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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装与展演:青年“精致”利己主义审思与探幽

2021-03-24史文祺穆佳滢

理论导刊 2021年3期
关键词:利己主义集体主义青年

史文祺 穆佳滢

摘 要:“精致”利己主义作为“新”概念,本质是由来已久的利己主义在资本主义相对稳定时期的最新变种,早已伴随资本的发展悄然入场。新时代青年“精致”利己主义思潮形成是多要素作用的结果,既是外来意识形态的冲击,又是市场经济背景下青年自身内在的转化。作为一种新兴社会思潮,看似是青年对自身利益的追寻,实则是利己主义的变种与升级,并竭力通过融入集体、构建为集体主义服务等幻象,以更高级、更隐蔽的方式满足个人利益诉求。深刻洞悉“精致”利己主义的演进逻辑、生成原因与表现样态,对于消解青年“精致”利己主义、实现个人与集体在更高层面上的“复归”有着重要意义。

关键词:青年;“精致”利己主义;集体主义

中图分类号:D64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號:1002-7408(2021)03-0105-08

利己主义(egoism)最早出现在柏拉图的《国家篇》中,源于拉丁语ego,后在文艺复兴及启蒙运动的洗礼下逐渐衍化为对人性、人权及人的欲望的渴望与追逐,经历了漫长的发展过程。“精致”利己主义建基于利己主义,并不具有明确的学术内涵,其盛行并引起社会热议源于北京大学钱理群教授“绝对的、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的肺腑之言。“精致”利己主义究其根本,是对利己主义的美化与伪装,是更高级、更隐蔽、更“含蓄”的利己主义。“青年的价值取向决定了未来整个社会的价值取向,而青年又处在价值观形成和确立的时期,抓好这一时期的价值观养成十分重要。”[1]青年在国家和民族的发展过程中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但回观当下社会,青年“精致”利己主义者层出不穷,为社会和自身发展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面纱。深入探究青年“精致”利己主义的形成、发展规律,是透视其内在表征、批判当代危害的重要前提。

一、滥觞与勃兴:“精致”利己主义的进化历程

“精致”利己主义作为“新”概念,同样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历史过程。对其寻根溯源,才能准确找到“精致”利己主义的时代定位、正确理解这一思潮对青年施加的影响。历史唯物主义视域下,对任何一种社会思潮的考察绝不能脱离现实经济、政治的发展。马克思明确指出:“人只是在历史过程中才孤立化的。” [2]充分考察利己主义的历史轨迹,对把握新时代青年“精致”利己主义有着重要意义。本文按照历史与逻辑相统一的方法,通过对中西方社会变迁的考察,系统论证“精致”利己主义的由来与当代发展。

“精致”利己主义的概念源自西方,其变迁按照历史阶段可划分为五个时期:原始社会个人与集体一致时期、封建专制中“原子式”的个人涌现时期、政治革命中个人主义萌发时期、资本主义兴起中极端利己主义形成时期、相对稳定阶段中利己主义“精致化”时期。

原始社会时期个人与集体具有同一性,个人主义和利己主义思想尚未形成。恩格斯在《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中清晰表明了在人类发展的“童年”,生产力尚处于十分低下的水平,与之相适应的是血缘家庭与原始氏族,“这种简单的组织,是同它所由产生的社会状态完全适应的” [3]186。而以家庭为基础的经济模式其生产资料是共有的,即共产制的。这一时期,个人为了能在严酷的自然环境中生存下去,必须要以血缘关系为集体纽带。氏族作为一个共同整体,个人与生产资料是通过集体结合在一起的。因此,原始氏族中的个人与集体具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具有一致性。“利己”或是“利他”本质上是同一的,正如恩格斯指出的,“在氏族制度内部,还没有权利和义务的分别”[3]187。

随着生产力的进步,私有制的产生标志着人类社会进入了新的历史阶段,尤其是经历了第一次社会大分工,剥削阶级、奴隶制和封建专制应运而生,以血缘团体为基础的原始氏族逐渐被以地区团体为基础的国家所代替。此时,市民社会与政治国家尚未分离,私有财产被政治化,私有制的直接实现就是政治的实现。正如马克思指出的:“在中世纪,政治制度是私有财产的制度,但这只是因为私有财产的制度就是政治制度。”[4]42-43个人完全淹没在市民社会的外壳即政治国家之中。个人的物质生活与政治生活处于相互粘连的状态,个人价值的实现同样通过政治形式表现出来,人变成亚里士多德所说的“政治动物”,《论语》中所言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就是鲜明的例子。政治国家作为外在的集体,其本身是“虚假的共同体”,个人虽然如原始氏族时期一样被自然固定在其内部,但这种同一性本质上不过是用黑格尔所谓的“内在必然性和外在目的性” [5]掩盖起来的个人与集体的裂隙,用政治表达加以特殊化的利己主义依然逃不过“天下熙熙皆为利来”的原则。此时,利己主义一方面寻求政治表达,另一方面又困于形形色色的天然尊长中。一句话,封建专制时期“原子式”的个人是消极的、被动的、靠伦理道德联结的虚幻实体,随着“政治人”与“经济人”的分离,个人主义与利己主义必然悄然出现。

政治革命时期是将作为经济生活的市民社会和作为政治生活的国家相分离的过程,是私有制挣脱束缚的必然结果。政治联合被经济联合取代,正如恩格斯指出的:“政治改革第一次宣布:人类今后不应该再通过强制即政治的手段,而应该通过利益即社会的手段联合起来。它以这个新原则为社会的运动奠定了基础。”[4]533这一时期,个人的主体地位得以凸显,个人与集体的实际分裂应运而生,个人主义思想逐渐萌芽。托克维尔认为个人主义是一种温和的利己主义,卢梭、洛克等一大批思想家,都极为重视个人的自由、价值、观念等,人们在反思的过程中实现了对专制制度束缚人的否定。正如马克思指出:“民族的利己主义是和封建等级的利己主义相对立的普遍国家秩序的自发的利己主义。” [6]153与此同时,我们还应当指出这一阶段的个人具有双重性,一方面利益升格为个人与集体联系的纽带,人在物质利益中找寻个人实现;另一方面外在的集体联系始终是客观存在的,个人不可能完全脱离集体的制约。马克思在《论犹太人问题》中对这一个人“一分为二”的现象作了深刻剖析:犹太人只能通过金钱来解放自己,犹太精神本身就是“实际需要,自私自利” [4]191;个人精神已与现实市民社会的物质生活发生分离,“世俗的”神就是金钱,“世俗的”礼拜就是做生意。同时,更为清晰地指出这种个人的二重性是通过货币制度展现的:“现实的世俗的犹太精神,因而也连同宗教的犹太精神,是由现今的市民生活所不断地产生出来的,并且是在货币制度中最终形成的。” [7]307

很明显,在马克思视野下,个人主义在“犹太精神”中升华了,犹太人问题绝不仅仅是“犹太人的问题”,而已上升为“当代普遍问题”。个人主义在资产阶级私有制的条件下进一步发育成熟,在资本逻辑的驱使下,形成独特的极端利己主义,个人与集体对立更加深化。

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通过批判施蒂纳的“唯一者”驳斥其利己主义观点。施蒂纳很准确地洞悉了利己主义特征,即:“利己主义并不考虑作出什么牺牲,给出什么东西,他只简单地决定:我需要什么,就得有什么,并且就得给我拿来什么。”[8]随着资产阶级取得国家政权,资本主义制度逐渐确立,商品生产本身具有指向性,身处其中的个人自然逃不脱资本逻辑的支配。对金钱这一财富抽象物的依赖,使得原本个人与生产的关系完全倒置,生产变为目的性支配了一切现实的个人,利己主义特化为一切以自身利益出发不惜损害集体利益的极端思想。马克思把市民社会的利己主义定义为:“实际需要、利己主义是市民社会的原则。”[7]52资本主义的利己主义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展现出来的,需要明确的是,利己主义本身具有双面性:一方面,我们要重视利己观念在社会发展中的重要地位,马克思恩格斯明确肯定,任何思想与意识都绝不能脱离物质利益来谈,否则就会陷入唯心主义的深渊,所谓“‘思想一旦离开‘利益就一定会使自己出丑” [7]286;另一方面,基于资本主义的独特历史阶段,利己主义逐渐扭曲为一种不惜破坏集体利益、牟取自身利益的短视行为,其本质是与人的本质相背离的,即“以一定的方式进行生产活动的一定的个人,发生一定的社会关系和政治关系” [9]151。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资本主义进入了相对稳定时期,垄断资本主义形成,赤裸裸的资本扩张走向结束。外在来说,科学技术的进步、教育的普及以及马克思主义在世界范围的传播,使得意识形态构建被更加重视;内在而言,社会道德与伦理的内在规约性增强,试图通过上层建筑调节现代社会个人与集体的对立性。可是,对于物质利益的追求是资本主义“本质性的存在”,于是经济利益又一次被掩盖于“温情脉脉的面纱”背后。这种伦理学层面的掩盖并不能彻底抹杀个人对物质利益的利己主义追求以及消除利己主义与集体主义的实际分歧,利己主义只能“另辟蹊径”,通过包装改头换面,以另一种形式展现在世人面前,利己主义在这一历史时期呈现出新的样态。隐蔽性、精致化成为了利己主义的关键词,即“精致”利己主义。一言以蔽之,“精致”利己主义是资本主义进入相对稳定时期的特殊形式。本质上来说,无论其包装的如何精巧、如何夺人眼目,其利己属性依旧是无法消除的绝对存在。

综上,我们可以清楚地认识到,“精致”利己主义思潮的形成与所有制的发展程度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也根植于资本主义生产的固有矛盾中。这成为我们分析新时代青年“精致”利己主义形成的重要依据。

二、隐蔽与伪装:青年“精致”利己主义的生活表现

资本主义的侵袭,“逼促”愈来愈多青年朝向“精致”利己主义方向发展。近年来,“伪青年”“啃老族”“佛系青年”等标签化青年群体引发社会广泛关注和两极争论。“精致”作为“利己主义”与现代社会合谋共筑的衍生物,作用到青年群体身上,成为当下部分青年的症结所在。正确认识青年“精致”利己主义的生活表现样态,把握其独特的群体特征与生存境况,掌控该思潮建构、解构与重构的逻辑呈现,对挖掘青年“精致”利己主义的深层肌理、重塑新时代青年社会认知与价值体系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北京大学钱理群先生写到:“我们的一些大学,包括北京大学,正在培养一些‘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他们高智商、世俗、老到、善于表演、懂得配合,更善于利用体制达到自己的目的” [10],“这样的绝对的,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他们的问题要害,就在于没有信仰,没有超越一己私利的大关怀、大悲悯、责任感和承担意识,就必然将个人的私欲作为唯一的追求目标”[10]。在现代消费社会,利己主义与“精致”合谋并“无意识”地成为当下越来越多人为人处事的价值选择。“精致”一词有细密、精细之意[11],“精致”利己主义是“利己主义”的一种较为隐蔽的表现形式,虽以“精致”二字为“利己主义”倾向披上一层看似合理合法的外衣,实则并没有改变“利己主义”的自私本性,没有改变其对自我牺牲精神的批判态度。总的来说,青年“精致”利己主义者主要呈现出以下几种表现态势。

一是“精致伪装”的生活样态与“利己自私”的价值追求相杂糅。所谓“精致”利己主义,是与“粗陋的”“粗鄙的”“粗俗的”利己主义不同的青年样态。“精致”利己主义者并非“我爸是李刚”似的大肆呼喊宣扬,通俗直接地表达自身的利益诉求,处处宣扬飞扬跋扈、狐假虎威的霸匪之气,而是将个人利益寻求藏匿于“精致”与“伪装”之中。这些人一般都具有较高的情商和智商,精通世俗,善于交际,他们既有收获名利、取得利益的诉求,又碍于面子,想要获得“好名声”。于是这些“聪明人”在“精致”上做起了文章,为了实现自身“利己”的目的伪装自己、包装自己,将自身的利益诉求掩藏在冠冕堂皇的外表之下,并试图通过一些“捷径”实现自我满足,在获得自己利益和目的的同时,也照顾了外在的名声。身处后现代主义文化语境下的新时代青年,在“去中心化”“反理性”价值取向的冲击下,在后现代主义“丢卸责任、淡化集体主义意识、追求奢靡风潮”的躁动鼓吹下,日趋消解信仰与朝气,反倒更加自私与冷漠。可以说,“广场狂欢”式的肤浅快乐使得当下青年过多地观照自身的情感需求,迎合个人现实与当下的需要,独立性特征明显,并严重冲击着原有的价值体系。“后现代主义指出了现代社会中人们精神家园的迷失,深刻影响着人们心理机制与行为模式,但它并未肩负起帮助人们解脱現实困顿、价值迷乱的使命。”[12]世俗、娱乐、庸俗、欲望等成为青年精神生活的主流,迎合了青年群体猎奇、攀比、从众的心性,在消解集体主义精神的趋势中不断强化青年群体“精致”利己主义的走向。

二是隐蔽表演性表征与“伪君子人格”相贯通。青年“精致”利己主义者在行动上体现出鲜明的目的性。正是其目的性的存在使其在逐利的过程中彰显出彻底的表演性与欺骗性样态:个人并非公开的、违反制度的利己,而是隐蔽的、在合理框架下的利己主义价值追求。受西方个人主义及商业文化浪潮的侵袭,以往传统崇尚“集体”“合作”的生活态度被日趋颠覆,转而投向寻求“个体”与“自我”。在社会阶层固化、贫富差距悬殊的哑铃型社会发展趋势下,青年群体的上升通道日愈狭窄逼仄,生活笼罩着无法摆脱的高压,责任意识、道德意识、集体主义意识逐渐消退。生活异化、价值多元、世俗诱惑使得青年渐趋消解信仰追求,在工作、生活中为了一己私利、蝇头小利伪装欺骗,呈现出似触碰而非触碰制度底线的操作样态,并伴有低龄化渗透于学校、课堂之势。这种欺骗性与表演体现在诸如拿到学分、奖励前后的言行不一致,不一致的客观对象可以是领导、老师及身边同学。青年“精致”利己主义的例子在当代生活中随处可见,因疫情隔离的澳籍华人坚持外出跑步,拒绝隔离并与工作人员发生争执,丝毫不顾得之不易的疫情防控成果,可谓是当代“精致”利己主义者的典型。疫情是面“照妖镜”,在照出大国风范与力量的同时,也折射出“精致”利己主义者的“风采”。总而言之,青年“精致”利己主义者受资本主义利益追求与价值实现绝对化影响,其既得利益必然是短视的、极端的,在达到目的后,则“曲终人散”,难免引发阵痛与悲哀。

三是“高超”的共情能力与“在线”的社交能力相匹配。共情(empathy)是指人们设身处地体会他人思想和情感的能力[13]。《大学生共情能力与人际交往的相关研究》表明:通过大学生的共情能力分数,就能够很好地预测他们在人际交往中的表现;共情能力得分越高,其人际交往能力也越强[14]。这与Miller等人提出的“共情是情绪发展和成功的人际关系的一个重要方面,共情能力与社交能力呈正相关”[15]的综述论断不谋而合。青年“精致”利己主义者共情能力“高超”,呈现出一种虚假性与伪装性。其共情能力“高超”并非真正意义上的“体会他人思想和情感”,而是站在“利他”角度上,说一些漂亮话,表面上看起来是在推动个人利益与社会、集体利益的“和谐相融”,实际上还是对维护个人私利的“美化”,其“高超”的共情能力与“在线”的社交能力呈正相关。如上文所述,青年“精致”利己主义者善于交际,处事圆滑,在做人做事上表现出高超的社交、攀谈能力,可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其“在线”的社交能力呈现出一种即时性与善变性,即在取得自身利益或完成某项指标后便“改头换面”“翻脸不认人”。整体而言,看似拥有较强共情能力与社交能力的青年“精致”利己主义者,实际上其言行背后显露的是短视性与可变性相杂糅的共情能力与社交能力的瓦解与崩溃。

三、“癌变”与衍化:青年“精致”利己主义的生成机理

“精致”利己主义是极具历史特征的思潮。青年这一群体处于价值观形成与发展的关键时期,思想表现出更强的主观性与不稳定性,因此这种思潮在青年身上表现得更加明显。概而言之,青年“精致”利己主义思潮并不是单向度作用的结果,而是多方面、多维度共同影响产生的。系统梳理其生成路径,才能更好地明确这一思潮背后的现实特征与消解方法。青年“精致”利己主义的形成因素主要应从社会物质基础和个人精神两个维度把控。

一方面,在社会物质基础上,受环境物质基础决定。生产力水平与所有制变迁是其根本原因。如上文所述,“精致”利己主义绝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而受经济基础的深刻影响。历史唯物主义认为,个人的客观需要是经济发展和建立社会联系的主观因素。马克思恩格斯在《神圣家族》中指出:“因为一个人的需要,对于另一个拥有满足这种需要的资料的利己主义者来说,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意义,……所以每一个人都必须建立这种联系,这样就互相成为他人的需要和这种需要的对象之间的皮条匠。” [6]154也就是说,个人利益是构成集体的前提条件,但是在资本逻辑支配下利己主义被歪曲为个人对集体的“否定”。很明显,“精致”利己主义的产生可以追溯至资本主义生产的固有矛盾中,即生产社会化与资本主义生产资料私有制之间的矛盾具有无政府的特点。基于此,资本主义的个人必然与集体相分裂,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精致”利己主义必定是隐蔽性极强的一种思潮。在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大背景下,多种所有制并存,利益主体日趋多元,这为“精致”利己主义的发展奠定了经济基础。随着私人资本在一定程度上产生,利己主义思潮必然同步滋生于社会生活中。具体来说,资本逻辑通过生产、分配、交换、消费四个环节直接作用于社会全体成员。一方面,人屈从于资本的统治,变成“资本的人格化”[16],商品生产的固有矛盾使个人与集体的利益出现分歧;另一方面,强大的上层建筑又反作用于经济基础,社会伦理、道德约束的强化,必然导致赤裸裸的利己主义向更具隐蔽性的方向发展。在集体主义与个人主义的夹缝中,利己主义逐渐精致化、具有掩饰性。青年处于价值观形成、逐步社会化的重要阶段,如果不加以正确引导,“精致”利己主义将对青年与社会的发展产生消极影响。

另一方面,青年“精致”利己主义受到外部思想入侵的支配。“精致”利己主义形成不是单因素的,经济基础固然奠定了利己主义的可能性,然而我们也不能忽略外部思想与之合谋。第一,西方个人主义与极端利己主义思潮的入侵。改革开放的深入使得西方各种思潮随着大量资本与商品一同涌入,冲击我国主流意识形态阵地。青年在与世界交流的过程中,既积极进行思想碰撞也在复杂的意识形态中陷入迷失,进一步刺激了青年“精致”利己主义思潮的兴起。第二,漫长的封建时期所蕴含的利己观念沉渣泛起。马克思明确传统思想的影响:“一切已死先辈们的传统,会像梦魔一样纠缠着活人的头脑。” [17]中国经历了漫长的封建专制时期,遗留下的糟粕在很大程度上不可能随着新社会的建立一扫而光。所谓“厚黑学”“官场学”“皆为利来”等观念在当代复杂的社会环境中,又一次获得“市场”,与当代极端利己主义相互勾结,成为更具隐蔽性的“精致”利己主义来源。第三,当代消费社会与泛娱乐化合谋衍化为“精致”利己主义帮凶。在消费社会,一切向物质利益看齐的观念更加彰显,加剧了极端利己主义的价值导向。而媒体的泛娱乐化更是在视觉上对极端利己主义加以渲染烘托,“相互勾结”衍化为“精致”利己主义的滋生液。

同时,马克思主义认为,对人思想的考察要具体到“现实的人”“历史中的人”,任何思想的形成绝不简单是外部环境的作用,而作为主体的个人同样发挥了巨大作用。要辩证地看待新时代青年“精致”利己主义的形成,可以说,青年群体的自身特点是该思潮形成的内在因素。第一,青年“社会化”过程充斥着浓烈的个人与集体矛盾,為利己主义入侵提供了可能的现实基础。青年时期就是青年从“自然人”走入社会逐步形成“社会人”的过程,这一时期被称为青年的“社会化”。青年在试图接触社会的过程中,难免会面对个人走向集体的辩证主题,如何处理好个人与集体的关系成为最重要的一对矛盾。如果过渡的过程中并未处理好个人与集体的关系,势必会滑向利己主义的深渊。因此,青年更容易被利己主义“俘虏”,更容易成为“精致”利己主义的信徒。第二,青年富有创造力,思维活跃,同时思想呈现复杂性、潜在性、隐藏性,加速了利己主义的精致化转移。当代青年是在新时代下成长起来的一代新人,思想上呈现出极为复杂、多变的特征。新时代青年聪明并极富创造力,在面对自身利益如何实现的时候,总能找出不那么容易发现的“点子”。因此,利己主义的极端性以及对集体主义的明确背离,在与新时代青年结合的过程中势必表现出极强的隐蔽性。第三,传统含蓄内敛的民族性格为青年“精致”利己主义形成提供了行为参照。中华传统文化酝酿出了含蓄的民族性格,这促使新时代青年的利己主义更凸显“精致”二字。明显的、公开的利己主义显然不符合中国传统的民族性格,这一民族性格在“精致”利己主义中得到深刻展现,既表现在思想层面,也体现在具体行为上。第四,青年价值观处于初步成型时期,错误的价值取向将导致“精致”利己主义。青年处于价值观的“脱壳”阶段,十分容易受到外界环境的影响。错误的价值观,尤其是利益至上价值观的形成是导致青年走向“精致”利己主义的“癌变”前奏。帮助青年树立正确的价值观是抵御“精致”利己主义的重要手段。

新时代青年“精致”利己主义的成因绝不是一元的,而是多元的,是各要素之间综合作用的结果。其中,经济基础尤其是所有制关系起到了决定性作用,同时外部客观环境的变迁与新时代青年自身的发展特征是“精致”利己主义形成的重要参数,三者之间存在对立统一关系。只有充分认识到这一点,才能逐步洞悉与消解青年“精致”利己主义的神话想象,也为我们引导和教育青年摒弃“精致”利己主义提供思路。

四、批判与反思:走出青年“精致”利己主义的神话想象

善于乔装、精通表演是青年“精致”利己主义者的样态展演,极易引起对本质的背离与异化。马克思将人的本质总结为:“在其现实性上,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 [9]139毫无疑问,人只有在社会实践中才能准确地定位自身。具体来说,就是在形形色色的社会集体中完成自身的确证。利己主义,抑或是个人主义作为一种个人利益至上的社会思潮,将个人与集体对立起来,使本来双向交互的个人与集体分裂两极。青年“精致”利己主义者便是过分强调个人利益,将私利、私欲视为人生唯一的利己主义群体,试图跳脱集体主义从而实现个人价值,在自身价值体系、信仰体系、存在体系土崩瓦解之时走向与社会的完全背离。很明显,“精致”利己主义看似落脚于个人,实则造成了个人与集体利益的双重损失。一方面,对青年身心造成了消极的影响,阻遏了个人的全面发展;另一方面,也助长了不良社会思潮的形成,对意识形态构建造成极大威胁。

对青年身心的危害。青年“精致”利己主义表面上看起来是符合青年成长的,是关涉自身的“完备”逻辑,但是究其根本这种“人类的本能欲望展演”,最多只是“饮鸩止渴”,不可能实现青年自由而全面的发展。青年的全面发展势必建立在广泛的社会关系上,正如前文提到的,青年处于步入集体、步入社会的关键阶段,青年社会化的过程注定是双向互动的,青年适应社会发展以及与社会的双向互动过程构成了自身的社会化进程[18]。这一过程无疑包含着青年社会关系的拓展。然而在利己主义的裹挟下,青年依然被“原子式”地分裂了,无法在社会中找到自身确证。“精致”利己主义实质不是社会关系的延展,而是倒退与僵化。因此,“精致”利己主义绝不可能成为青年社会化的“助手”,反而会成为遏制青年社会化的“元凶”。

“精致”利己主义思潮的盛行蔓延,在青年塑造正确价值观、从“自然人”发展为“社会人”的特殊时期埋下“定时炸弹”。部分青年将“逐利”视为唯一实现人生价值的手段与途径并乐此不疲,在他们踏入“精致”利己主义温柔陷阱的同时,看似获取了片刻的实在感与认同感,实际上其自主性已不复存在,对本真生活自由、质朴的向往异化为对利益、私欲的追逐,在物欲横流的消费社会中随波逐流,在追名逐利的漩涡中渐趋丧失自我。鉴于此,“精致”利己主义通过价值体系、信仰体系、存在体系对青年进行思想渗透,将个人利益高悬于一切利益之上,动辄以更加隐蔽化、虚假化的手段扭曲青年的真实表达,所有行为都向“实用”看齐,衡量事物的标准也不再是是非曲直,而是由心底发问:“于我何用?”长此以往,无疑对青年自身成长是极度有害的。

对社会发展的危害。青年“精致”利己主义一方面引发了主流意识形态的解构,另一方面深刻影响了社会发展的具体实践。青年“精致”利己主义在社会发展的过程中,极易与享乐主义、拜金主义、消费主义等合谋成更具危害性的“复合”思潮,营造“虚假”“愚乐”“金钱至上”的虚假幻象。显然这是对主流意识形态的直接挑战与冲击,个人主义、拜金主义、消费主义、享乐主义等主导下的精神世界,与社会所推崇的崇高的价值理想相冲突,日趋模糊青年群体的感性与理性认知,颠覆其道德观念与生活秩序,从而诱发青年群体道德失范与滑坡,使其精神世界愈加荒芜,在精神梦魇与理想踌躇中滑向理想世界与价值追寻崩塌的边缘。中国当代的主流意识形态要求青年以坚定的理想信念筑牢精神之基[19],主张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引领青年的精神世界。利己主义显然不符合主流意识形态,而“精致”后的利己主义更是兼具危害性与隐蔽性,其必然在泛娱乐化、庸俗化的文化景观中肆意横行,更不必说“精致”利己主义背后隐藏着西方意识形态的间接影响,如果不加以重视,最终必然对主流意识形态构建造成不小的冲击。

回观中国当代社会青年“精致”利己主义表象,“学习成为获取名利的工具”成为常态,愈来愈多的青年人选择沉溺于“精致”利己主义中自甘堕落。如,西南交通大学本科生保研成绩造假,父母利用熟人圈关系暗箱操作;江歌案当事人刘鑫出发点自始至终都是个人的利益,丝毫不在乎他人的生命与价值,在极端个人主义中暴露出更丑陋的面容,每一寸肌肤都插满了“精致”利己主义的旗帜。习近平指出:“青年是祖国的未来、民族的希望,也是我们党的未来和希望。” [20]青年代表了未来的发展方向,赢得青年就是赢得党和国家的未来。青年“精致”利己主义使青年与集体相离散,为个人利益“肝脑涂地”,在关键时候更不必奢望谈什么“牺牲自己”。如果不正视青年“精致”利己主义的危害,对青年加以正确引导,那么青年必定无法成为社会主义优秀的“建设者”和“接班人”。

对青年“精致”利己主义进行系统反思,其必然不是一维的,而是多维并重的。简要概括,可以从哲学反思、经济反思、社会反思三方面阐述。第一,个体主体性的曲解,致使产生错位的实践观。资本主义的发展使人主体性趋于丧失,人成为巨大“机器”中的渺小“组件”,屈从于资本逻辑。“精致”利己主义正是试图填补这一缺陷,表面上看“精致”利己主义是提升了个人的主体地位,更多地弥合了集体“忽略”个体的“人学空场”,实际上讲“精致”利己主义是以自身欲望的放大形式强化了主体性。通过前文的分析,我们可清晰地看出,“精致”利己主义所带来的主体性是处于资本主义扭曲状态下的。主体性以这种姿态出场,在具体实践中,必然导致“不择手段”牟取自身利益。我们需要明确,激发主体性,不可能由封闭的、“原子式”的个人实现,而要置于“真正的共同体”实践中。第二,人物化为生产“工具”,导向“拜物教”的价值观。在资本主义社会,人从生产的目的变成生产的手段。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中指出,资本主义社会就是人对“物的依赖”;在《资本论》中更是通过资本主义商品生产的分析得出商品、货币、资本三大拜物教形式,直接揭示了“精致”利己主义的价值观。“精致”利己主义将人的拜物教观念发挥到了极致,一切活生生的人都服从于物的生产,固定在自身分工内,逐渐“工具”化。因此,一切“精致”利己主义的出发点都是对准物质利益,自身不过是谋求利益的过程“工具”,而在价值取向上,呈现出拜物的特点。只有打破人对“物的依赖”,才能最终破除“精致”利己主义,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第三,个人与集体的和解,“真正共同体”的复归。个人与集体的分裂催生出“精致”利己主义,这是历史的必然。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明确指出,身處“虚假的共同体”中的个人,受制于个人与集体利益二重对立,正是由于“特殊利益和共同利益之间的这种矛盾” [9]164,个人与虚假的集体无法达成一致,势必出现“精致”利己主义。“真正的共同体”建立在发达的社会经济、政治之上,每个人都能参与其中并实现全面发展,“在这个共同体中各个人都是作为个人参加的” [9]202。也正是如此,个人才能复归集体主义,达成个人与集体的和解,彻底终结“精致”利己主义。

结语

青年“精致”利己主义在生产力水平和所有制变迁的情况下,借助消费社会和舆论宣传的鼓噪,堂而皇之地宣扬自己的地位,新时代青年“精致”利己主义者以精致的、伪装的、隐匿的手段潜藏在形形色色的社会集体中,在物欲横流的现代社会中寻求人生的“真谛”。在对青年自身造成价值观误导的同时,也对崇高的集体主义和理想信念不断亵渎,于自身、于社会都是一场无法逃脱的梦魇。消解“精致”的虚伪性,“涤除”利己主义的陈腐之处,回归青年本身追求,一方面要以个人为切入点,引导青年树立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以马克思主义科学的世界观与方法论统驭他们的思想,抵御“精致”利己主义思潮侵袭;另一方面要从集体主义和“共同体”出发,引导青年实现社会化,在融入社会的过程中,确立集体主义意识与“共同体”理念,回归本质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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