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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德安:希望写出全天下最笨的诗

2021-03-24孙凌宇林澜

南方人物周刊 2021年6期
关键词:德安画画诗歌

孙凌宇 林澜

2021年1月,吕德安坐在房子门前。图/本刊记者 孙凌宇

为了一棵树

面对一片枯枝败叶,吕德安认得每一棵树的来路。眼前矮些的依次是黄杨、含笑、柏树,往右挨着光秃的紫薇和探着花骨朵的腊梅,这些都是他自己种的。身旁的茶籽树纯属野生,粗壮程度在这一带山上算得少见。头顶一排单季桂花树,每年八九月,香气飘满这座位于福州北峰山的小院,吕德安漫步其中,摘下三四颗酿酒。

当他注视一棵树,指间夹着一根细长的烟,像是在感受着树间的气息。哪棵彻底死了哪棵只不过在冬季短暂光秃,他一清二楚。当初在山上盖房子时,他反复叮嘱受雇清除杂草的农夫,不得碰坏哪怕一棵小树。十几年过去,他越发相信这些植物都有敏锐的知觉,看着不远处一棵高大的银杏,他感念道,“这个树好像也蛮谦让的,一直往左边长。”这样的话,叶子不至于落满右侧的房屋,让他免受频繁翻盖屋顶之苦。

同侧邻居看不惯他房子周围乱窜的树,那户人家青睐整齐的现代砖,门口下山的路也是人工修葺的层层分明的平滑台阶,旁边摆着一溜塞进圆盆、高低一致的芦荟。吕德安避之不及,宁愿绕路,也要登另一条歪歪扭扭的石阶。山上的石头大得惊人,有的高至五六米,横亘在溪流中、庭院里,外来者吕德安小心翼翼,不敢轻举冒犯,他尽可能让房子的外形与这些顽石融为一体,用作天赐的茶几与地基(以及厨房的组成部分),这新建的农屋刚一出世,便如同一座石头遗址。

房子内部同样散发着远久的味道,一楼客厅放置记不清买了多久的印度灯罩,壁炉上挂着托尔斯泰晚年出走的照片,二楼书桌旁竖着民国红木直背椅,卧室里躺着来自同一时期的木床。墙上挂的摄影作品是朋友用老式相机在加拿大的森林里拍的——山上蓦然出现一艘船,像一个搁浅的居所,置身荒山野岭,时常让他想起洛尔伽的《船在海上,马在山中》——远看已形成泛绿的一团,仿佛在透露数个世纪前的科幻。

下午的阳光清晰照出升腾的烟尘,空气里散发着抽屉拉开的气味,在一群老摆件中,刚过60岁的吕德安倒显得年轻起来。他拿起书桌上美国诗人罗伯特·弗罗斯特的《一条未走的路》,这本1988年出版的诗集已被他翻得面目模糊。又掀开盖在书堆上的一张镶框照片,更年轻的他站在舞台上,那是在德国出演牟森导演的实验话剧时拍下的剧照。

他扮演养兔子的个体户,演出时,一大堆兔子装在笼子里,被推到舞台上,他就站在兔子中央,述说一件在这山里发生的事情:曾经有一棵树,生长在他与溪流对岸的邻居中间,那不是一般的树,而是从岩石上长出来的大树。邻居顾不了这么多,看着碍眼,觉得遮挡了自家视线,趁吕德安不在时砍掉了。脾性温和的诗人知道后,大为恼火,差点要跟结识数十年的老朋友绝交,一气之下说出“要不我搬走吧”,最后因对方一直道歉才作罢。

“诗意一点说,”回忆当年,他语速缓慢,“就是人跟人之间的关系,有些是他需要的却不是你需要的,有些是约定俗成的,有些是不明不白的,盲区似的,谁都可以动它。”几乎每说一句都要停下来嘬一口烟,“你到一个地方盖房子,蛮有意思,每个人的心态都不一样,多少有些占有欲。那时真的非常生气,后来觉得都是我欠他的,或是他欠我的”,如念诗般停顿,“不过是,一件事罢了。”

为了一棵树,天晓得这棵树

该属于谁,无非是它离我这边

近些,离他那边远些而他把它砍掉了

理由是它扫住了房子的视线

而我却说这棵树是一道屏障

能扫住六月的台风。事情就是这样

一棵树,要是你初来乍到

又从未见过它,你就不能想象它

诗里的“他”指的是邻居唐明修(现任中国美术学院中国漆艺术研究中心主任),两人在福建工艺美术学校读书时是同学,1994年吕德安从纽约回来后,本来约好坐着唐明修新买的吉普车,立志花至少一年,一起跑遍全国的寺庙,唐明修甚至还请爱新觉罗用毛笔在宣纸上写好了“佛光之旅”几个字。后来听朋友说在北峰山上盖房子,又便宜又有更多的空间,还可以造画室,他们便把自驾游的计划搁置,开始盖房子。

“如果跑一趟,又是不同的人生,但也没有什么好后悔的,盖房子我至今觉得像是个重要的作品一样。”做决定后不久,他和明修說起这事,明修骂咧道,“他妈的,可不是吗,这山上山下地跑,都可以跑几趟西藏了!”

花1500块找乡政府买下一块地不过一瞬间,真正盖起房子来却要按年计算。天然的巨石吕德安不肯挪用,需要铺路及建房的石料成吨运进山谷,必须自己卸。他像个包工头,和石匠们一起挥动锤子、铁锹,干着同样的活儿。虽不曾像几年前唐明修不慎在山上摔至脑部失忆受过那般的重伤,但也无法做到安然无恙。他在随笔集《在山上写诗 画画 盖房子》记录了手长期为石头所伤,还有一次,一颗小石子在重锤击打下飞溅到额头,带来了短暂的晕眩与流血,甚至听到头颅的声响。

如今两人早已习惯农民的身份,见面总要先聊聊关于树的话题,泡茶的手也粗糙、厚实了许多。房子刚盖好那几年,吕德安沉迷于山居带来的满足和喜悦,除了因购物与社交而不得不下山回城,其余时间都在山上画画、写作,尤其是一头扎进打理园林、种蔬果的农活。他意识到今后这双手会闲不下来,“好像你很愉快,有做不完的事,就像你画画调细节,这一块做了,那一块就显得粗了,你又要去调整它,没完没了。”

山间的树、石、人事也开始频繁出现在他的画布与诗句里,与其说是偶然发现了这个地方,他更相信自己是被这片土地召回了,履行义务般从德国带回一台割草机,从荷兰带回郁金香种子,在前往哥本哈根的火车上扛着一袋米,时不时地回来认真生活、写作,感到自己既是一个播种者也是一个漂泊者。“我盖房子是为了让自己住进去的同时,复活某种传统经验。”他捕捉到生活里处处充满诗意,一位相熟的农工看着溪流说,“就像脚趾间流泻出白银”;向他打听是否有蛇出没,“蛇走蛇的路,人走人的路,没什么可怕的。”

雨是怎么下的

2020年疫情期间,吕德安一直待在西雅图,回国后,2021年1月,他第一次开着一整年没用过的旧车上山,修车的师傅提醒他要观察水箱,再坏就不要修了。他也后悔自己为何一而再地为此投入几千块,“我这个车都值不了这么多。”副驾驶上控制车窗的面板已面目全非,开门都成了问题,除了19岁的儿子,没人认为这台开动起来声音很大的车“很酷”。但一想到要扔,心里又不舍。车是2005年买的,搬去北京时也是开着它,塞满了衣服、锅盆、画具,中途还去南京看望诗人韩东,跑了两天才到。

三四年前,吕德安在北京环铁艺术城的画室遭遇拆迁,他再次带着一摞油画框回到福州家乡。写诗的时间也变少了,平日都待在位于市区金牛山半山腰的画室,中午过来,晚上九十点才走。“画画于我也是一种劳动,希望从中发现自己的天性。我写诗就像在沉默背后拾取石头,画画就像我捡了另一块石头,并将它扔向世界——或许还是扔向一个隐蔽着更大经验的世界,它是过去也是将来。”山上冷,搬弄画框不便,他已不在那房子里生活,但离城近,单程不过40分钟车程,每星期仍会去一到两次,做些漆画,或是用捡来的废旧轮胎等材料捣腾些装置艺术。

画室在半山空间的二楼,楼下经常用来展出当地年轻艺术家们的实验作品,楼上被一堵墙隔开,小的不过二十平米左右的房间供吕德安画画,地上散布着颜料罐、画笔和新完成的作品,画面上线条和块面覆盖、交错,如底片重叠,又像山水般写意。朋友问他为何这么画,他回答,“我是从纽约回来的,所以我这么画。”意思是受到纽约满街涂鸦的启发。

在纽约的三年,他结识了一批艺术家和摄影师,比如《美国人》的作者Robert Frank(罗伯特·弗兰克),他解释道,抽象作品里有一些底部,很像出现叠影的黑白照片,包含了时间与速度的流动。

比起在北京的画室,这里确实显得狭促,好在地点闹中取静,置身角落的风扇,担心动静太响,就连夏天也没用过。他似乎继承了父亲的温顺(身为税务官的父亲仅为算错钱对他发过一次火),在朋友中总是最安静的那个,安静地举起酒杯,安静地脸红。饭桌上有满臂文身、喝多了总爱把颜料往画布上砸的画家,有走路虎虎生风、热心张罗福州当地民营画廊的主理人,他们滔滔不绝时,吕德安在一旁安静地听,偶尔补上一句,“那么,他刚刚没有说到的是”……可以想象十几年前,山上的房子盖好后,他邀请翟永明、朱文、韩东、于坚、牟森等一众好友来家中共度元旦,热闹的迪斯科音乐中,他夹着烟在一旁看着人们舞动。

吕德安在福州北峰山上的房子。图/本刊记者 孙凌宇

他想写的也是安静而简洁的诗,好像用眼睛来看的诗。“就像画画,描述你看到的现象,看到什么写什么,但重要的是句子本身要有诗意。”例如“清泉石上流”,“本来是一句平常的话,你在看字的时候就觉得特别美。我觉得这是汉语诗的魅力,所以诗歌创作非常厉害就是词本身,它是最基本的元素,它是细节。”

作为画家,他喜欢在诗里写一些视觉性很强的句子,通过形象传递信息;同时也相信语言自身也有其形象,“诗歌通过节奏强化它们,使它们或明晰或含糊而富于张力……我写诗也是致力于寻求一种语出自然的状态,最后让语言自身的‘粗粝说话。”

2020年12月出版的吕德安四十年(1979-2019)精选诗集取名《傍晚降雨》,这简单的一句含括了他对诗歌的态度及趣味。“我到了这个年龄,有点像到了傍晚。而雨是我们南方生活的一部分,一个很重要的意象。在我的诗歌里,雨经常出现。”

父亲和我

我们并肩走着

秋雨稍歇

和前一阵雨

像隔了多年时光

我们走在雨和雨的间歇里

肩头清晰地靠在一起

却没有一句要说的话

在他广为流传的这首《父亲和我》里,雨的时间很短暂,但兩场雨中间仿佛相隔多年。产自南方的诗湿润得像是从雨丝中抽出来的,吕德安说,“在我的写诗生涯中,雨一直伴随着我。对我来讲,雨的某种特质总会渗透在诗行里,类似于师法自然。就像祈雨,诗歌需要一种隐秘的稀有的激情,它表面上或许总是滞后于现实,比某个现场要来得慢一点(就像它需要回忆),而待它终于获得充盈,它必超越自己”。曾有朋友读完后在信里同样诗意地点评:你的诗会让一些人知道雨是怎么下的。

一贯沉默的父亲看过这首诗后,什么也没说,点起了一支烟,但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那时吕德安刚参加工作,父亲对他写诗的爱好没有意见,只对他找到稳定工作而感到放心,默默收下他递过去的一包新烟。

在纽约时代广场替人画像

从福建工艺美术学校毕业后,吕德安被分配到福州省外文书店做美工。他隐约感到这并不是最适合自己的工作,但看中了工作环境(离市中心东街口不远的三进大院里的独立工作室),在那里离生活很近,清闲的工作之余可以写诗、画画,甚至会朋友,“也不会被人举报。”

喜爱喝酒、大声朗诵诗歌的黑大春与北岛、芒克、杨炼等人相熟,他告诉吕德安说,80年代数十万的诗人们几乎都不做固定工作,都在串联、四处行吟,流浪与诗歌融合为一的生活令吕德安着迷,但他依然“比钉子还稳定”地在这个岗位上待了十年。

1991年,吕德安辞掉工作,以陪读身份跟随前妻到美国,第一个落脚处是在密里苏州一个小镇,叫曼凯托。冬天,雪下得很厚,漫天大雪冻住了门,他感受到了从没经历过的冷。多数时间,他都窝在家里写诗,周末本想去教堂免费学英文,但由于太冷,又没有车,去了一两次便不再出现。

三个月后,他不得不去纽约谋生,凭借着画画功底,白天在中央公园,晚上转战时代广场,靠替人画素描像挣钱。开价15美元,通常被砍到10美元,有时没活,3美元也干。那时中央公园跟大排档一样,每天至少四五十人(其中有些甚至不会画画)摊开画架嗷嗷待哺。没法用英语正常交流的吕德安有时只好靠低价战略突出重围,一段时间没生意,就免费为游客画,且画得特别精细,一旦引诱到好奇围观的新顾客就赶紧结束,这样下来,一天(60美金,兑人民币汇率为1:10)就能赚到彼时国内一个月的工资。

除了斗智还得斗勇,街头生意兴旺,警察打击力度也大。身形瘦小的吕德安被抓过至少六次,“没抓过就不要在街上混了。”第一次被带到警察局,就经历了以往只在电影上看到的举着牌子正面、侧面拍照的场面,按完手印,还得去法庭交50美金罚款。吸取教训后,大家都变得机警起来,画画的同时必须东张西望,一见到警察就拼命跑,带着一箱子画具满街飞奔。

吕德安在山下的画室。图/本刊记者 孙凌宇

苦于生存,吕德安在纽约的三年多用来招揽顾客、躲避追捕与素描训练,一天一般画十个,快的话10分钟就能完成,画得多了,熟练到“闭着眼睛都可以画得像”,“回想起来也像在画同一张脸,而手在融化。”只有到了寒冷到无法外出摆摊的冬天,才有时间写作,虽然用来创作的时间大幅减少,但他仍感受出了诗歌的变化,“跟出国前不太一样,开阔了,语言也更加清晰。”这一时期的诗附着了漂泊纽约时的孤独,基调十分孤寂,“但它不是简单的哭嚎的事”,吕德安说,“这些艺术创作,其实是埋金矿,不是越来越压抑,而是通过创作,净化自己,并且找出它背后的东西。”

“最好是突然冒出来的”

在纽约写就的长诗《曼凯托》首次完整收录进了新书《傍晚降雨》,吕德安介绍,这其实是很悲伤的一首诗,通过诗人的想象,在老家海边生活的表哥被写进了没有海的曼凯托。

“怎样写诗”,他问“是否跟捕鱼一样”

但愿如此,我心想

他希望自己寫出全天下最笨的诗,“像有人手把手帮你写字一样。”在他的诗里,很少看到晦涩隐喻,大的家国题材也不多,几乎都是围绕日常生活。他写在山上,找村民借了一把斧头,叫对方从厨房的窗户爬进去取,没想到他又原路从窗户爬了出来,“我就说你干嘛不开门出来。”他也写自己犯糊涂,有一回站在池塘里捞石头,旁人纷纷嘲笑:为什么不等一场雨水把它冲走?

“日常的东西并不是所有,只是产生诗意的时候,它才有意思。那么一举一动都有可能是有诗意的,一个诗歌产生的状态,你的心在里面的时候,就跟着有一些东西出来。所以最好不是想出来的,是突然冒出来的。”

回看诗集里收录的过往四十年间上百次冒出的瞬间,吕德安感到恍惚,有时候会觉得这些事跟自己好像都没关系。“那个时候怎么会写成这样?”好与不好,都是过往的见证,“(诗歌)确实记录了我的生命”。

1月16日,在南京先锋书店的新书分享会上,作为主角的吕德安同样只用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简短说了几句,嘉宾席上的好友韩东大方拿起话筒,洪亮地说出许多溢美之词:“德安如此的忠厚、诚实、谦卑,在现代这样一个时代,作秀不属于德安。他一度到国外去了,把空间和地盘让给了我们,但我仍要说,这本诗集从装帧到内容到所跨时间长度,都让人折服,是当代汉语诗歌迄今为止最重要的一本诗集,没有之一。”

吕德安在毛焰画室。图/钱小华

身边的人似乎都比他着急,曾为多多策划个展的策展人朱赫几年前同样主动联系,推进展览事宜(吕德安画展将于3月20日在北京798开幕)。在他的印象里,“德安在国内的艺术行业不太活跃,在诗歌圈也是,加上为人谦逊低调,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的作品)很好。他有点内向,算不上健谈,但对人的关注,对事物的关注和我们很不一样。”

2020年10月吕德安回国后,带朱赫等人去看山上盖的房子,由于半年没住人,他特地提前一天上山拔草,手都肿了,要不是有人问起他也绝口不提。对年轻的艺术家、诗人,他很照顾,跟他们相处时不像长辈老师,告诉对方要怎样做,更多的,是润物细无声。面对这次的个展,他仍是一贯的随和,只对朱赫说,“你很专业,就交给你去做吧。”

展览选取了他近十年的油画,以及用西雅图海边捡的木头、铁丝等物件做的小型雕塑等作品。朱赫被他画面中厚重肌理上灵性的线条打动,着迷于感性与理性的交锋,“油画需要反复做底,对于色块构成、颜色的思考,本身是能控制、能预设的,但在这之上的几笔线条,往往只需要几秒钟,这种偶发是不能控制的,吕德安的作品体现了很多抽象艺术家表达不出来的诗性。”

至于吕德安的雕塑,朱赫从中看出一些与日本七八十年代“物派”(对土、石、木、铁等素材基本上不作加工,通过它们强调一种“关系”的存在)相近的部分,同时又带有个人诗歌特色,与其关照生活的内心状态非常契合。

2020年朱赫是第一次去福州,体会到了在老家新疆不曾有的潮湿空气与茂密植被,从吕德安在城里的画室到山上的屋子,盘山路狭窄而弯曲,不到30公里便能从商店林立的街边来到原始森林般的世外桃源,“有这种体验的城市不多。”

他在武汉大学读中文系时就在诗社里读过许多吕德安的诗,但直到来到山居,看见他坐在溪水旁的院落,靠着天然巨石做的茶几喝茶,才彻底感受到诗里那种日常生活的力量,“汉语诗歌这么做的人很少,很多人都想高亢、怒吼,德安却是用低沉的声音轻轻地讲,像一阵风,吹过之后才能想起其中的力量。这种力量就像海边的细沙,贴近很小的日常,没有宏大叙事,但不一定比不上远方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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