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会沿着裂痕照进来

王天宇

人除了自渡，他人爱莫能助

在福州飞往成都的某航班上，一个中年男人要在洗手间自杀。在被发现和抢救过程中，男子反复说：“不要救我，不要救我……”事件曝光后，“中年压力”的话题又重新被提起。

鲁豫在《偶遇》中说：“无论是谁，我们都曾经或正在经历各自的人生至暗时刻，那是一条漫长、黝黑、阴冷、令人绝望的隧道。”人这一生，总有被现实无情践踏的时刻，多少人表面光鲜亮丽，其实内心千疮百孔。也許在自杀前，中年人奋力挣扎过，并回忆起往日的荣光。他不理解的是自己倾尽全力为何依旧挡不住厄运的车轮？为什么自己明明已经拼光所有，还是不能过好哪怕平凡的一生？

在佛山一家工厂，员工小刘因为身体不适向老板请假，遭拒。老板指着小刘说：“你没有医院假条，想逃工，门都没有，干不完活，下个月看你拿什么生活。”简单而刻薄的一句话，却成了压垮小刘的最后一根稻草。几小时后，小刘在工厂里自杀了。杨绛在《一百岁感言》里说：“在这物欲横流的人世间，做人实在是够苦。”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我们越长大就越发现，原来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真的很渺小，对家人许下的诺言，对自我实现的渴望，大部分是兑现不了的。

社会越是向上发展， 人们面临的压力越大。当初父辈们50岁才遇到的问题，我们这一代人30岁就感受到了，房价、医疗、教育这3座大山压得年轻人未老先衰。在单位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遇到难题谁也不会替你买单;有了孩子以后，累到想吐可半夜还得起来换尿布;父母面前，过得再难再苦，电话这头也只能报喜不报忧。我们不敢任性，因为全家的希望，活着的体面，父母的安心，都压在我们的肩头。《肖申克的救赎》里有句台词：“忙着生，或忙着死，这真有道理。”人生就是这样，只有自己悄无声息地前行。

但人生的至暗就真的翻不过去吗？是能翻过去的。

作家哈金说：“其实人和人到最后的区别，就是这一个一个坎儿，你能不能熬过去，过去了你就不一样了。”那些跨过的坎、受过的伤，都会成为我们身上最坚硬的铠甲。行至艰难处，千万不要轻易放弃，黑暗过后就是黎明，风雨过后便是天晴。这也正如《岛上书店》里的一句话：“也许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最痛苦的那一年，将人生变得美好而辽阔。”没有谁的人生是无灾无难的，那些现在看起来牛哄哄的人，都在长夜里失声痛哭过。

朋友小徐是富二代。15年前，家人因风险投资一夜亏掉2000万元，父亲跳楼自杀。小徐离家出走半个月，家人以为他也出事了。直到有一天，他深夜回来，跪在母亲面前大哭。然后擦干眼泪说：“妈，从明天开始，这个家由我来扛。”小徐开始自学金融，从最底层的员工做起，用了10年成为天使投资人。每每遇到重大风险决策时，小徐永远是最沉得住气的那个人。我问他那半个月去了哪里，他说去了工地和医院。在工地里，他看到农民工和他一样的年纪，却在水泥堆里讨生活。在医院的走廊里，他亲眼看到有人出车祸被送进急救室，受着巨大的痛苦却拼命想活下去。“我有手有脚，过了20年舒服日子，有什么资格不好好活下去。”每个人的一生里都有撑不下去的时刻，只有自己才是自己的摆渡人。

网络上有一个话题：“你生命中最难熬的那段时光是如何度过的？”我看到这些答案：“一点一点地熬，其实日子没有那么难熬。随着时间的流逝，心态会慢慢改变，因为知道会熬出头的时刻，所以一直坚持用时间去沉淀。”“熬过了那段时间，我变成了另一个自己。”“生命中最难熬的时候是我自己挣扎着爬起来，不是那些看客、过客拉我起来的。”“相信在这世界的某一角还有人和我一样，一起面对这段悲催的岁月，我们都要坚持。”……过好一生，真的没有什么技巧，就是笨笨地挺住。当你咬牙在黑暗里坚持的时候，一回头，才发现已经走了很远的路。

有没有那么一瞬间，你会发觉自己活得真的很累。努力学习、工作去取悦身边的每一个人，去迎合整个世界，以为自己做得足够好，却偏偏感受不到幸福。所以，人生最遗憾的事情莫过于努力活成了别人期待的模样，却没能活成自己。说到底，活着，我们只能孤身一人去体会冷暖，去肩负压力，去抵御苦难。可越是在这样的苦涩里，就越显示出生命的硬度与光彩。原来从来没有无灾无难的人生，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责任编辑/刘大伟 张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