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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对外承包工程促进了钢铁产品出口吗?
——基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基础设施质量中介效应的研究

2021-03-19喻春娇

关键词:承包工程东道国钢铁

喻春娇

(湖北大学 商学院, 湖北 武汉 430062)

对外承包工程作为货物贸易、技术贸易和服务贸易的综合载体,已经成为中国实施“走出去”战略的最重要方式(1)张水波、杨秋波:《对外承包工程快速增长:问题与对策》,《国际经济合作》2007年第2期。,也是推进以互联互通建设为核心内容的“一带一路”倡议的重要载体。近年来,中国对外承包工程投资的最主要目的地已逐步转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2007—2017年来,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工程承包完成营业额累计约6170亿美元,占中国对世界工程承包完成营业总额的49.4%。2019年,中国企业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对外承包工程完成营业额979.8亿美元,占同期总额的56.7%,同比增长9.7%(2)参见《2019年我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投资合作情况》,2020年1月22日,http:www.mofcom.gov.cnarticletongjiziliaodgzz20200120200102932445.shtml,2020年3月2日。。从对外承包工程业务类型来看,中国企业在“一带一路”沿线的对外承包工程业务主要集中于交通、电力和建筑三大行业领域,其中,交通基础设施中的铁路工程增长最快,业务增速同比翻了一番(3)参见《中国对外承包工程发展迅速,“一带一路”市场占据半壁江山》,2017年6月27日,http:www.ccement.comnewscontent9041922487137.html,2020年4月1日。。

一般认为,中国对外承包工程在改善东道国基础设施条件的同时,也将带动中国设备、材料、技术和服务的出口。大部分“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还处于工业化初期,急需钢铁等原材料进行基础设施建设,对中国钢铁产品存在长期旺盛的需求(4)刘京星、黄健柏等:《中国与“一带一路”国家钢铁产能合作影响因素研究——基于多维动态距离的新视角》,《经济地理》2018年第10期;向永辉:《“一带一路”钢铁出口竞争与贸易潜力估计——基于中美贸易冲突背景的弹性分析方法》,《国际贸易问题》2019年第12期。。鉴于此,对外承包工程作为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进行基础设施建设合作的最主要方式,为中国企业向沿线国家转移输出钢铁产能提供了最重要的载体(5)2015年国务院发布的《关于推进国际产能和装备制造合作的指导意见》(国发[2015]30号)提倡发挥传统工程承包优势,积极开展“工程承包+融资”、“工程承包+融资+运营”等方式,推进国际产能合作和装备制造国际合作。。在钢铁产能全球过剩、国内钢铁的消费持续低迷背景下,通过对外承包工程方式拓展“一带一路”市场需求是缓解钢铁产能过剩问题、应对国际市场不稳定性的有效途径。

从经验事实来看,2007—2017年中国累计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钢铁出口总额达到4905.2亿美元,从2007年的334.2亿美元增长到2017年的509.73亿美元,增加了1.5倍多,年增速最高达到45.91%(6)数据来源:根据联合国Comtrade数据库(https:comtrade.un.org)数据整理计算得出。。那么,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承包工程是否显著促进了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钢铁产品出口?其具体影响机制是什么?“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基础设施质量将在多大程度上影响中国对外承包工程带动钢铁产品出口的程度?(7)按照世界银行《1994年世界发展报告》的定义,基础设施主要包括经济基础设施和社会基础设施,前者是指长期使用的工程构筑、设备、设施以及其为经济生产和家庭所提供的服务,主要包括交通运输、电力、通讯以及公共工程等,本文将其主要分为交通基础设施、信息基础设施、能源基础设施三方面;后者是指教育、卫生保健和环境保护等。由于社会基础设施投资难以量化,数据不易获取,本文主要研究经济基础设施,本文之后提到的基础设施都默认为经济基础设施。这些正是本文研究的问题。

现有的关于钢铁产能国际合作的文献主要聚焦于钢铁产能国际合作的方式或途径。胡刘继指出国内钢铁的消费情况持续低迷,仅靠国内需求在短期内并不能解决钢铁行业的产能过剩问题,通过“走出去”向外出口或转移钢铁过剩产能是解决钢铁产能过剩问题的有效手段(8)胡刘继:《钢铁前景依旧黯淡》,《英才》2014年第2期。。蔡苏文、崔严心指出通过“走出去”进行钢铁产能国际合作的主要途径有三种:通过促进FDI、贸易“走出去”以及通过对外工程承包的方式“走出去”来出口过剩产能(9)蔡苏文、崔严心:《通过“一带一路”加快中国过剩产能转移的对策》,《现代商业》2016年第24期。。刘瑞等人认为“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是未来一段时期中国过剩钢铁产能的潜在出口市场(10)刘瑞、高峰:《“一带一路”战略的区位路径选择与化解传统产业产能过剩》,《社会科学研究》2016年第1期。,倪中新等人则通过计量模型证明了“一带一路”倡议下的区域产能合作是有效化解中国钢铁产能过剩问题的途径(11)倪中新、卢星等:《“一带一路”战略能够化解我国过剩的钢铁产能吗——基于时变参数向量自回归模型平均的预测》,《国际贸易问题》2016年第3期。。

纵观已有相关研究,鲜有学者基于“一带一路”倡议下对外承包工程这一重要的“走出去”方式来探讨钢铁产能国际合作问题。尽管有少数学者将“一带一路”倡议与产能转移问题相结合,但都缺乏具体到钢铁行业的实证研究。此外,鲜有学者探讨东道国基础设施质量对中国对外承包工程的钢铁产品出口带动作用所产生的中介效应。故本文将构造面板数据模型,并加入沿线国家的基础设施质量作为中介变量来检验中国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承包工程对钢铁产品出口的影响。本文可能的贡献在于:(1)从理论和实证角度分析了“一带一路”倡议下对外工程承包这一重要的“走出去”方式对钢铁产品出口的正向促进作用,将为后疫情时代决策部门制定促进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钢铁产能合作的相关政策提供实证依据。(2)笔者认为,东道国基础设施质量在对中国对外工程承包带动钢铁产品出口中存在中介效应,对于进一步推进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基础设施联通进程、更好地利用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承包工程这一方式来促进中国钢铁产品出口具有决策借鉴意义。

一、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一)对外工程承包与钢铁产品出口

对外承包工程对产品出口的促进作用主要体现为直接和间接的出口拉动效应。一方面,对外承包工程活动常常是围绕建设项目发生的一揽子经济活动,如“建设、运营、转让”(BOT)、“设计、采购、施工”一体化(EPC)等模式。当工程实施是以带料、带设备形式发生时,那么对外承包工程本身就会涉及大量的原料、设备出口,即直接带动一部分跨境货物出口来输出产能。同时,企业在对外承包工程的过程中出口设备可以享受退税,帮助企业减少成本压力、提升国际竞争力,这些都有利于促进企业的出口(12)Chi-Chur Chao,W.L Chou,et al., “Export Duty Debates and Export Performance:Theory and China’s Experience”, Journal of Comparative Economics,Vol.29, No.2, 2001;余国省:《浅谈对外承包工程的设备物资出口》,《云南科技管理》2012年第5期。。另一方面,当对外承包工程提供服务的时间跨度超过一年后,工程实施过程中很可能同时发生对外直接投资活动,从而间接促进出口贸易和产能输出(13)许晓娟、张芳:《走出去为何能拉动出口》,《科学决策》2013年第4期。。事实上,覃伟芳、陈红蕾研究发现对外承包工程不仅能通过带动出口贸易、劳务输出和对外直接投资等方式促进国内钢铁、煤炭等传统行业过剩产能的输出,还能显著促进这些行业的产能利用率(14)周学仁、张越:《产能过剩与对外承包工程的产能输出作用研究》,《科技促进发展》2015年第5期;覃伟芳、陈红蕾:《对外承包工程“走出去”与工业企业出口扩张》,《国际商务(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学报)》2018年第2期。。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第一个研究假设:

假设1: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承包工程将带动中国对沿线国家的钢铁产品出口。

(二)对外工程承包与东道国基础设施质量

如前所述,中国对外承包工程项目大多为大型基建项目,主要集中在交通、电力、建筑三大领域,尤其是在铁路、公路、桥梁和港口建设等交通领域发展迅速。近年来,巴基斯坦瓜达尔港、巴基斯坦拉合尔橙线轨道交通、蒙内铁路、中俄同江铁路大桥、肯尼亚内马铁路一期工程等项目陆续建成(15)对外承包工程相关项目的基本完成情况来自于中国对外承包工程商会官网(https:www.chinca.org)。,众多区域互联互通项目积极推进,大量的基础设施互联互通和国际产能合作重点项目已经成为中国对外承包工程的业务标杆。毫无疑问,这些“一带一路”沿线大型基建项目的落成对沿线国家整体基础设施质量水平的提升影响重大,使沿线许多国家基础设施质量显著提升(16)徐俊、李金叶:《中国对外承包工程提升东道国基础设施质量吗?:基于85个国家跨国面板数据的实证研究》,《世界经济研究》2020年第5期。。由此提出本文第二个研究假设:

假设2: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工程承包将提升沿线国家的基础设施质量水平。

进一步地,已有理论与实证研究均表明基础设施,包括硬件设施(水陆空运输网络、物流体系)和软件设施(通讯信息基础设施)在国际贸易流动中发挥着关键作用(17)Nords, Hildegunn Kyvik,et al.,“Infrastructure and Trade”, https:www.wto.orgenglishres_ereser_eersd200404_e.htm.。Bougheas等人的理论模型表明,国际贸易的运输成本不仅是距离的函数,而且还取决于道路、港口和电信网络等公共基础设施的质量(18)Spiros Bougheas,Panicos Demetriades,et al.,“Infrastructure,Transport Costs and Trade”,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Economics,Vol.47,No.1,1999.。Limão等人的实证研究进一步得出基础设施的改善能降低贸易成本从而促进双边贸易流动的结论(19)N.Limão,A.J.Venables,et al.,“Infrastructure,Geographical Disadvantage,Transport Costs and Trade”,World Bank Economic Review,Vol.15,No.3,2002.。2014年世界经济论坛的研究报告指出,完善的基础设施不仅缩短了地区之间的距离,而且将各国市场有效整合起来,便利了区域及国家间的贸易流动(20)World Economic Forum,Global Competitiveness Index 2014,http:www.weforum.orgreports.。针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基础设施质量对中国与沿线国家双边贸易的影响,孙林、徐旭霏发现东盟机场基础设施质量的改善对中国—东盟区域制造业产品出口有明显的促进作用(21)孙林、徐旭霏:《东盟贸易便利化对中国制造业产品出口影响的实证分析》,《国际贸易问题》2011年第8期。;刘燕燕、杨莲娜发现较差的基础设施质量是中国与东盟国家农产品贸易中的主要阻碍因素(22)刘燕燕、杨莲娜:《东盟贸易便利化对中国农产品出口的影响——基于引力模型的实证研究》,《重庆科技学院学报》2016年第1期。。因此,我们认为“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基础设施质量会影响以出口贸易方式实现的钢铁产能输出。本文提出第三个研究假设:

假设3:中国对外承包工程将通过改善东道国整体的基础设施质量产生中介效应,降低贸易成本,从而促进中国钢铁产品出口。

综上,本文的研究假设可以概括为:中国对外工程承包不仅将通过带料、带设备出口直接向外输出钢铁产能,还很可能通过提升东道国的基础设施质量来间接促进国内钢铁产品出口。

二、研究设计

(一)模型设定与实证方法

本文研究的核心问题是中国对外承包工程是否促进了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东道国的钢铁产品出口并进行影响机制检验,故本文将采用扩展的引力模型和中介效应模型来进行实证检验。学术界通常用中介效应来进行影响机制检验,有关中介效应的研究指出:如果自变量X因变量Y的影响是通过第三个变量M来实现的,此时可以认为M是中介变量,代表的是一种影响机制,X通过它来影响Y(23)叶宝娟、温忠麟:《有中介的调节模型检验方法:甄别和整合》,《心理学报》2013年第9期。。为了进一步验证对外承包工程能否通过改善东道国基础设施质量来促进中国钢铁产品出口,本文将构建中介效应模型来检验东道国基础设施质量的机制作用。具体到本文的研究中,自变量X是中国对外承包工程,因变量Y是中国钢铁产品出口,中介变量M是东道国基础设施质量。为一一验证这些假设,本文将采用逐次回归的方法来检验中介效应的存在性,具体模型如(1)—(3)所示:

lnISTit=α1+β11lnECAit+β12lnControlit+μit

(1)

(2)

lnISTit=α3+β31lnECAit+β32lnINFRit+β33lnControlit+δit

(3)

在上述模型中,系数β11为自变量ECAit对因变量ISTit的总效应;系数β21为自变量ECAit对中介变量INFRit的效应;系数β32是在控制了自变量ECAit的影响后,中介变量INFRit对因变量ISTit的效应;β31是控制了中介变量INFRit的影响后,自变量ECAit对因变量ISTit的直接效应。系数β21×β32代表中介效应,理论上有总效应=中介效应+直接效应,即β11=β21×β32+β31。

基础设施一般包括交通基础设施、能源基础设施以及通信网络基础设施三大类。为直接探究中国对外承包工程是否通过分别提升东道国这三类基础设施质量水平从而促进中国钢铁产品出口,本文分别将“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通信基础设施质量(CIit)、能源基础设施质量(EIit)、交通基础设施质量(TIit)作为中介变量INFRit的代理变量代入计量模型。

本文先对假设1和假设2进行检验,然后进行中介效应分析。为判断沿线东道国基础设施质量(INFRit)是否存在中介效应,本文参照温忠麟、叶宝娟的做法,采用逐步法及Bootstrap方法进行中介效应检验(24)温忠麟、叶宝娟:《中介效应分析:方法和模型发展》,《心理科学进展》2014年第5期。。第一步,检验系数β11的显著性,以检验假设1。若不显著,表明自变量对外承包工程与因变量中国钢铁出口之间没有稳定关系,中介效应也就无从谈起。第二步,检验系数β21的显著性,以检验假设2。第三步,检验β21和β32乘积的显著性,以检验假设3,即检验中介效应的存在性。如果这两个系数均在统计上显著为正,则中介效应β21×β32一定显著,即存在中介效应,说明对外工程承包通过提升东道国基础设施水平促进中国钢铁出口。若两者中有一个不显著,则再通过Bootstrap方法检验二者乘积的显著性。选择95%的显著性区间,若区间不包括0,说明乘积在统计上显著,存在中介效应。第四步,检验系数β31的显著性,以进一步判定中介效应是完全中介效应还是部分中介效应。若β31不显著,说明不存在直接效应,证明是完全中介效应,即中国对外工程承包对于钢铁产品出口的带动作用均是通过提升东道国基础设施水平实现的;若β31显著,说明存在部分中介效应,即既存在直接效应也存在中介效应,表明中国对外工程承包对于钢铁产品出口的带动作用既有工程承包过程中的直接带动作用,也有通过提升东道国基础设施水平实现的间接出口带动作用。

(二)样本及数据来源

考虑到公开数据的可得性和时效性,本文选取了2007—2017年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50个国家的面板数据作为研究样本(25)根据国家信息中心“一带一路”大数据中心、大连瀚闻资讯有限公司共同编写的《“一带一路”贸易合作大数据报告2018》显示,目前“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包括71个国家,但基于数据的可获得性,本文选取的“一带一路”沿线50个国家包括:东南亚9国即菲律宾、柬埔寨、马来西亚、缅甸、泰国、文莱、新加坡、印度尼西亚、越南;南亚5国包括印度、尼泊尔、巴基斯坦、孟加拉国、斯里兰卡;东北亚2国即韩国、蒙古;西亚北非14国即沙特阿拉伯、阿联酋、阿曼、巴林、卡塔尔、科威特、黎巴嫩、土耳其、伊朗、以色列、约旦、埃及、摩洛哥、埃塞俄比亚;中亚3国即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中东欧10国即波兰、波黑、罗马尼亚、捷克共和国、斯洛文尼亚、斯洛伐克、保加利亚、匈牙利、立陶宛、阿尔巴尼亚;独联体7国即俄罗斯、白俄罗斯、阿塞拜疆、摩尔多瓦、克鲁吉亚、乌克兰、亚美尼亚。。本文计量模型所采用的各变量的含义及数据来源见表1。

需要说明的是,我们根据海关商品HS编码从联合国商品贸易(UN Comtrade)数据库中获取到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50个国家钢铁商品出口贸易的数据。海关商品HS编码中对钢铁商品的分类主要包括72章钢铁和73章钢铁制品两大类,72章主要包括生铁、粗钢等初级钢铁产品,产品的附加值较低;73章钢铁制品则主要是在72章初级钢铁产品上进行再加工得到的一些附加值较高的钢材成品。故本文将72章和73章分别界定为钢铁初级产品和制成品,钢铁产品的总出口则为二者的加总。

(表1) 变量说明与数据来源

三、实证结果及分析

(一)基准回归结果分析

本文首先分别对模型(1)、(2)、(3)进行Hausman检验,以确定采用随机效应模型还是固定效应模型。结果显著拒绝原假设,因此选择固定效应回归模型。

1.研究假设1和2检验结果

表2显示了对外承包工程对钢铁产品出口促进作用(假设1),以及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对外工程承包将提升东道国通信基础设施质量、能源基础设施质量以及交通基础设施质量(假设2)的回归结果。从表3第1列可以看出,lnECAit变量的系数(对应模型中的系数β11)为0.1252,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显著为正,说明中国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对外工程承包能显著促进中国钢铁产品出口,假设1成立。从表3第2—4列可以看出以东道国通信基础设施质量(lnCIit)作为因变量时,lnECAit变量的系数(对应模型中的系数β21)为0.0273,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显著为正,说明中国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对外工程承包能显著改善和提升沿线东道国的通信基础设施质量。以东道国能源基础设施质量(lnEIit)作为因变量时,lnECAit变量的系数(对应模型中的系数β21)为0.0016,符号为正,与预期相符,但不显著,说明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承包工程对沿线东道国的能源基础设施质量的提升作用暂时还未充分显现。以东道国交通基础设施质量(lnTIit)作为因变量时,lnECAit变量的系数(对应模型中的系数β21)为0.0381,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显著为正,说明中国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承包工程对沿线东道国交通基础设施质量的提升有显著的积极影响。因此,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承包工程能显著改善沿线国家的通信、交通基础设施质量,对交通基础设施质量的改善程度更大,假设2成立。

2.中介效应检验

进一步地,分别对东道国通信基础设施质量、能源基础设施质量以及交通基础设施质量的中介效应进行检验,具体回归结果见表3。

(表2) 对外工程承包对钢铁产品出口及东道国基础设施质量影响的回归结果

(表3) 东道国三类基础设施质量对中国钢铁产品出口的中介效应检验结果

以东道国通信基础设施质量(lnCIit)作为中介变量时,系数β21为0.0273,即自变量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工程承包对沿线国家通信基础质量水平的效应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显著为正。系数β32为0.3436,表明在控制了自变量对外工程承包的影响后,通信基础设施质量这一中介变量对中国钢铁产品出口促进效应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显著为正,说明沿线国家通信基础设施质量水平的提升能有效降低中国钢铁出口过程中的贸易成本,例如信息获取成本、沟通成本的下降都将更加便利中国钢铁产品的出口,贸易成本的下降也会降低国内钢铁企业向国外出口的门槛,使原本的部分国内钢铁供应商转变为国际出口商,钢铁产品出口的扩展边际和集约边际都大大增加。由于β21、β32均显著,则中介效应β21×β32一定显著为正(0.0094)。系数β31为0.1092,表明控制了中介变量东道国通信基础设施质量的影响后,对外承包工程对钢铁产品出口具有直接促进效应,故通信基础设施质量的中介效应为部分中介效应。

以东道国能源基础设施质量(lnEIit)作为中介变量时,系数β21为0.0016,即自变量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工程承包对沿线国家能源基础质量水平的效应符号为正,与预期相符,但不显著。系数β32为0.3487,符号为正,与预期相符,但不显著。由于β21、β32均不显著,此时进一步通过Bootstrap方法检验二者乘积的显著性。结果表明,选择95%的显著性区间,区间为(-0.0261,-0.0053),不包括0,说明β21×β32乘积在统计上显著为正,存在中介效应为0.006。系数β31为0.1531,表明控制了东道国能源基础设施质量这一中介变量后,因变量对外承包工程对钢铁产品出口促进效应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显著为正,进而说明能源基础设施质量的中介效应为部分中介效应。

以东道国交通基础设施质量(lnTIit)作为中介变量,系数β21为0.0381,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显著为正。系数β32为0.4248,表明在控制了对外工程承包这一自变量的影响后,沿线国家交通基础设施质量这一中介变量对中国钢铁产品出口促进效应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显著为正,说明沿线国家交通基础设施质量水平的提升能有效降低中国钢铁出口过程中的运输成本,从而更加便利中国钢铁产品的对外出口。由于β21、β32均显著,则中介效应β21×β32一定显著,为0.0163,假设3成立。系数β31为0.0986,表明控制了中介变量东道国交通基础设施质量的影响后,对外承包工程对钢铁产品出口有直接促进效应,进而表明交通基础设施质量的中介效应为部分中介效应。

因此,“一带一路”沿线国家通信基础设施质量、能源基础设施质量、交通基础设施质量的中介效应均存在,且都表现为部分中介效应,表明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工程承包对钢铁产品出口的带动作用既有工程承包过程中的直接带动作用,也有通过提升沿线国家通信、能源及交通基础设施质量实现的间接带动作用。特别地,通过提升沿线国家交通基础设施质量实现的间接带动作用最大。

(二)拓展回归结果分析

为更进一步地探究中国对沿线国家的承包工程对不同类型钢铁产品出口的异质性影响,本文将被因变量即钢铁产品出口(ISTit)细分为钢铁初级产品出口和钢铁制成品出口(26)依据海关编码HS 72、HS 73区分,具体说明详见本文第二部分,数据来源:联合国UNcomtrade贸易数据库。,再将通信、能源、交通这三类基础设施质量作为中介变量,对模型(1)、(2)、(3)进行拓展回归,结果如表4、表5所示。

表4显示了以钢铁初级产品作为因变量的回归结果,可以看出:第一,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对外承包工程促进钢铁中间产品出口的总效应是显著的。系数β11均为0.0782,在5%的显著性水平下显著为正,说明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对外工程承包能显著促进中国钢铁初级产品的出口。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对外工程承包每增加1%,将带动钢铁初级产品出口增加0.0782%。第二,东道国通信基础设施等三类基础设施质量对中国承包工程所带动的钢铁初级产品出口的中介效应具有差异。以东道国通信基础设施质量(lnCIit)作为中介变量时,系数β32为0.2550,符号为正但不显著。用Bootstrap方法检验β21×β32乘积的显著性,选择95%的显著性区间,得到区间为(-0.0053,0.0098),包括0,说明β21×β32乘积在统计上不显著,即不存在中介效应;以东道国能源基础设施质量(lnEIit)作为中介变量时,系数β32为-0.2490,且不显著。用Bootstrap方法检验β21×β32者乘积的显著性,选择95%的显著性区间,得到区间为(-0.0355,-0.0051),不包括0,说明存在中介效应,为0.004。以东道国交通基础设施质量(lnTIit)作为中介变量时,系数β32为0.1921,符号为正但不显著。用Bootstrap方法检验二者乘积的显著性,选择95%的显著性区间,得到区间为(0.2799,0.3986),不包括0,说明乘积显著,即存在中介效应,为0.0073。

表5显示了以钢铁最终产品作为因变量的回归结果,可以看出:第一,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工程承包促进钢铁制成品出口的总效应十分显著。系数β11均为0.1389,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显著为正。说明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对外工程承包完成额每增加1%,中国对其钢铁制成品的出口将增加约0.14%,远大于对钢铁初级产品出口的带动作用。第二,东道国三类基础设施质量对中国承包工程所带动的钢铁制成品出口均具有中介作用。分别以东道国通信基础设施质量(lnCIit)、能源基础设施质量(lnEIit)和交通基础设施质量(lnTIit)作为中介变量时,系数β21分别为0.0273、0.0016和0.0381,系数β32分别为0.4374、0.5834和0.5656,用Bootstrap方法检验β21×β32乘积的显著性,发现在统计上都显著,表明中介效应都存在,分别为0.0119、0.0009、0.0215。进一步考察发现,分别以东道国通信、能源和交通基础设施质量作为中介变量时,系数β31分别为0.1187、0.1648和0.1069,在统计上显著为正,说明对外承包工程对钢铁制成品出口存在直接促进效应,进而说明三类基础设施的中介效应均为部分中介效应。总之,以钢铁最终产品出口作为因变量,以东道国通信、能源、交通基础设施质量作为中介变量时,实证结果均显示三类基础设施的中介效应均为部分中介效应。表明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工程承包对于钢铁制成品出口既有直接带动作用,也有通过提升东道国通信、能源、交通基础设施质量水平实现的间接带动作用。

(表5) 三类基础设施质量对中国钢铁制成品出口的中介效应检验结果

进一步地,对比以钢铁初级产品出口作为因变量和以钢铁制成品出口作为因变量的实证结果,可以看出:(1)以钢铁初级产品出口作为因变量,通信、能源、交通三种基础设施质量作为中介变量时,对外工程承包的直接效应(系数β31)均存在,分别为0.0667、0.06和0.0797,中介效应(β21×β32)则分别是不存在(0)、0.0004和0.0073,可见直接效应均大于中介效应,说明中国对外工程承包在钢铁初级产品出口的影响主要体现为直接带动作用。其中,交通基础设施质量的中介效应最大,说明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承包工程通过改善交通基础设施质量、降低运输和物流成本而间接带动钢铁初级产品出口的效应最为显著;(2)以钢铁制成品出口作为因变量,通信、能源、交通三种基础设施质量作为中介变量时,对外工程承包对钢铁制成品出口的直接效应和中介效应均存在,直接效应大小分别为0.1187、0.1648和0.1069,中介效应分别为0.0119、0.0009和0.0215,由此表明:一方面,中国对外工程承包对于钢铁制成品的出口带动作用相较于初级产品更显著。另一方面,沿线国家基础设施质量提升对中国钢铁制成品出口的中介效应要远大于对钢铁初级产品出口的中介效应,意味着中国对沿线国家工程承包通过提升沿线国家基础设施质量能更显著地促进钢铁制成品的出口。三种基础设施质量提升的中介效应中,交通基础设施质量中介效应最大,通信基础设施质量次之,能源基础设施质量最小。这与近年来中国企业在“一带一路”沿线的对外承包工程业务重点集中于交通领域的事实是分不开的。

四、结论与政策建议

通过以上分析,本文可以得出以下结论:(1)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对外工程承包对中国钢铁初级产品和钢铁制成品的出口均具有显著促进作用,并且对中国钢铁制成品的出口促进作用更显著。(2)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工程承包显著提升了沿线东道国的通信基础设施质量和交通基础设施质量,对交通基础设施质量的提升程度尤为显著。(3)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对外承包工程不仅会直接带动钢铁产品出口,也能通过提升沿线国家的通信、能源、交通基础设施质量,降低贸易成本来间接带动中国钢铁产品的出口。沿线国家基础设施质量提升的中介效应中,交通基础设施质量提升的中介效应最大,通信基础设施质量次之,能源基础设施质量最小。(4)沿线国家基础设施质量在中国对外承包工程带动不同类型的钢铁产品出口中的中介效应存在差异,沿线国家基础设施质量对提升中国钢铁制成品出口的中介效应要大于初级产品。

基于以上结论,本文提出以下几点政策建议:

第一,后疫情时代中国应该进一步拓展“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对外工程承包市场,为深化中国与沿线国家钢铁产能合作提供新的载体与路径。上述实证结果表明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对外工程承包对中国钢铁产能的出口具有显著促进作用,因此中国应通过进一步拓展“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对外工程承包市场来深化与沿线国家的钢铁产能合作。新冠疫情暴发以来,各国都陷入经济“大封锁”状态,逆全球化思潮蔓延,这给国际工程承包行业带来极大的冲击,同时也危中有机,各国都加快扩增产业链条。中国对外工程承包企业要抓住机遇,迎合“一带一路”沿线发展中国家大力推进工业化和城镇化进程带来的工程承包刚性需求,灵活地对接由东南亚、非洲国家大力建设工业园区引致的工程承包新需求,拓展通讯技术、公共医疗等新领域的对外工程承包业务。同时,应多措并举实现中国对外工程承包行业转型升级,创新对外工程承包模式。一方面,要着重延长产业链条,促进产业链向前端延伸至设计咨询和投资,向后端延伸至运营管理,实现全产业链条“走出去”。另一方面,要逐步实现由传统的以建设施工优势为主向投融资、工程建设、运营服务的综合优势转变,如BOT、EPC、带料承包等新模式,增强对外承包工程的出口带动作用。政府在当前复杂的国际局势下也可适当加大对国际工程承包行业的政策与资金支持。

第二,加快推进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基础设施联通进程,为中国开展与沿线国家的钢铁产能合作提供坚实的保障。上述实证结果表明,沿线国家基础设施质量提升,特别是交通基础设施质量提升对钢铁产能合作具有积极的中介作用。因此,中国应积极推动基础设施联通工程建设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发展规划的对接,谋求共识,来有效推进“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基础设施共建进程,继续加强与各国在交通、通讯、能源等领域的区域合作,帮助沿线的发展中国家提高交通、通信、能源基础设施质量。鉴于交通领域的联通带来的贸易便利化效果已初步显现,中国应继续推进与沿线国家铁路、公路、航道、油气管道等交通基础设施建设项目的承包,构建区域相对完善的现代交通运输网络,同时搭建中国与沿线国家信息分享的交流平台,促进高端科技和网络信息的及时共享,加强数字基础设施建设,建造高质量、可持续、包容的信息基础设施联通网络,为中国开展与沿线国家的钢铁产能合作提供坚实的保障。

第三,钢铁制造企业应加强与对外承包工程公司的业务联系,搭建以对外工程承包公司为中心的钢铁产品贸易网络平台,最大限度地发挥对外承包工程对钢铁产品出口的促进作用。中国钢铁制造企业可以结合中国在“一带一路”沿线承包工程的目的国市场,合理甄别钢铁出口目标市场,搭建以对外工程承包公司为中心的钢铁产品贸易网络平台。可以借助在东南亚、中东地区进行大量工程承包活动的中国公司构造区域钢铁贸易网络,从而实现中国与沿线国家钢铁产能的密切合作。

附注:感谢湖北大学商学院2018级硕士研究生王雯洁在本文初稿撰写、实证模型设计和数据处理方面所作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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