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力

王三妮

白天，廉颇除了看渔夫打鱼，就是面朝丛台箭楼的方向饮酒。

夜晚，廉颇还在饮酒，他举起酒樽，慢慢地将酒倒出去，嘴里自语着，我的爱将精兵，一起饮酒吧，长平之殇老夫心痛啊。

波光粼粼的滏阳河水映着他淌泪的脸，随身的长刀静静地躺在地上，廉颇不忍直视，将目光移向漆黑的夜空。

渔夫来到廉颇身边，面对廉颇，坐下来，问，将军还没睡呀？

睡不着。

睡不着，咱们下盘棋可好？

一盘棋廉颇下得混乱，简直没有棋路。

渔夫将棋盘推向一边，不下了，咱们喝酒。

好，喝酒。廉颇拿出两坛酒，一人一坛，对饮。酒尽，人微醉。渔夫望着地上的长刀说，将军，何不舞一招。

廉颇摇头叹息，兵权已失，舞刀何用。

渔夫镇定地说，将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贯穿一股酒气，长刀在廉颇手中舞得呼呼响，盖过风声。舞得河水静止，舞得星星闪光。

渔夫说，遇事，坦坦荡荡;做人，光明磊落;做将领，大度豁达，正如我们赵人酿酒一样，讲究的是功夫，才能酿出入口甜净，醇香浓郁的美酒。

廉颇收刀，深深呼出一口气，神情沉稳下来。

渔夫接着说，将军舞刀和我撒网捕鱼是一样的，我只有用力将网撒出去，网口才张得大，才能网到更多的鱼。

廉颇思忖良久，微微点头，眼睛亮了起来。

渔夫看定廉颇接着说，我们刚才喝的这两坛酒正是有了我赵地依山傍水的自然条件，有了滏阳河水浇灌的精粮，经本土老窖发酵，才有了今日之佳酿。若没有赵国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何来飘香的美酒。您顶天立地，胸怀大业，您是赵国人人敬仰的将军，一个人纵有千般不快万般情绪，也不可置国家安危于不顾，如今赵国仍在风雨飘摇之中，將军切不可掉以轻心。

说完渔夫丢下一卷东西，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廉颇打开，是一幅地图，顿时豁然开朗，向渔夫远去的方向点头注目。

从此，廉颇晨起舞刀，白天绕城查看地形，夜晚细研地图，与他相伴的仍是一坛酒。

渔夫又来到廉颇身边，面对廉颇坐下来，问，将军还没睡呀？

睡不着。

睡不着，咱们下盘棋可好？

一盘棋廉颇步步为营，渔夫毫无进攻之路。

渔夫将棋盘推向一边，不下了，咱们喝酒。渔夫拿出两坛酒。

一人一坛，对饮。

晨光熹微，天色渐亮，酒坛空了，廉颇望向渔夫，渔夫用力摇晃酒坛，但见一滴晶莹如玉、温润透明的珠子落入酒樽，声音醇厚。

渔夫双手擎起酒樽，至廉颇面前，说，将军，请。

廉颇看看渔夫看看酒樽，一时无语。

渔夫望着眼前富饶的赵国疆土，说，将军，这一滴酒，需要一把粮食酿制，一把粮食需要一块土地种植，一块土地寸土寸金，是我赵国子民繁衍生息的家园。无酒不成气，无酒不成事，百折不挠，勇往直前，皆因有酒。

廉颇接过酒樽仰头饮下。

渔夫说，将军刚才饮下的是崇敬您、仰慕您、信任您的赵国子民亲自制作的丛台精酿，您是他们心中的胆，切莫辜负。

传令兵来报，将军，秦贼集结50万大军，包围了我国都城邯郸，如今兵临城下，大王终于认识到您的作用，决定起用您指挥邯郸之战。

酒香飘来，廉颇深吸一口，见一白发老者双手捧着一樽酒颤巍巍来到面前，说，将军，请，这不是酒，是赵国妇孺老翁共同抗秦的决心。

廉颇双手接过酒樽，他望着眼前人人手中都握着的棍棒刀剑，一仰头，饮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