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喊我回家（外一首）

吴相兰

我的父亲，在梦里

喊我回去

父親坐在小小的山坡

他的手里攥满泥土

脚下踩着清凌凌的郁江河

我想成为郁江的一只水鸟

在父亲的耳边唱一首歌

今夜，沉睡的河里没有水鸟

所有的喉咙开始结痂

水鸟紧紧抱着父亲的山坡

我想成为郁江的一条鱼

在父亲的眼里游来游去

今夜，被豢养的水里没有鱼

所有的眼泪都是隐约的影子

鱼们风干成疼痛的记忆

父亲，我生锈的关节

已走不回故乡

今夜，你的声音

你缓缓而忧伤的声音

安放在，急速奔走的清明之上

沉默的日子

我们沉默着

不想说，不能说

任时间的鞭子，一下一下

抽打着郁结的酸涩

我们煮饭，洗衣

工作，闲议

抽时间锻炼身体

脸上平静如水，不露出半分端倪

在沉默的黄昏

看晚霞铺满远处的山坡

不知更远的远方

是否有人渴望着一样的霞光

然后，退回更加沉默的夜晚

安抚一只小兽的躁动与不安

辗转反侧中，听月色在窗外皎洁的流淌

或者，看灯光在夜的空白处行走泛黄

突然想起很久以前

我们可以嚣张地对世界说

——我疼啊

四月里满街的长枝玉兰

就真的露出了疼痛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