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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化质量评价体系构建与应用研究
——以上海大都市圈为例

2021-03-19刘士林

开发研究 2021年1期
关键词:都市城市化上海

周 枣,刘士林

(上海交通大学 a.媒体与传播学院; b.城市科学研究院,上海 200240)

提要:城市化质量是以经济发展水平提高和产业结构优化为基础,以人口非农业化转移和城市空间领域不断扩大为外在表现形式,通过促进经济、社会、生态和谐发展来推进城乡一体化进程和满足人们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需求的程度。通过对城市化质量内涵的分析,构建了以经济发展质量、社会发展质量、生态发展质量以及城乡协调发展质量为一级指标的城市化质量评价体系,并对上海大都市圈7个城市的城市化质量进行分析测度,发现上海大都市圈内部城市化质量差异较大,社会发展质量已经成为制约各城市发展水平的关键因素,由于历史文化渊源和国家政策的推动,上海大都市圈各城市城乡协调发展质量较高。未来,上海大都市圈要加大对社会民生与公共文化事业的投入,提升都市圈社会发展质量;积极推动区域交通一体化发展,畅通区域大循环;合理控制城市人口规模,实现经济、社会、生态协调发展;加强各城市之间的社会经济合作,推动区域一体化进程。

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提出推进产业基础高级化、产业链现代化、提高经济质量效益和核心竞争力,坚持以创新驱动、高质量供给引领和创造新需求,畅通国内大循环、促进国际国内双循环,形成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这意味着注重经济发展的质量效益和构建国内国际双循环发展格局将会是“十四五”时期我国经济发展的重点,这既是新时代我国经济转型升级的内在要求,也是应对后疫情时代全球市场萎缩的重要策略。都市圈作为我国新型城镇化的基本形态之一,是承接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载体,也是推动国内国际双循环的核心平台。因此,推进都市圈的高质量发展,促进经济要素在区域内部的自由流动,充分发挥国内市场的优势,是构建现代化都市圈、解决当前我国内需循环不畅以及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重要抓手。

《上海城市总体规划2017—2035》明确提出建设上海大都市圈,推动上海与苏州、无锡、南通、宁波、嘉兴、舟山等周边城市协同发展。上海大都市圈是我国综合实力最强的都市圈之一,在地理位置上,上海大都市圈位于我国东部沿海,对外开放水平处于全国领先地位,在参与国际循环方面发挥着引领作用;在经济基础和社会发达程度上,上海大都市圈有着自身的优势和巨大的发展潜力,承担着带动国内大循环的重大使命。但也应注意到,目前上海大都市圈各城市在经济、社会、文化等各方面发展差距较大,都市圈一体化程度仍然不够,这既不利于经济要素和资源在区域内部的自由流动,也制约了上海大都市圈整体实力的提升。因此,加快构建符合我国国情的城市化质量评价体系,对上海大都市圈内部城市在经济、社会、文化、生态、城乡一体化发展等方面的发展水平进行科学评估,找出当前发展中存在的主要问题,有针对性地提出建议,对于促进上海大都市圈一体化发展,率先形成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具有重要意义。

一、城市化质量的内涵与研究现状

(一)城市化质量的概念与内涵

关于城市化质量的概念与内涵国内外目前还没有统一的界定,这主要是因为随着城市化进程的不断推进,对城市化质量最核心的部分城市化的理解也处在不断的变动之中,要正确理解城市化质量必须要准确把握当今时代背景下城市化的内涵。

城市是一个复杂的系统,涉及政治、经济、社会、人口、文化、空间、生态等各个方面,因此在对城市化进行研究时,由于研究目标、角度和领域的差异,不同学者对城市化进行了不同的解读。目前广为流行的城市化概念是“人口的城市化”,即农业人口进入城市转变为非农业人口以及农村地区转变为城市地区所导致的农业人口变为非农业人口的过程,我国每年统计的城市化率基本也是以此为标准的。但也有很多学者认为“人口的城市化”并不能概括城市化的全面内涵,城市化还应该考虑“经济的城市化”(非农经济在国民经济中的发展程度)、“空间的城市化”(农村地域向城市地域的转变)、“产业结构的城市化”(产业结构不断由低层次向高层次演进的伴生发展过程)、“生活方式的城市化”(行为习惯、社会组织关系甚至精神观念等的转变)以及“文明程度城市化”(人们的素质、文化程度等提升的过程)[1]。

美国学者弗里德曼将城市化过程分为城市化Ⅰ和城市化Ⅱ。城市化Ⅰ主要是指人口和非农活动在规模不同的城市环境中的地域集中过程、非城市景观转换为城市型景观的地域推进过程;城市化Ⅱ主要是指城市文化、城市生活方式和价值观在农村的地域扩散过程[2]。上述对于城市化不同理解基本可以归入弗里德曼关于城市化的两种类型,人口城市化、经济城市化、空间城市化属于城市化Ⅰ的范畴,生活方式的城市化、文明程度的城市化则属于城市化Ⅱ的范畴。前者关注城市化规模在人口、经济、空间方面的扩张,即城市化在量上的增长;后者更关注城市精神和文化的渗透和影响,即城市化在质上的提高。因此,笔者认为,关于城市化的不同理解可以看作是随着经济发展水平的提高和人们对精神文化需求的不断增加,对城市化的推进过程也开始从注重量的增长向注重质的提高转变,也正因为如此过去人们往往谈论城市化水平的高低,而如今慢慢将目光转向城市化质量的优劣。

“质量”最早是商品经济的概念,目前已经广泛运用在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其内涵也从早期侧重于对产品特性等客观方面的要求转向满足用户需求程度等主观方面。城市化质量也是如此,“人”是城市化的核心,不断提高和满足人们对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的需求是城市化的最终目的,人口的非农业化转移、经济结构的优化以及空间景观的转换只是城市化过程的外在表现形式和实现“人”的城市化的前提条件,因此,随着人们生活需求的变化和对生活质量要求的不断提高,城市化质量的具体内涵也必然处在一个变动的过程之中,如随着对生态环境和城乡收入差距的关注,生态文明建设和城乡一体化程度已经成为衡量城市化质量的重要指标之一。

综合考虑前人研究和新时代我国经济发展的新特征,本文认为城市化质量是指以经济发展水平提高和产业结构优化为基础,以人口非农业化转移和城市空间领域不断扩大为外在表现形式,通过促进经济、社会、生态和谐发展来推进城乡一体化进程以及满足人们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需求的程度。

(二)城市化质量的研究现状

与我国相比,西方城市化进程起步早,发展较快,在城市化过程中出现的生态危机、社会矛盾等问题也较早地暴露出来,因此关于城市化质量的研究也早于我国。虽然国外没有直接提出“城市化质量”的概念,但是围绕城市化质量的相关研究层出不穷。

国外关于城市化质量的相关研究主要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以城市为中心,一类是以城市中的“人”为中心。以城市为中心的城市化质量研究有20世纪80年代国外学者就已经开始的城市可持续发展评价研究[3],90年代P·盖迪斯、理查德·雷吉斯特、雅尼科斯特等人关于生态城市理论与方法的探讨等,这一类型的研究虽也提到城市的高质量发展需要兼顾经济、社会、生态环境等因素,但侧重点在改善城市的生态环境方面。以“人”为中心的城市化质量既有关注城市居民的生活质量,如罗斯托认为经济发展的最高阶段则是追求人的生活质量,另外也有关注城市居民的精神需求,如丹尼斯·古雷特提出改善生活质量不仅仅是解决生存的问题,还需要关注人的自尊、自由等。

国内关于城市化质量的研究起步较晚,且具体的研究有轻理论、重实证的特点,即对城市化质量的概念和内涵研究较少,对城市化质量的评价体系研究较多。叶裕民认为城市化质量主要包括两个方面:一是城市化的核心载体——城市发展质量,即城市现代化的问题;二是城市化的面域载体——区域发展质量,即城乡一体化问题。在构建城市现代化(城市发展质量)指标体系时,叶裕民将其分为经济现代化、基础设施现代化以及人的现代化[4]。这是国内较早关于城市化质量的研究,有其借鉴意义,但也存在一些问题。首先,叶裕民未将科技和教育因素纳入城市发展质量的指标体系之中,在科技与创新成为经济发展的重要增长力的新时代,显然是不可取的;其次,指标体系的分类有些混乱,如将建成区绿化覆盖率、每平方千米二氧化硫排放量等归入人的现代化体系中有些不合适。方创琳等人则认为城市化质量是经济城市化质量、社会城市化质量和空间城市化质量的有机统一,城市化质量要综合衡量特定区域内城市化速度是否合理、人口城市化过程是否健康、经济城市化过程是否高效,社会城市化过程是否和谐公平等[5]。其对叶裕民的城市化质量指标体系进行了细化,考虑了科技进步对经济发展的贡献率,但方创琳等人将城乡一体化归入社会城市化质量,未进行单独分析。郭叶波在综合分析前人研究后提出城市化质量评价指标体系的3个一级指标:城市发展质量、城市化推进效率、城乡协调程度,综合考虑了经济发展质量、社会发展质量、空间发展质量、人口发展质量、经济社会环境效率、城乡发展差异等[6],与方创琳的指标体系相比更为全面,但操作性不足,一些指标数据在获得上存在困难,如人口发展质量中的农村外出劳动力回流率、农村留守儿童比例、举家城镇化迁移率、外来人口与本地人口的收入差异、农民工子女与本地学生受教育权利差异等这些数据都无法直接获得。

综上所述,国内外学者在城市化质量研究方面提出了许多具有代表性的观点,但从横向来看,国内关于城市化质量的评价标准基本围绕着经济、社会、生态以及城乡一体化程度这4方面,既考虑城市化在量上的扩张,也考虑城市化在质上的提高,只不过不同学者在指标选取方面有所不同。本文在已有研究的基础上,综合考虑上海都市圈的历史发展轨迹和基本特征,以查找上海大都市圈存在的问题和短板为着眼点,构建城市化质量评价体系和测度方法,并针对短板和瓶颈提出相应对策建议,以期能够为上海大都市圈高质量发展,以及长三角一体化国家战略的实施提供参考。

二、城市化质量评价体系与测度方法

(一)评价体系的构建

在对城市化质量内涵要义进行解析的基础上,综合考虑国内外相关研究以及上海大都市圈的阶段特征,同时充分考虑指标的可获得性和操作性,本文选取4个一级指标(经济发展质量、社会发展质量、生态发展质量以及城乡协调发展质量),13个二级指标,23个三级指标构建了中国城市化质量评价体系(见表1)。

表1 城市化质量指标体系

经济发展质量是对一个地区经济发展状况的综合评价,也是促进社会、文化、生态等各方面高质量发展的重要保障。没有雄厚的经济基础,社会文明建设和生态文明建设都会成为空中楼阁,无法付诸实践。本文认为经济发展质量评估主要包括城市的生产水平、产业结构、城乡居民收入以及财政收入,分别反映城市总体经济规模、产业结构合理程度、居民生活水平以及城市能为经济发展提供财力支持的强度。

社会发展质量主要是指城市发展满足城市居民日常需求和人的全面发展的程度。具体而言,本文通过城市基础设施建设来反映城市居民生活的舒适度,以科教文卫事业的发展水平来反映居民文化生活和精神生活的满足度以及城市未来发展的潜力,通过就业质量来衡量社会稳定程度。

生态发展质量主要是指在城市的发展过程中对生态环境的保护程度。生态文明建设是我国五位一体总体布局的重要内容,也是为了应对国内资源总量趋紧、环境污染严重、生态系统退化的必然选择,它是城市可持续发展的基础。本文生态发展质量评估主要考虑了城市的绿化率、废物处理水平以及空气质量,以此反映城市环境的美观度和可持续发展水平。

在城乡协调发展质量方面,主要分析城乡在收入水平、消费水平和贫困程度方面的差异。

由于上海大都市圈各城市在人口数量方面差距较大,为了弱化因城市人口差距过大对评价结果的影响,本文相关指标大部分采用人均水平。

(二)数据选取与测度方法

1.数据来源

本文的数据主要来源于上海大都市圈7个城市2017年的统计年鉴以及政府公报,即本文涉及的数据皆截至2016年年末。另外,本文中采用的相关指标的人均水平皆是城市常住人口的人均水平。

2.测度方法——熵值法

熵值法是一种比较客观、全面的评价方法,它能够克服层次分析法的主观性,也能够弥补主成分分析因部分信息丢失而导致结果不准确的缺陷,目前已经广泛应用于社会经济等研究领域。熵值法的具体计算步骤如下。

第一步,构建原始指标数据矩阵,有n个城市,n个指标,则原始指标数据矩阵为X={xij}n×m(0

第三步,计算第j项指标下第i个城市指标值的比重Pij。

第四步,计算第j项指标的熵值ej。

第五步,计算第j项指标熵值的冗余度dj。

dj=1-ej。

第六步,计算第j指标的权重wj。

第七步,计算第i个城市的城市化质量综合得分Qi。

三、城市化质量排名及分析

(一)数据处理

本文利用熵值法计算出各个指标的权重,从而得出每个城市的质量排名。由于4个一级指标在三级指标的数量上有明显差异,故对4个一级指标的质量排名单独进行计算。另外,在计算城乡贫困系数一体化程度时,2016年苏州城市恩格尔系数大于农村恩格尔系数,即城乡贫困系数一体化程度大于1,但在计算中仍将其记为1,表示这个城市城镇和农村地区在贫困程度方面基本一致。

根据每个城市在4个一级指标方面的质量排名,再重新利用熵值法对这4个指标进行计算赋权,最终算出城市化质量的综合排名。所有的计算过程皆由Matlab软件实现,最终计算出4个一级指标的权重分别为经济发展质量(0.289)、社会发展质量(0.55)、生态发展质量(0.122)、城乡协调发展质量(0.039)。

最后,采用系统聚类法对上海大都市圈7个城市的各项指标排名进行聚类,将这7个城市分为3个类别,分别代表城市在各个方面发展的3个等级——高水平、中等水平、低水平。值得注意的是,笔者这里分的3个等级都是上海大都市圈7个城市的相对等级,并非代表其在全中国城市中的发展水平。

(二)城市化质量结果分析

1.上海大都市圈内部城市化质量差距较大

根据数据处理结果来看(见表2),上海大都市圈内部城市之间城市化质量差异较大,城市化质量水平得分最高的是上海,得分为0.853 47,远远大于第二名宁波(0.643 67),得分最低的为舟山市,得分仅0.466 92。可见,虽然上海大都市圈是我国经济发展水平最高的都市圈之一,但是都市圈内部各个城市的发展也极不平衡,发展水平最高的上海综合得分几乎是发展水平最低的城市舟山的两倍,以GDP为例,2018年上海的GDP为32 679.87亿元,而舟山仅为1 316亿元。

根据平方欧式距离聚类方法将上海大都市圈各城市的城市化质量分为3类(见图1):第一类为城市化质量处于高水平阶段,这一类仅有上海一座城市,这与上海的核心城市地位相符,也说明上海大都市圈目前仍然是单核型。上海作为核心城市的首位度较高,无论在经济规模、产业能级、科研实力、文化发展、社会治理等方面均处于国内先进水平。第二类为城市化质量处于中等水平阶段,包括宁波(0.643 67)、苏州(0.591 69)和嘉兴(0.556 4),这3个城市经济发展质量和社会发展质量虽不如上海,在城市化质量最终得分也与上海还有较大的差距,但在各个方面发展的均衡性上要优于上海,未来还具有极大的发展潜力。在这一类中嘉兴的综合得分与宁波、苏州差距明显,这主要是由于嘉兴的产业基础不如宁波、苏州,经济体量较小,产业结构有待优化,因而经济发展质量较低,制约了城市化综合发展水平。第三类为城市化质量处于低等水平阶段,包括南通(0.516 52)、无锡(0.472 69)、舟山(0.466 92),虽然南通在生态发展质量方面排名第一,舟山在生态发展质量和城乡协调发展质量两方面均排名第二,但由于经济发展质量和社会发展质量与其他城市的差距较大,所以最终的城市化质量得分相对较低。

表2 上海大都市圈城市化质量得分及排名

图1 上海大都市圈城市化质量聚类图

2.社会发展质量成为影响城市化质量的关键因素

根据熵值法对4个一级指标赋权结果可以看出,社会发展质量(0.55)已经成为影响城市化质量最为重要的因素。虽然,熵值赋权法主要是根据数值之间的客观差异,但最终的赋权结果也基本符合当前城市发展的趋势。从城市化质量内涵的发展变化来看,在城市化发展初期,城市化首先要满足的是人们的生存需求,经济发展质量在城市化质量评价中占据首要地位,随着城市化水平的不断提高,居民在满足物质需求的基础上也在不断寻求更高质量的精神文化消费,城市发展的重心也逐渐从经济领域转向社会文化领域。从社会发展质量评价维度性质来看,相对于经济发展质量,它更具有综合性,在一定程度上也能体现一个城市的经济实力。无论是城市基础设施建设,还是科教文卫事业的投入,都需要坚实的经济基础作为后盾,人们的精神文化需求也是以物质生活需求的满足为前提的,二者是相辅相成的关系。上海、宁波、苏州这3个城市经济发展质量得分较高,同样,其社会发展质量也处于都市圈前列。唯一例外的是嘉兴,其经济发展质量排名第六,但社会发展质量排名第三,这说明嘉兴虽然经济实力不如其他城市,但对社会发展的重视程度较高,政府对社会发展的大力支持促进了社会发展质量的提升。另外,随着创新成为推动我国高质量发展的第一动力,技术和文化对经济的引领作用日渐显现,社会发展质量对城市的发展将会越来越重要。

3.城市经济、社会、生态、城乡协调等方面发展不均衡

城市的高质量发展和城市化质量的真正提高是需要经济、社会、生态、城乡一体化等各方面的协调发展,即使经济体量再大,如果其他方面发展不充分,也无法提升城市居民的幸福感。但从上海大都市圈各城市在经济、社会、生态、城乡协调发展等4方面的得分来看,各方面发展水平差异较大,在4个方面发展最为均衡的是宁波,但其得分最高的城乡协调发展质量(0.897 6)比得分最低的社会发展质量(0.503 64)也要高出0.393 96。值得注意的是,上海大都市圈经济发展质量和生态发展质量存在明显负相关(见图2),根据SPSS相关性检验结果得出,二者相关系数为-0.752,属于强相关,即经济发展质量较高的城市生态发展质量一般较低,例如上海,经济发展质量排名第一,但生态发展质量排名倒数第一。这说明上海大都市圈的经济发展与资源环境的消耗尚未脱钩,经济增长依然有赖于自然资源的消耗和生态环境的恶化。因此,未来在推进上海大都市圈产业协同发展过程中,例如南通、舟山等城市在承接产业转移时,要加强产业规划和引导,积极谋划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发展战略,充分发挥技术创新和文化创新对经济发展的拉动力,转变经济的增长方式,促进产业结构的转型升级,避免走先污染后治理的老路。

图2 上海大都市圈经济发展质量与生态发展质量相关性散点图

4.上海大都市圈城乡协调发展质量较高,体现着明显的江南特色

根据数据处理结果可知,上海大都市圈城乡协调发展质量评分较高,有别于国内其他都市圈,这是上海大都市圈的重要优势。上海大都市圈城乡协调发展格局的形成并非一蹴而就,既有21世纪以来国家政策的推动,也有其深厚的历史渊源。刘士林等在分析为什么古代健康城没有像罗马社会那样急速扩张直至最终崩溃时提出了“江南模式”,认为“其既不同于那种松散城邦式的体系”无法充分调动区域资源发展商品经济,“也不同于罗马那样‘城市建设企业’式结构”将大量的资源集中在中心地区从而导致中心城市过分扩张。江南模式是“根植于农业文明中的诗性文化都市机制,这种模式不以过分榨取乡村资源作为自身发展的动力,相反力图保持文化生态上的平衡”[7]96,让“大都市的生活节奏和感官思维印象更慢、更习惯性地、更恰如其分地发展”[8]。因此,即使是在江南经济最为繁荣的明清时期,江南城市依然保持着乡镇生活的惬意和闲适,而江南乡镇也处处显露出商品经济的痕迹。这种历史发展惯性延续至今,因此,改革开放以后,江浙等地的乡镇企业异军突起,逐渐成为民营经济的主要起源。在江南城市发展的文化传统中城市与乡村并非对立关系,相反城市与乡村是互补、互促的关系,这种城市发展理念也是上海大都市圈发展的重要文化支撑。因而,上海大都市圈城市人均收入和乡村人均收入的差别并不大,尤其浙江是我国城乡发展差距最小的地区。目前,长三角一体化国家战略正在加快推进,城乡一体化发展是长三角一体化发展的应有之意,在这方面,上海大都市圈理应走在全国前列,并且能够为国内其他都市圈提供实践经验。

四、关于提高上海大都市圈城市化质量的理论思考

(一)注重科教文卫事业的发展,提升社会发展质量

国外城市发展经验表明,城市所处的发展阶段不同其所关注的重点也有所不同,在城市化初期经济发展质量是城市发展的主旋律,当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城市具备一定的物质基础之后将更加重视社会民生和公共文化事业等领域。同时,良好的社会民生和公共文化事业能够更好地为各类人才服务,进而达到反哺经济发展和科技创新的效果。近年来,伦敦、纽约的发展经历印证了此项规律。

当前,上海大都市圈在社会发展质量方面得分最低,已经成为制约都市圈高质量发展的关键环节。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提出要“坚持创新在我国现代化建设全局中的核心地位,把科技自立自强作为国家发展的战略支撑”,“提高社会文明程度、提升公共文化服务水平,健全现代文化产业体系”等,科技创新、公共文化服务建设、文化事业和文化产业发展等已经成为新时代我国现代化建设的核心任务,对提升城市化质量起着关键作用。此外,上海大都市圈各城市在社会发展质量方面的差距主要是受科教文卫事业发展水平的影响,上海在人均财政教育支出、人均科技支出、百人公共图书馆藏书等方面都处于领先地位,这既反映出了上海具有雄厚的经济实力来支持社会事业的发展,同时也反映出上海对科技创新、文化事业发展等方面的投入和支持力度较大,例如2016年上海用于研究与试验发展的经费支出达到1 030亿元,远远高于综合排名第二的宁波(214亿元)和综合排名第三的苏州(416亿元)。

新时代中国的城市化是全方位的城市化,社会发展质量与经济发展质量是相互促进、相互制约的关系,城市基础设施的完善和科教文卫事业的发展最终都会转化为经济发展的强大动力。未来,上海大都市圈的发展应不断加大对科技研发和文化发展等领域的投入,补齐在社会民生方面的短板,充分发挥创新、科技以及文化对经济发展的引领作用,逐步形成经济与社会发展互融共促的良性发展格局,高标准、高质量地建设现代化都市圈。

(二)完善区域交通体系,畅通区域大循环

国外大都市圈发展经验表明,交通设施互联互通是区域一体化发展的基本前提。国外大都市圈尤其是东京大都市圈的高度一体化就得益于高效便捷的交通网络体系,东京通过综合交通系统的规划和建设,强化了大都市周边城市和卫星城市的功能分工,使都市圈由原来的单中心发展模式向多核心、功能错位模式转变,由此,形成“多心多核”的新型城市圈结构,达到缓解因城市中心功能过度集中而引发的城市问题。

从数据分析来看,上海大都市圈内部城市化质量存在较大差异与其交通一体化程度不高密切相关。由于上海是都市圈的核心城市,对周边城市起辐射和带动作用,距离上海越近,往往越有利于人口、资金、技术等要素的自由流动和优化配置,也能更好承接上海的产业转移。表3列出了上海大都市圈各城市轨道交通往来的最短时距,可以看出,苏州、嘉兴、无锡3个城市往来上海的时间最短,最快班次耗时均未超过30分钟。尤其是苏州和嘉兴,轨道交通往来上海的班次数量最多,说明这两个城市与上海在社会经济各方面的联系更紧密,同城化程度更高。在上海大都市圈中,南通和舟山与其他城市的交通联系最为薄弱,南通2020年才正式开通直达上海的轨道列车,往来苏州和无锡仍需从其他城市中转,舟山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往来其他城市主要靠长途汽车和船,耗时较长,这两个城市受交通条件的限制,与其他城市的连通度相对较低,在一定程度上制约了其经济社会发展,也影响了都市圈的整体发展质量。

表3 上海大都市圈城市间轨道交通最短时距 分钟

2019年2月,国家发展改革委发布《关于培育发展现代化都市圈的指导意见》,指出“都市圈是城市群内部以超大特大城市或辐射带动功能强的大城市为中心、以1小时通勤圈为基本范围的城镇化空间形态”[9]。上海大都市圈显然还未形成1小时通勤圈,未达到国家对于现代化都市圈建设的基本要求。因此,加快推进区域交通一体化建设,实现区域交通设施互联互通,提高南通、舟山与其他城市的交通联系是未来上海大都市圈建设的重中之重。同时,实现交通一体化,对于促进资源要素自由流动,推进城市功能互补、产业协同配套、文化相通融合有重要意义,这既是建设现代化都市圈的前提,也是构建区域循环体系的基石。

(三)合理控制城市人口规模,促进人口与经济、社会、生态环境相协调

城市人口规模(本文以常住人口为准),应该与该城市的经济、社会与生态发展相协调,对于大城市而言,只有合理控制规模才能避免因城市人口规模过大而导致的交通拥堵、资源紧张、生态污染等城市病。上海大都市圈各城市规模存在明显差异,上海2016年年底城市常住人口达到2 419.7万,远远高于其他城市。另外6个城市的人口规模分别为苏州1 062.57万、宁波787.5万、南通730.2万、无锡652.9万、嘉兴461.4万、舟山115.8万,可以预见,上海大都市圈一城独大的局面在短时期内很难改变。

芒福德生动地将城市比作“磁体”和“容器”,这就意味着它既拥有吸引优势资源的能力和魅力,同时也有一定的限度。城市,作为人类物质文明、精神文明的集聚地,代表着人类文明发展的最高水平,它“犹如一个‘磁体’一般不断吸引着人口与资源,使城市成为彼岸、天堂、美好明天的象征”[7]756。但是,作为有边界的地域范围,城市的承载能力总归是有限的,它既能够“通过自身那种封闭形式将各种新兴力量聚拢到一起,强化它们之间的作用,从而使总的成就提到新水平”[10],进而促进城市的繁荣,但反过来它也能够制约城市的发展,一旦吸引的东西超出了自身的限度,城市自身必然面临着解体的危险。

近年来,我国特大城市和部分大城市普遍存在人口压力偏大的问题,人口基数与城市承载能力之间的矛盾加剧,随之而来的环境污染、交通拥堵、公共安全问题等“城市病”日益严重。以上海为例,上海建成区绿化率水平与其他城市差别并不大,但是由于其人口规模过大,人均公园绿地面积只有周边大部分城市的一半,直接影响到生态发展质量的排名。可见,城市高质量发展必须合理控制人口规模,都市圈的形成除了在于实现区域内部的社会经济合作和联动效应之外,也在于疏解核心城市人口压力,这是上海大都市圈亟待解决的重要命题。

(四)加强都市圈各城市的社会经济合作,推进区域一体化进程

上海大都市圈各城市的城市化质量综合得分差距较大既是因为各城市本身在社会、经济、文化等方面的基础不同,同时也是由于当前都市圈内部的交流合作不够。建设现代化都市圈,实现区域交通一体化最根本的目的是实现市场要素的自由流动,降低都市圈内部社会经济合作的成本,充分发挥中心城市的辐射和溢出效应,带动周边城市的发展,从而促进都市圈整体发展质量的提升。目前,上海大都市圈内部各城市之间的交流合作仍不充分,上海对其他城市的带动能力没有充分地凸显出来,尤其是南通、舟山等城市由于交通条件的限制,未能很好地融入都市圈一体化发展中。

未来,上海大都市圈应逐步加强区域内部的社会经济交流与合作,在经济发展方面,不断强化城市间的产业分工协作,促进城市功能互补,推动产业错位布局和特色化发展;在社会发展方面,促进优质公共服务资源共享,打造都市圈公共服务一体和文化资源的统一数字平台,加强上海与其他城市在科技研发方面的合作,促进其他城市社会发展质量的提升;在生态方面,形成都市圈生态网络共建和环境联防联治的体制机制,制定统一的生态环境质量评估标准,加快生态环境监测网络一体化建设,促进都市圈内部各城市生态发展质量的同步提升;在城乡一体化发展方面,建立健全城乡融合发展体制机制,搭建城乡融合发展平台,强化在现代农业产业园建设、特色小镇建设等方面的合作。

五、结语

上海大都市圈是长三角城市群的核心,提高上海大都市圈城市化质量对于加快落实长三角区域一体化发展国家战略,增强长三角城市群的国际竞争力和影响力具有重大意义。目前上海大都市圈仍然表现为单核型特征,区域内部城市化质量表现极不均衡,尤其是在社会发展质量方面,上海远远领先于其他城市。此外,由于交通条件的限制,上海作为中心城市的辐射和带动效应并未充分显现出来,都市圈一体化程度还有待提高。但是,与国内其他都市圈相比,上海大都市圈也有自身的优势,由于历史文化原因和区域经济发展特点,上海大都市圈城乡协调发展质量较高,城乡之间发展差距较小,对区域一体化发展形成良好的支撑。

新时代我国经济已迈向高质量发展阶段,都市圈的建设也应从经济体量的增长转向发展质量的综合提升,上海大都市圈作为我国综合实力最强的都市圈之一,应不断提升自我的发展质量,为其他都市圈的发展提供示范。根据当前上海大都市圈各城市社会经济的发展现状,本文认为未来上海大都圈的高质量发展还需要进一步注重发展社会民生和公共文化事业,提升社会发展质量,不断增强城市的软实力,提升居民的幸福指数;推进交通互联互通,促进区域交通一体化,畅通区域内大循环,促进经济要素的自由流动;合理控制中心城市的人口规模,促进经济、社会、生态的和谐发展;加强都市圈内部各城市的社会经济合作,充分发挥上海对其他城市的带动力,推进都市圈一体化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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