马丁曾对未来抱有无限憧憬,期望能在空间科学研究领域成为一名科学家。但疫情打乱了一切,现在退学在她看来也更像是一种解脱。
“我曾因为学校,几乎每天以泪洗面……决定当老师后,我感觉是这段时间以来我第一次对未来燃起希望。”
学贷是否可以被取消?
在竞选时,总统候选人乔·拜登就曾允诺过会豁免1万美元的学贷。而今这1万还未兑现,参议院多数党领袖查克·舒默等都认为需要提额到5万。马萨诸塞州民主党籍联邦参议员伊丽莎白·沃伦也指出,学贷将年轻的一代挡在了买房、创业、存钱养老的门外,阻碍了经济发展。
“我不会取消5万美元学生贷款的。”拜登2月在CNN的提问会上很快回绝这一提议,且对于1万的豁免额,拜登也多次提出会在国会同意后再采取行动,并不接受沃伦提议的通过总统令执行,所以这一切离尘埃落定还有段不短的距离。
“钱是我借的,就应由我来还,”有美国大学教授在Facebook上发帖反对豁免计划,“将所有人的学贷清零,我想也許在短期内对大家是有好处的。但从长期的角度出发,这对我们的经济会很不利。为什么别人(交更多的税)要还我的贷款?而我又为何要缴税填补别人欠下的账呢?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总有人要为此买单。”
这位教授的言论的确值得深思,如果实施豁免,这是否将会是一笔额外的开支?羊毛出在羊身上,对民众来说这是否也就意味着更高的税收?
Student Loan Justice组织的创始人艾伦·科林格回答道,恰恰相反,这些助学贷款随时可以被消除掉,且纳税人的“代价”几乎为零。
他解释说:“政府在疫情期间已经花了上万亿为小企业取消债务。但反观学生的助学贷,即使欠债的人在源源不断地还款,也仅还了这1.6万亿学贷的很小的一部分。因为这些学贷里大部分都是累计的利息、拖欠的罚金等等额外费用。再者,联邦政府在放贷的十年里赚了500多亿美元甚至更多,所以他们应该早已收回本金了。豁免学贷并不需要政府出钱,也不需要抬高纳税额,只需要总统和教育部部长下达行政令将剩下的债务一笔勾销。”
而对于反对学贷豁免的人,科林格反驳道,他为所有还完债务的人感到开心,但这些人不应该期许他们的同胞继续成为学贷的奴隶。
“这个问题就很像难道因为有人感染新冠,我们就不应该注射疫苗吗?因为这对在疫苗推出前感染新冠的人不公平?不,这很可笑。我们的学贷系统在本质上就是失败的,错误的,我们应当结束它。”
还贷路漫漫,美国人口基数最庞大的“千禧一代(1981-1996年出生)”也被称为“最穷的一代”。如今像奥蒂格扎和特科特一样的“Gen Z(1996-2010年出生)”也开始了大学之旅,走向社会,而这一“桂冠”又是否将加冕于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