泳镜游戏引发的思考
2021-03-21林淳淳
林淳淳
一到夏天,小区里的泳池就变成了“大型露天水上游乐场”。一次,我看到两个男孩(男孩A、男孩B)正在泳池里玩“扔泳镜”的游戏,规则是一个人把泳镜扔出去,另一个人去找泳镜,欢快热烈的气氛一下子吸引了我。在不远的地方,男孩C观望已久,我从他多次尝试靠近却又回到原位的举动中看出他很想参与游戏,但正在进行一番心理斗争。最终,他不再犹豫,摘下自己头上的泳镜靠近了男孩A和男孩B,问道:“我可以和你们一起玩吗?”两个男孩欣然同意。男孩C的加入使原本的“扔泳镜”游戏升级。显然,两个人的玩法已经不适合三个人了,需要更改游戏规则,于是“队长”这一新游戏角色出现了,三个人轮流当“队长”,由“队长”来扔泳镜,另外两个人寻找泳镜,先找到泳镜的人成为下一任“队长”,如此一来,“扔泳镜”的游戏就升级为“争夺泳镜”的游戏了,泳池里充满了三个男孩的欢声笑语。我不满足于旁观,想参与他们的游戏,于是在他们开启新一轮“争夺泳镜”的游戏时,我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了泳镜,手握胜利的“徽章”向他们靠近,像男孩C一样问他们:“我可以和你们一起玩吗?”他们对视时的犹豫让我预感到了被拒绝的结局,其中一个男孩解释了拒绝我的理由:“你是大人,你游得快,这不公平。”
那一刻我感觉三个男孩所在的区域就像是被孙悟空用金箍棒画了圈,圈里是儿童的游乐场,我作为成人被谢绝。为什么男孩C被允许进入游戏,而我被拒绝呢?回想一下整个游戏的过程,原本两个男孩进行的是简单的找泳镜游戏,该游戏只有一种玩法。男孩C与他们年龄相仿、能力相当,他的加入使游戏升级。升级后的争夺泳镜游戏具有了比赛性质,游戏角色增多,输赢结果未知,游戏变得更好玩了。而我以一个未经允许的参赛者身份加入,轻松获得了一局游戏的胜利,于是,他们敏感地意识到我拥有压倒性的身高优势和游泳能力优势,显而易见,实力悬殊和地位不等导致游戏只有“我赢他们输”这一种结局,这样的游戏就不好玩了。
挪威学者让-罗尔·布约克沃尔德曾说:“不论什么地方,只要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儿童聚集在一起,他们的玩耍中显示了他们自己关于游戏规则的秘密语码,我们就看到了儿童文化。”两名男孩制定了游戏规则,男孩C通过旁观兩个男孩在游戏中的身体动作和口头语言,感知了游戏的节奏,掌握了游戏的“秘密语码”,从而被接纳为其中一员,自然而然地加入了游戏,和他们一起拥有了修改游戏规则的权利,但同样他也需要履行遵守游戏规则的义务。作为成人的我,自以为破解了“秘密语码”,然而压倒性的优势和不对等的身份使我在无形中拥有更多的游戏权利,孩子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公平”,从而对我产生排斥心理。
对于男孩们而言,我并不是一个好的玩伴,他们拒绝我是因为我的参与会影响他们游戏的体验感和游戏的结果。在幼儿园里,作为教师的我们有时介入儿童的游戏,却效果不佳,原因也是如此。我们常常自以为看懂了儿童的游戏,自顾自地想介入他们的游戏,但他们会敏感地捕捉到一种由游戏地位不平等造成的压力,他们会本能地产生退缩和抗拒的心理。也许儿童迫于教师的权威会允许教师加入游戏,但这个时候在他们眼里教师是“别人”,不是“我们”,原本属于他们自己的游戏由于他人的侵入而被迫修改,这样一来教师很难在游戏中与儿童成为玩伴。这其实是成人对儿童文化的一种忽视。所以,教师与其思考如何提升自己的游戏指导能力,不如思考如何成为一个好的游戏者,如何与孩子们成为“我们”。正如陶行知先生所说的,“你不能教导小孩,除非是变成了一个小孩”。教师只有理解儿童的视角,尊重儿童的文化,才能更好地在游戏中与儿童进行沟通和对话,这样做不但不会削弱教师在儿童心中的地位,还能使教师受到儿童的欢迎。教师可以像男孩C一样,先对游戏进行观察,掌握游戏规则,了解每一个游戏角色的权利与义务,然后伺机成为儿童的玩伴。不过,作为游戏者的教师最终能不能加入儿童的游戏,还是要儿童说了算。
实际上,教师作为一个大孩子参与游戏,这本身就是对儿童游戏的一种鼓励与促进。曾经的我们也是爱玩的小孩,尽管已经离开儿童文化迈入成人文化,但爱玩的天性只是被埋藏,它并没有消失,游戏的魅力吸引着所有人,这才让我,一个成年人,也想加入泳镜游戏。长期以来,我们过于重视教师作为教育者的作用,却忽略教师作为游戏者的潜能。教师游戏者角色的重建既是对教师本真的解放,也体现了教师理解儿童、尊重儿童的意识和观念。正是游戏让儿童与成人“两个世界”间的距离在逐渐缩短。如果教师回归童年和游戏的本真状态,卸下沉重的教育负担去观照游戏,像儿童一样拥抱游戏,那么,不仅能与儿童共享游戏的快乐,真正与儿童成为“我们”,而且能更自然地发挥教育的影响,使儿童文化得到更好的引领和滋养。
(作者单位:南京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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