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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经济资源对大学毕业生就业质量影响的实证研究
——基于陕西高校毕业生就业创业跟踪调查

2021-03-23刘自团陆根书

关键词:花费状况毕业生

刘自团, 陆根书

(1.西安交通大学 公共政策与管理学院, 陕西 西安 710049; 2.江苏省教育科学研究院 高等教育研究所,江苏 南京 210013;3.西安交通大学 人文社会科学学院, 陕西 西安 710049;4.西安交通大学 中国西部高等教育评估中心, 陕西 西安 710049)

贫困家庭大学毕业生就业质量问题,既是高校就业工作的难点,也是当前社会关注的热点和政府宏观调控政策关注的焦点。为了促进家庭经济困难大学生顺利就业,高校通过对其加强就业指导、加大资助力度和优先推荐就业等多种方式,深度介入贫困生的就业过程。党中央、国务院对家庭经济困难大学生的就业帮扶做出明确的指示,从“加大对困难高校毕业生的帮扶力度,将求职创业补贴补助范围扩展到贫困残疾人家庭、建档立卡贫困家庭高校毕业生和特困人员中的高校毕业生”[1],到“关心‘建档立卡’贫困家庭学生、农村生源学生、残疾学生、少数民族学生等特殊群体就业,确保每一个人都实现稳定就业”[2],我国已将着力帮扶贫困家庭高校毕业生和促进其顺利就业作为重要的政策调控目标。然而,不同家庭经济状况的大学毕业生就业质量到底有何差异?家庭经济资源究竟是如何影响大学毕业生就业质量的?只有厘清上述问题,政府和高校才能更好地精准施策,才能对贫困大学毕业生实施有效的就业帮扶。为此,本文借鉴已有研究中关于家庭经济资源的测量方法,用实际数据测量家庭经济资源对大学毕业生就业质量影响的范围和程度,并对当前大学毕业生就业市场的家庭经济资源嵌入程度及影响机制形成一个清晰的判断,从而为政策调控确定方向。

一、文献综述

(一)家庭经济资源的概念及测量方法

1.家庭经济资源的概念

在国外,与经济资源较接近的概念是经济资本。法国著名社会学家皮埃尔·布迪厄(Pierre Bourdieu)认为经济资本“可以立刻直接转化为金钱,可能以资产的形式存在”[3],它包含“物质资本、自然资本、金融资本等”[4],是“富裕父母能支配的最明显的资源”[5]6,是其他各种类型资本的基础和根本。在中国,经济资本也是学者研究家庭对个体教育获得、职业获得、文化消费等活动或行为影响的一个重要视角。在他们的视域中,经济资本“包括所有收入,以及财产的制度化形式”[6],“是各种社会资源中最基本也是最有效的资本形式”[7]。但因为资本有趋利性和增值性,因此也有学者会根据自己的偏好和研究需要,在研究中选择使用词义较为中性的“经济资源”,“经济资源指的是个人拥有的财产及收入,所能获得的金钱或实物补贴、抚养费,以及住房等”[8]。但无论是经济资本,还是经济资源,学者们较为一致的共识是其都应包括家庭的所有收入和财产。本研究选择的家庭经济资源,主要是指家庭中能够影响其子女就业资源获取的物质经济条件。

2.家庭经济资源的测量方法

与“布迪厄只是通过房屋、汽车等物质资源对经济资本进行笼统衡量”[9]11不同的是,国内学者衡量家庭经济资本或经济资源的指标很多,有学者选取了包括家庭居住条件、父亲职业、家庭年收入及收入来源、家庭对于子女的学费承担情况等指标来表现学生家庭经济资本量情况[10];有学者以家庭的年纯收人、家庭支出项目、学费解决方式等作为城乡家庭经济资本多寡的衡量指标[11];有学者以家庭年总收入、家庭房产价值和汽车总价格作为衡量家庭经济资本的主要指标,同时辅以父母各自年收入、家庭总支出、家庭其他支出、房产数量及面积、汽车数量等相关指标,进行综合测量[9]5;还有些研究者所用的指标为父母具有所有权、使用权和经营权的各种资产的总和[7]。学界虽未有统一的标准,但家庭经济收入却是学者们常用来测量家庭经济状况和经济地位的经典指标。

(二)大学生就业质量的概念及测量方法

1.大学生就业质量的概念

就业质量研究源起于20世纪初学者们对于生产效率的关注和重视。弗雷德里克·温斯洛·泰勒(Frederick Winslow Taylor,1903)的“就业者工作效率”[12]、马克斯·韦伯(Max Weber,1911)的“人与岗位的匹配”[13]等关于劳动者就业状况的论说,是就业质量内涵的最初体现。之后,就业质量在全球范围内受关注和重视的程度越来越高,一些学者和组织陆续提出了与就业质量相关的概念,从美国职业培训和发展委员会的“工作生活质量”到国际劳工组织的“体面劳动”和欧盟的“工作质量”,就业质量的内涵也在不断深化和拓展,研究就业质量的视角日益丰富多元。目前,国内学界关于大学生就业质量的概念没有统一的界定,柯羽(2007)[14]、代锋(2009)[15]、陈婷婷(2015)[16]等学者都根据自己研究的需要,对“大学生就业质量”这个概念赋予了不同的内涵。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界定是刘敏、陆根书(2015),他们认为大学生就业质量是“大学生在自由、公平条件下获得相对满意与匹配的工作,从而与生产资料结合并就此获得报酬和发展机会的优化程度”[17]。可以说,该界定涵盖了主观认知和客观评价两方面的内容,给出了高质量就业的内涵要素和就业质量获得的前提和条件,具有较大的借鉴意义。

2.大学生就业质量的测量方法

国外学界对就业质量的测度研究比较有代表性的,是国际劳工组织(ILO,2009)提出的体面劳动衡量指标体系,该体系共涉及11个大类指标和40个分指标[18]。该体系虽存在测度过于宽泛的问题,但在西方理论界却得到广泛认同。此后,美国、英国、加拿大、新加坡等国家参照国际劳工组织的评级指标体系,结合本国实际情况也都构建了各自测量就业质量的指标体系。国内学界第一个较为系统的就业质量评价体系,是北京师范大学劳动力市场研究中心在其发布的《2011中国劳动力市场报告》中提出的,该体系包括“就业环境、就业能力、就业状况、劳动者报酬、社会保护、劳动关系6个维度指标、20个二级指标和50个三级指标”[19]。针对大学生群体,国内学者研究其就业质量评价体系的成果也比较丰富,如叶金珠(2006)将毕业就业质量的评价指标分为“客观条件和主观满意两个方面,前者包括就业机会、薪酬福利、工作稳定、潜在发展空间、社会声望等,后者主要涵盖对就业单位、工作岗位、工作地点以及薪酬福利的满意度”[20];2018年,西安交通大学中国西部高等教育评估中心选取就业率、离职率、收入水平、专业匹配度及就业满意度五个就业质量评价指标,构建了陕西高校及专业毕业生就业质量指数[21]。做过类似研究的,还有刘素华(2005)[22]、程蹊(2003)[23]等。综观,主客观相结合、微宏观相结合、多维度、综合性是我国学者构建就业质量评价体系主要遵循的原则。

(三)家庭经济资源对大学毕业生就业质量影响的研究

在国外,家庭经济背景对个体职业地位获得的影响也一直是学者较关注的议题。基本的命题是,职业获得表面上只取决于应聘者的个人素质,但实际上深受应聘者社会经济背景的影响。美国学者里韦拉(Lauren A. Rivera)研究发现,进入名校的贫困学生在毕业时相比他们富裕的同学面临更不平等的就业前景,他们或自主选择进入低收入或低地位的职业,或被排除在报酬丰厚的工作之外,其原因在于制度性的评估标准不利于他们,而且他们与做出招聘决定的具体面试官无法实现文化上匹配[5]311。法国社会学家皮埃尔·布迪厄通过调查分析得出,由继承所得的经济资本或者说经济权力,对职位的获取或占有具有粗暴的制约作用,它与文化资本和社会资本结合在一起,共同构成了竞争中的优越条件,从而使这些资本的持有者能够战胜拥有相同文凭甚至更高文凭的竞争者[24]。此外,国外学者有关劳动力市场求职过程的大量研究都证明了家庭经济资源能给求职者带来竞争中的优势。

在国内,有关家庭经济资源对大学毕业生就业质量的影响问题,一直是国家政策层面和学术界比较关注的焦点。国家政策层面较多关注如何通过顶层设计和制度建设,促进解决家庭经济资源处于劣势的贫困大学生的就业问题。而学术界对该问题的探讨主要聚焦在两个方面:一是探讨家庭经济资源对大学生职业地位获得的影响。刘德才、罗良针、游圆圆(2007)认为,对于还未真正走入社会的大学毕业生来说,对其就业产生影响的物质资本主要是指其家庭经济资本,研究发现,物质资本因素在大学毕业生求职过程中作用明显[25];李黎明、张顺国(2008)通过对西部地区三所高校大学生就业行为的调查研究后发现,家庭经济收入对大学生的单位选择具有显著的负向影响,即家庭经济收入越高,其子女越倾向于选择外企合资企业就业,家庭经济收入一般的学生,则倾向于选择党政机关、事业单位和国有企业等[26];岳昌君(2013)利用全国高校毕业生就业状况的抽样调查数据,对毕业生的就业满意度进行了实证分析,研究结果显示,来自高收入家庭的毕业生更容易找到满意度高的工作[27];黄敬宝(2015)的研究表明,寒门大学生可凭借个人努力获得较高的就业质量,在各影响因素中,求职费用对大学生就业质量的影响具体表现为:求职费用3 000元以上的大学生更可能获得高月薪岗位,寒门子弟在求职费用上如果更努力,可以进入更稳定的体制内单位,求职费用对就业满意度有正面影响[28];做相关研究的还有胡永远(2007)[29]、张东海(2017)[30]等学者。二是有关贫困大学毕业生就业问题的探讨。熊小娟(2019)通过个案分析,发现贫困毕业生就业竞争力偏弱,就业心理问题多,签约时间滞后,常规就业率低于非贫困毕业生[31];陆小丽(2015)以南京晓庄学院为例,分析了贫困大学生的就业问题:在就业市场中的竞争力不足,整体就业情况并不理想,签约时间滞后,签约质量不高,就业率低下,甚至长期无法就业[32]。此外,戴勇(2011)[33]、周梅(2012)[34]等学者也做过类似的研究。

总之,已有的多项研究对家庭经济资源对大学毕业生就业质量的影响做了比较完善的探讨,但相比较于人力资本和社会资本,学者对家庭经济资本影响大学生就业质量的关注还较少。同时,目前关于家庭经济资源影响大学毕业生就业质量的实证研究多是以某个或某几个高校为个案,样本量还不够大,且对家庭经济资源的测量不够重视,或者其方法还不够科学。基于已有研究文献和不足,本研究主要从以下两个方面进行探讨:第一,多维度、主客观综合测量潜在的和实际投入到大学生求职过程中的家庭经济资源状况;第二,利用大样本数据,采取实证研究的方法,全面分析大学生家庭经济资源与其就业质量之间的关联。

二、数据来源和变量测量

(一)数据来源与说明

本研究使用的数据,来自2017年11月至2018年1月西安交通大学中国西部高等教育评估中心开展的陕西高校毕业生就业创业跟踪调查(2017届),剔除对研究所涉及的题目回答不完整和部分极值数据(主要是两端的极端数据),最后共获得本专科毕业生有效分析问卷71 166份。由于本研究探讨的是家庭经济资源如何影响大学毕业生的就业质量,因此本研究样本只选择了就业状态为受雇全职工作和受雇半职工作的毕业生,样本量为51 186份。

(二)变量的选择和测量

1.因变量的选择和测量

本研究的因变量为“大学毕业生就业质量”。对因变量的测量,笔者借鉴所在研究团队——西安交通大学中国西部高等教育评估中心关于“陕西高校毕业生就业质量指数研究”的研究成果,但考虑到其中的“就业率”和“离职率”属于群体性指标,在单个样本上没有意义,因此对其做了调整,分别用“就业形式”和“离职与否”替代,最终选取就业形式、平均月收入、就业满意度、专业匹配度、离职与否5个指标来评价毕业生就业质量。

一是就业形式,分为签约就业和灵活就业2种,属二分定类变量。二是平均月收入,具体测算指标是毕业生在接受问卷调查时的平均月收入,包括每月平均工资、奖金、业绩提成、现金福利补贴等所有折现收入,为连续变量。三是就业满意度,本研究按照利克特(Likert)式量表编制方法,设计了7道从“非常不满意”到“非常满意”6个等级(分别赋值1~6分)的测量题目,调查毕业生对所签就业单位的整体情况、岗位或职位、地理位置、薪酬和福利待遇、人际关系、职业稳定性及职业发展机会等方面的满意度状况,这7道题目采用加总和求平均数方式来计分,求得的总体满意度状况分数为连续变量。四是专业匹配度,同样按照利克特式量表编制方法,设计了2道从“非常不匹配”到“非常匹配”6个等级(分别赋值1~6分)的测量题目,调查毕业生签约的职业岗位与个人所学专业及职业目标的匹配程度,这2道题目采用加总和求平均数方式来计分,求得的总体专业匹配度分数为连续变量。五是离职与否,指从2017年毕业时到2018年1月31日,有过工作经历的毕业生是否发生过离职,属二分定类变量。

2.自变量的选择和测量

本研究的核心自变量是“家庭经济资源”。借鉴已有研究成果,本研究在测量维度上采用多变量分别测量的模式。受数据资料所限,本文选择用“家庭人均年收入情况”和“大学毕业生的求职费用”作为主要指标,来测量家庭潜在的和实际投入到子女就业上的经济资源水平。

首要的解释变量为大学生的家庭经济状况。在《陕西普通高校2017届毕业生调查问卷》中有设计“您的家庭最近一年的人均年收入大约是”一题,对大学毕业生的家庭人均年收入情况进行调查。为了后续研究的方便,考虑到各种综合因素和陕西省居民家庭收入的实际状况,同时参照国内外相关标准,将问卷中设置的8个收入组归置为高、中、低收入三个水平,具体标准为:家庭人均年收入在45 000元以上的为高收入,在15 000元以下的为低收入,介于二者之间的为中等收入,该变量为定类变量。次要解释变量为大学毕业生的求职费用。问卷中有设计“您找工作大约共花费了元”一题,要求被调查者作答,以此做为家庭经济资源信息的重要补充。根据被调查者的实际回答情况,本研究设定“0~100元”为基本无花费,“101~1 000元”为较低花费,“1 001~5 000元”为中等花费,“5 000元以上”为较高花费,求职费用为定类变量。

除了上述客观变量,行动者的主观认知也会影响其行为选择。大学毕业生对家庭经济状况在求职中的重要性评价认知,会影响其投入到求职中的经济资源。问卷中有设计“在您求职过程中,您认为家庭经济状况的重要性如何?”一题,要求被调查者按照“非常不重要”“不重要”“不太重要”“有点重要”“比较重要”“非常重要”6个等级做重要性评价,本研究将“非常不重要”“不重要”并为“不重要”,将“不太重要”“有点重要”并为“一般”,将“比较重要”“非常重要”并为“很重要”,评价家庭经济状况在求职中的重要性为定类变量。基于表1的描述性统计数据,低收入、中等收入和高收入家庭大学毕业生评价家庭经济状况在求职中的重要性的均值分别是3.16、3.08和3.08。单因素方差分析的结果显示,不同家庭经济状况大学毕业生评价家庭经济状况在求职中的重要性差异显著,F(2,21 233)=8.249,P=0.000<0.001。统计结果显示各组的方差不相等(P=0.000),进一步用Tamhane法进行均值多重比较,结果显示低收入家庭子女评价家庭经济状况在求职中的重要性明显高于中等收入家庭子女(P=0.001),与高收入家庭子女(P=0.057)没有差异,中等收入家庭子女与高收入家庭子女之间也没有显著差异(P=1.000)。不同家庭经济状况大学毕业生评价家庭经济状况在求职中的重要性的差异,体现了本研究的必要性。

3.控制变量的选择和测量

在统计分析中,上述自变量对于大学毕业生就业质量的影响是在其他变量的共同作用下发生的,这些“其他变量”即为“控制变量”。它包括大学毕业生的就读院校类型、性别、民族、是否在校入党、是否学生干部、是否社团干部、是否校外实习、学业成绩、是否获得英语证书、是否获得计算机等级证书、是否获得荣誉证书、是否获得职业资格证书、是否获得竞赛获奖证书、是否发表论文/获得专利证书、是否获得辅修/双学位证书等。本研究旨在控制这些变量的条件下,考量家庭社会关系资源对大学毕业生就业质量的影响。上述这些变量均为二分定类变量,其中院校类型变量中设定本科院校=1,高职高专=0;性别变量中设定男=1,女=0;民族变量中设定汉族=1,少数民族=0;学业成绩变量中设定及格=1,不及格=0;其他变量中设定是=1,否=0。

综上所述,本研究分析样本的相关变量和描述性统计结果如表2所示。

表2 研究相关变量的描述性统计数据

三、数据分析结果

(一)不同家庭经济状况大学毕业生就业质量的差异分析

表3统计的是不同家庭经济状况大学毕业生的就业质量评价指标比较及单因素方差分析或卡方检验结果。表中数据可见,在5个就业质量评价指标方面,不同家庭经济状况的大学毕业生均存在着差异,但差异的显著程度不同。

第一,在就业形式方面,皮尔森卡方检验结果显示,不同家庭经济状况大学毕业生的就业形式存在差异,家庭收入越高,签约就业的比例越高;第二,在平均月收入和就业满意度方面,单因素方差分析统计结果显示其各组的方差不相等(P=0.000和P=0.008),进一步用Tamhane法进行均值多重比较,结果显示不同家庭经济状况大学毕业生的平均月收入和就业满意度差异显著,家庭收入越高,其子女大学毕业后的平均月收入和就业满意度就越高;第三,在专业匹配度方面,单因素方差分析统计结果显示各组的方差相等(P=0.884),进一步用LSD法进行均值多重比较,结果显示不同家庭经济状况大学毕业生的专业匹配度存在明显差异,家庭收入越高,其子女就业后的专业匹配度就越高;第四,在离职与否方面,皮尔森卡方检验结果显示,不同家庭经济状况大学毕业生的离职率存在显著差异,家庭收入越高,其子女的离职率越低。

表3 不同家庭经济状况大学毕业生就业质量评价指标比较

(二)家庭经济资源对大学生毕业生就业质量的作用机制分析

除了描述统计不同家庭经济状况大学毕业生的就业质量差异外,在此基础上,本研究使用回归模型进一步分析影响大学毕业生就业质量的主要因素。在5个就业质量评价指标中,就业形式和离职与否属于二分变量,而平均月收入、专业匹配度和就业满意度这三者均为连续变量,故前者采用二元逻辑回归分析,后者采用多元线性回归分析。回归模型中除了加入院校类型、性别、民族、是否在校入党、是否学生干部等控制变量外,进一步分析了家庭经济状况、求职花费和家庭经济状况对求职的重要性评价,对大学毕业生就业形式、平均月收入、就业满意度、专业匹配度和离职与否的影响。

首先将上面提到的自变量和控制变量都纳入模型,采用“输入”方法选择变量,没有变量被剔除。再做回归,模型1和模型5的模型系数综合检验的卡方值分别为113.973和1 385.689,概率值P均为0.000;模型2、模型3、模型4的回归方程显著性检验的F统计量的观测值分别为162.025、34.963、32.604,其相应的概率值P均为0.000。概率值小于显著性水平0.05,表示回归模型整体解释变异量达到显著水平。模型2、模型3、模型4三个模型中最大的方差膨胀因子值(VIF)分别为1.408、1.403和1.403,最小的容忍度值(Tolerance)分别为0.710、0.713和0.713,这些结果不支持数据中有多重共线性。表4的回归模型分析了大学毕业生的家庭经济资源对其就业质量的影响。

由模型1可知,在家庭经济资源变量中,家庭经济状况对大学毕业生“就业形式”的影响不显著;求职花费对大学毕业生的“就业形式”有一定的影响,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在求职中有较低花费的大学毕业生比基本无花费的大学毕业生更有可能签约就业(P<0.001);评价家庭经济状况对求职的重要性程度对大学毕业生的“就业形式”有一定的影响,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评价家庭经济状况对求职很重要的大学毕业生相对评价家庭经济状况对求职不重要的大学毕业生更有可能灵活就业(系数估计值为负,且P<0.01)。

表4 家庭经济资源对大学毕业生就业质量影响的回归分析

在模型2中,家庭经济资源变量中的家庭经济状况的影响显著(P<0.001),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中等收入家庭和高收入家庭大学毕业生的平均月收入均比低收入家庭高;求职花费对大学毕业生的“平均月收入”有一定的影响,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在求职中有较高花费的大学毕业生的平均月收入相比基本无花费的大学毕业生高(P<0.05);评价家庭经济状况对求职的重要性程度对大学毕业生的“平均月收入”有显著的影响,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评价家庭经济状况对求职的重要性一般和很重要的大学毕业生相对评价家庭经济状况对求职不重要的大学毕业生的平均月收入均低(系数估计值为负,且P<0.001)。

在模型3中,家庭经济资源变量中的家庭经济状况的影响显著,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中等收入家庭和高收入家庭大学毕业生的就业满意度均高于低收入家庭大学毕业生(P<0.001),且高收入家庭的系数估计值更大;求职花费对大学毕业生的“就业满意度”也有显著影响,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在求职中有较低花费、中等花费和较高花费的大学毕业生的就业满意度均比基本无花费的大学毕业生低(系数估计值为负,且P<0.001);评价家庭经济状况对求职的重要性程度对大学毕业生的“就业满意度”的影响不显著。

由模型4可知,家庭经济资源变量中,家庭经济状况和评价家庭经济状况对求职的重要性程度对大学毕业生的“专业匹配度”的影响不显著;求职花费对大学毕业生的“专业匹配度”的影响显著,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在求职中有较低花费的大学毕业生的专业匹配度相比基本无花费的大学毕业生低(系数估计值为负,且P<0.05),在求职中有中等花费和有较高花费的大学毕业生的专业匹配度均比基本无花费的大学毕业生显著要低(系数估计值为负,且P<0.001)。

模型5中,家庭经济状况对大学毕业生“离职与否”的影响不显著;求职花费对大学毕业生的“离职与否”有一定的影响,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在求职中有中等花费的大学毕业生比基本无花费的大学毕业生更有可能离职(P<0.001),在求职中有较高花费的大学毕业生比基本无花费的大学毕业生也更有可能离职(P<0.01);评价家庭经济状况对求职的重要性程度对大学毕业生的“离职与否”也有一定的影响,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评价家庭经济状况对求职一般和很重要的大学毕业生相对评价家庭经济状况对求职不重要的大学毕业生更有可能选择不离职(系数估计值为负,且P<0.01)。

此外,比较不同模型中各控制变量的系数估计值,可以发现,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本科院校的学生相比专科院校的学生签约就业的更多,平均月收入、就业满意度和专业匹配度更高,离职的更少;男生相比女生签约就业的更多,平均月收入更高,就业满意度和专业匹配度更低,离职的更少;汉族大学毕业生比少数民族大学毕业生的平均月收入和就业满意度更低。这在一定程度上,也印证了已有文献的研究结论。

在人力资本方面,其他条件保持不变,大学毕业生中在校入党的比没有入党的平均月收入和就业满意度更高,离职的更少;大学毕业生中有学生干部和社团干部经历的比没有类似经历的平均月收入和就业满意度更高;大学毕业生中有校外实习经历的比没有这种经历的平均月收入和专业匹配度更高,离职的也更多;大学毕业生中学习成绩及格的比不及格的平均月收入更低,专业匹配度更高;大学毕业生中获得英语证书的比没有获得英语证书的签约就业的更多,平均月收入、就业满意度和专业匹配度更高,离职的更少;大学毕业生中获得计算机等级证书的比没有获得计算机等级证书离职的更多;大学毕业生中获得荣誉证书的比没有获得荣誉证书的平均月收入和专业匹配度更高,离职的更少;大学毕业生中获得职业资格证书的比没有获得职业资格证书的平均月收入更低,专业匹配度更高;大学毕业生中获得竞赛获奖证书的比没有获得竞赛获奖证书的平均月收入、就业满意度和专业匹配度更高;大学毕业生中发表论文/获得专利证书的比没有发表论文/获得专利证书的签约就业的更少,就业满意度更高;大学毕业生中获得辅修/双学位证书的比没有获得辅修/双学位证书的离职的更多。

四、结论与建议

(一)研究结论

本研究通过对陕西高校毕业生就业创业跟踪调查(2017届)的数据分析,力图揭示家庭经济资源对大学毕业生就业质量的影响程度及作用机制,主要研究结论表明:

1.家庭经济状况显著影响大学毕业生的平均月收入和就业满意度

家庭经济状况对大学毕业生就业质量的影响主要体现在平均月收入和就业满意度上。回归系数估计值表明,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家庭经济状况越好,大学毕业生的平均月收入和就业满意度就越高。低收入家庭大学毕业生的平均月收入低,其原因主要有两个方面:第一,急功近利思想较重,急于减轻家庭经济负担,择业急于求成,将易就业作为首要标准,对单位的性质、工作环境、薪酬待遇、专业匹配度及个人发展空间等方面的考虑相对较少,从而产生的直接结果就是其就业层次偏低,岗位技术含量不高,流动性大,收入偏低;第二,先天经济资源的匮乏。低收入家庭对子女教育投入不足,而教育又是人力资本投资的重要渠道,与“中国大城市中60%的家庭要把1/3的收入用于孩子的教育”[35]形成巨大反差的是,很多低收入家庭还处于满足温饱等基本生活需求的状态,致使对子女的人力资本投资弱化,从而导致其子女的知识结构、综合素质和社会化程度相对中高收入家庭子女整体上要低,再加上家庭可动用的社会资源数量有限,也削弱了其子女竞争高收入职业的能力。低收入家庭大学毕业生的就业满意度低,一方面在于他们受“教育摆脱贫困”思想的影响大,择业观念落后,就业期望值较高,而激烈的就业竞争和残酷的就业现实使其产生了较大的心理落差;另一方面,家庭可为其提供的就业支持有限,信息匮乏。毕业生对就业单位缺乏全方位的考量,加之其对自身认识不足,定位不准,导致在职位选择方面比较盲目或存在加大偏差,因而导致就业满意度较低。

2.求职花费显著影响大学毕业生的就业满意度和专业匹配度

求职花费对大学毕业生就业质量的影响是全方位的,其中影响最显著的是就业满意度,其次是专业匹配度。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在求职中有较低花费、中等花费和较高花费的大学毕业生的就业满意度和专业匹配度均比基本无花费的大学毕业生低。问卷统计结果显示,在4个就业花费组别中,低收入家庭子女的所占比例由高到低依次是中等花费、较低花费、较高花费和基本无花费,分别是68.57%、67.92%、61.64%和60.70%,基本无花费组中低收入家庭子女的比例最低,而低收入家庭子女的就业满意度最低,从而也就部分解释了上述结论中有较低花费、中等花费和较高花费的大学毕业生的就业满意度均比基本无花费的大学毕业生低。求职花费有助于提高大学毕业生的就业机会,存在着提高专业匹配度的可能性,但求职中有中等花费和较高花费的大学毕业生的专业匹配度却明显低于基本无花费的大学毕业生,因而求职花费与专业匹配度的负向相关背后可能存在着其他中介变量的影响,需要在今后进一步的研究中引入就业价值观等变量来深入考量。求职花费对大学毕业生“就业形式”和“离职与否”的影响具体表现为: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在求职中有较低花费的大学毕业生比基本无花费的大学毕业生更有可能签约就业,在求职中有中等花费和有较高花费的大学毕业生比基本无花费的大学毕业生更有可能离职。探究上述结论的原因,如果仅从家庭经济收入的情况来解释,似乎还显得不够深刻和充分,有待进一步去补充。

3.评价家庭经济状况对求职的重要性程度显著影响大学毕业生的平均月收入

评价家庭经济状况对求职的重要性程度对大学毕业生的平均月收入的影响最为显著,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评价家庭经济状况对求职的重要程度一般和很重要的大学毕业生相对评价家庭经济状况对求职不重要的大学毕业生的平均月收入均低。问卷统计结果显示,低收入、中等收入和高收入家庭大学毕业生评价家庭经济状况在求职中的重要性均值分别是3.16、3.08和3.08(见表1),说明低收入家庭大学毕业生评价家庭经济状况在求职中的重要性明显高于中等收入家庭和高收入家庭大学毕业生,家庭收入越低的大学毕业生就业后的平均月收入就越低(见表3),从而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评价家庭经济状况对求职的重要程度越高的大学毕业生其平均月收入就越低。评价家庭经济状况对求职的重要性程度对大学毕业生“离职与否”的影响其次,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评价家庭经济状况对求职一般和很重要的大学毕业生相对评价家庭经济状况对求职不重要的大学毕业生更有可能选择不离职,原因在于评价家庭经济状况对求职很重要的大学毕业生其家庭收入往往较低,不仅没有家庭经济基础撑腰,甚至还面临还贷的压力,离职的成本较高,因此更有可能选择不离职。评价家庭经济状况对求职的重要性程度对大学毕业生“就业形式”的影响表现为: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评价家庭经济状况对求职很重要的大学毕业生相对评价家庭经济状况对求职不重要的大学毕业生更有可能灵活就业,其原因在结论1中也有所涉及,既与低收入家庭大学毕业生择业时较注重眼前利益、急于求成有关,也与其人力资本匮乏和就业竞争力不强有关。

4.人力资本要素对大学毕业生就业质量的影响呈双向性

人力资本要素对大学生就业质量的影响并不都是正向的,如有校外实习经历、获得计算机等级证书和获得辅修/双学位证书的大学毕业生离职的比例更高等。但是,人力资本变量在大学生求职中的积极作用还是显而易见的,大学生要客观看待人力资本的价值和影响,并不能因为其对就业质量有负向影响而忽略或放弃对其的投资和提升。

(二)政策建议

当下,贫困大学毕业生就业质量问题仍是大学生就业的难点和社会关注的焦点。上述实证研究结论,对于促进家庭经济困难大学毕业生顺利就业和提升整体大学毕业生就业质量有着重要的政策意义。

1.加大对家庭经济困难大学生的就业援助力度

缺乏有效的就业支持,是低收入家庭大学毕业生就业质量低的重要原因之一。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提供全方位公共就业服务,促进高校毕业生等青年群体、农民工多渠道就业创业”(1)详见http:∥www.12371.cn/2017/10/27/ARTI1509103656574313.shtml。。家庭经济困难大学生是高校毕业生中的特殊群体,也是需要就业扶持和帮助的重点群体。加大对家庭经济困难大学生的就业援助:一是要健全对家庭经济困难大学生进行就业援助的相关制度和政策,形成援助家庭经济困难大学生就业的长效机制;二是要强化教育行政部门和高校对家庭经济困难大学生就业帮扶的责任,加大资金和项目等的支持力度,全面落实好各项就业援助政策;三是高校要对家庭经济困难大学生的学习、就业需求等情况进行“建档立卡”和实行动态追踪,及时有效地为其提供就业指导、岗位信息和职业推荐等,促进家庭经济困难大学生尽快实现就业;四是进一步挖掘地方企业、事业单位的用人潜力,特别是受地方重点扶持的特色优势产业的企业、现代服务业的企业,要在年度用人计划中单列一定比例,专项招录高校的家庭经济困难毕业生,以弥补家庭经济困难学生缺乏可动用社会资源的不足,对这类招用家庭经济困难大学毕业生的用人单位,政府部门在一定期限内要给予其社会保险补贴或其他相应的政策优惠。

2.优先为家庭经济困难大学生提供就业见习机会

高校应完善大学毕业生就业见习制度,落实见习补贴政策,建立毕业生就业见习基地,并积极拓展开发见习岗位和另行发放见习生活补贴。对家庭经济困难大学毕业生优先提供就业见习机会,帮助他们获得岗位实践机会,强化就业技能培训,加深他们对工作需求和自身不足的认识,弥补其知识结构、综合素质和社会化程度整体相对较低的缺陷,提升其实践能力和就业能力,帮助其尽快实现就业。

3.设立家庭经济困难大学生就业专项基金

设立家庭经济困难大学生就业专项资助基金或就业帮扶基金,加大对家庭经济困难毕业生的经费支持力度,以促进其高质量就业。尽管研究结论显示,求职花费对大学毕业生就业质量并不完全起正向促进作用,但它有助于提高就业机会却是不争的事实。为家庭经济困难大学毕业生提供就业专项基金,可以不使其因为经济的限制减少能参加培训获得职业资格等各类证书的机会,从而失去在大学生劳动力市场中的关键话语权;也不使其因置办不起应聘服饰、包装不了简历而失去公平竞争就业岗位的机会;更不使其因交不起报考费用和负担不了面试的交通费、住宿费等,不得不放弃一些需要缴纳报考费用的招聘考试和外省域的招聘会和面试。通过资助或帮扶的形式,减少家庭经济困难毕业生在就业过程中因经济原因而产生的压力,帮助他们顺利完成就业。

4.构建针对家庭困难大学生的个性化就业指导服务体系

根据家庭经济贫困毕业生求职急功近利思想较重、就业期望值过高、社会实践和社会化程度较低、人力资本投入不足、就业支持有限、信息匮乏等特征,对其加强分类就业指导服务和精准帮扶,为其提供个性化的就业指导服务。第一,对家庭经济困难大学生实施全程式的职业生涯规划指导,在入学之初就根据每个贫困生的个体兴趣和专业特点,为其制定合理的职业规划,并依据其职业目标分阶段去实施,每一阶段都要有特定的发展任务、严格的行动计划及具体的实施路径,其内容包括知识结构的构建、职业能力的养成、社会实践能力的提高、心理素质的提升等。第二,培养家庭经济困难大学毕业生搜集信息的能力,使其能正确认清就业形势,积极转变就业观念,客观评价自我,合理调整就业期望值,理性就业,找准差距短板,全面发展和积极完善自我,不断提高个人的就业竞争力。第三,将社会实践贯穿到大学生学习的始终,借助社会实践平台,鼓励家庭经济困难大学生积极参与社会调查、暑期社会实践活动、专业见习、毕业实习以及包括兼职在内的社会活动,使其大胆走向社会,增强其社会化程度,提高其适应社会和融入社会的能力。第四,培养家庭经济困难大学毕业生良好的择业心态,让其理性看待家庭经济资源在求职中的作用,既不要盲目悲观、过度焦虑急躁,或不愿直面就业竞争,或放弃主动就业的机会消极对待就业,也不要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学校,要树立正确的就业心态,变却步、被动等待为积极“推销”。第五,应注意提升家庭经济困难大学生心理素质,尤其是面临挑战和挫折情况下的自我调节能力,增强其抗逆力和就业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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