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枫林晚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与远方。”对于还在为一日三餐奔波的人来说，却是只有眼前的苟且，顾不上诗与远方。贾芸就是这样的人，今天我们一起看看他的“求职之路”。

立根原在荒寒中

在贾氏家族这棵大树上，贾芸是被风吹得最远的那粒种子。一落地便在荒寒之中。父亲早逝，和寡母相依为命。母亲靠着针线活将他拉扯大。这样的孩子自小便体验了生活的艰难。等到找工作养家糊口时，则更为不易。

不必说宝玉这个官后代，父亲早已为他安排了仕途通道，只等他阔步向前;也不必说薛蟠这个富二代，纵然父亲去世，也有万贯家私继承和家族生意打理;就是其他子弟，即使家道中落，求职时也还有人脉资源可用。有人拼祖父，贾瑞依靠着祖父贾代儒年高有德掌管私塾的便利，捞了个管理私塾的职位。有人拼老妈，贾芹有一个好妈，善于逢迎凤姐，把本来贾琏答应给贾芸的管家庙差事抢了过去。贾芸也有个妈，只在“炕上拈线”，不大去贾府走动，更别说和实权人物凤姐那儿套近乎了。有人拼颜值，贾蔷无父无母，但有一幅好皮囊，从小跟着贾珍生活，贾珍对他“溺爱”，贾蓉也和他“最相亲厚”，凭着贾蓉和凤姐的关系，到江南采买戏子的肥差就收入囊中。贾芸颜值也不低，“容长脸，长挑身材，长得着实斯文清秀”，但人家不走颜值路线。

山重水复疑无路

元妃省亲，贾府建大观园。大观园工程浩大，不说主体工程，就是大大小小的附属工程也能提供许多就业机会。作为贾家近亲，贾芸似乎希望很大。

他首先找的是贾琏。看起来，贾琏是这次工程的实际负责人，也没什么架子，找起来也容易。何况，自己也没想要肥差。确实，贾琏也准备把管家庙的事情给他。

然而，对于小人物来说，工作只有拿到了合同才算落地，否则都有变化的可能。当贾芸再一次见贾琏时，贾琏告诉他：

“前儿倒有一件事儿出来，偏生你嫂子再三求了我，给了贾芹。他许了我，说明儿园里还有几处要栽花木的地方，等这个工程出来，一定给你就是了。”贾芸听了，半晌说道：“既是这样，我就等罢。叔叔也不必先在婶子跟前提我今儿来打听的话，到跟前再说也不迟。” （第二十四回）

贾琏的意思是这次活儿没了等下次，贾芸的反应是“半晌”，耐人寻味。对于急需工作的贾芸来说，内心一定极其失望。但他没有陷在情绪里，而是迅速分析贾琏话里的信息：找工作的人很多，真正的决定权在凤姐身上;眼下有一份工作，但不能找贾琏要找凤姐了，且不能让凤姐知道自己找过贾琏。这“半晌”，有他对此前失败的总结，有对今后行动的指南。抱怨无济于事，补救有利未来。贾芸是个理性的人。

怎样才能从凤姐处得到这个工程呢？

在底层生活了十八年的贾芸懂得没有无缘无故的得到，对凤姐的雁过拔毛也应该有所耳闻。只是，身无分文的他，到哪里去寻得那一份“人事”？

柳暗花明又一村

贾芸想到了他的舅舅卜世仁。舅舅开香料铺，赊点儿冰片和麝香按理说没什么问题。孤儿寡母的，作为舅舅怎能袖手旁观。何况这些年，贾芸也没开过口。谁知舅舅不但不赊，还把贾芸数落一番。卜世仁真“不是人”，曹公的嘲讽不露声色。贾芸当然知道舅舅的为人，父亲去世，舅舅还顺手牵羊侵蚀了他们的薄产。不到走投无路，谁会自讨没趣。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山间有远亲。世态炎凉，这样的碰壁是常态吧。富贵乡里的宝玉们体会不到这份悲伤、无助。

烦恼的贾芸低头走路，不小心撞到了邻居泼皮醉金刚倪二。这倪二专门放重利债，在赌博场吃闲钱，专管打架吃酒。这天正好索利钱吃酒醉醺醺回来。听说贾芸的遭遇，慷慨地要把刚要到的银子借给他，且不要利息。对于放高利贷的人来说，不要利息简直没有天理。亲舅舅开着香料铺不赊香料，放高利贷的泼皮邻居却无条件借钱。这反转来得太突然。意外没有让贾芸欣喜异常，长期的困顿生活让他不敢掉以轻心：

素日倪二虽然是泼皮无赖，却因人而使，颇颇的有义侠之名。若今日不领他情，倒恐生事。不如借了他的，改日加倍还他也倒罢了。（第二十四回）

从内心深处说，贾芸不敢借倪二的高利贷，高收益才有高回报，自己的求职八字没有一撇呢，万一有个闪失就永远不得翻身。人穷志短的原因在于“一”就是全部，不像富人“一”是九牛一毛。但贾芸又不敢不借，毕竟是邻居，不给他面子，万一惹恼了他今后不好相处。在矛盾中，贾芸想到了倪二的“义”，也想到了事后的处置，决定接受倪二的慷慨。賈芸生活得小心翼翼，即使有天上掉馅饼的事也得斟酌再三，每走一步都瞻前顾后，走得艰难走得稳重。倪二借钱这一情节，曹公一笔三写，既写出市井中人的“义”，与卜世仁形成对比，又表现贾芸的素日为人自律自重令人信任，还推动情节发展，贾芸终于有求职的敲门砖了。

千呼万唤始出来

怎样才见到凤姐呢？

第一步打听到贾琏已经出门，否则遇到不好说。第二步等凤姐的管家出来打听凤姐行程。第三步是重头戏。“只见一群人簇着凤姐出来了”，怎样求见才让凤姐注意到自己？“贾芸深知凤姐是喜奉承尚排场的，忙把手逼着，恭恭敬敬抢上来请安。”在大人物面前，小人物是没有存在感的，机会稍纵即逝。大概凤姐出门，这样的请安司空见惯。“凤姐连正眼也不看，仍往前走着，只问他母亲好。”人家脚步都不停呢，一般人可能心灰意冷，打退堂鼓，但贾芸不。

既然凤姐提到母亲，那就借母亲说话。

“昨儿晚上还提起婶子来，说婶子身子生的单弱，事情又多，亏婶子好大精神，竟料理的周周全全;要是差一点儿的，早累的不知怎么样呢。” （第二十四回）

恭维凤姐能干，却又不露骨，而凤姐最喜欢赞美的就是能干。深谙对方心理又不显山露水。果然，一番话说到凤姐的心坎儿里，脚步停了下来。

“怎么好好的你娘儿们在背地里嚼起我来？”送礼的机会来了。怎么说才使凤姐接受呢？

故意轻描淡写说冰片和麝香是朋友送的，自己和母亲不好处置，想来想去还是转送给凤姐合适。费尽周折买来的贵重礼物说得如此轻巧，是不想让接受者有心理负担。一旦对方觉得沉重不堪，礼物就不敢收了，那就前功尽弃了。求人办事，得仔细揣摩对方的心理。怪不得凤姐夸他“说话儿明白，心里有见识”，礼物当然收下。

可是大领导都是高深莫测，不能让对方看轻了自己。纵然心里默许把管花木的工程给他，嘴上也讳莫如深。贾芸哪里知道这其中的奥妙，心急如焚，可表面上云淡风轻。

然而，总怕夜长梦多，贾芸过了一日还是忍不住“邂逅”凤姐。这回凤姐叫住了他，却嗔怪他一开始不找自己找贾琏，言下之意不信任她。这就尴尬了。明人不说暗话，贾芸顺势说自己后悔找贾琏，要是找凤姐早办成了。又说到了凤姐的心窝里。凤姐就是想表现自己比丈夫贾琏说话管用。于是，贾芹梦寐以求管理花木的工程到手了。

为了求得一份工作，连日来，贾芸奔走于荣国府、香料铺、家中，在权贵、商人、市井无赖之间周旋，有时疾步如飞，有时一步三摇;像一只精明的猎犬，总是守候，随时警觉随时调整，苦心孤诣，步步为营;又要摁住内心的焦虑，不露声色，不断摇着尾巴一直低到尘埃里。而这一切，没有人指点，没有人商量，更没有人可以倾诉。所有的辛酸只有一个人扛，贾芸连在舅舅那儿受的气都没回家对母亲说。

悦读心分享：

“没有在长夜里痛哭的人，不足以谈人生。”亲爱的同学们，通过贾芸的求职，你了解到底层生活的不易了吧！同是身处生活底层的刘姥姥，和贾芸又有什么相似之处呢？不妨说与大家听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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