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春树,与父亲和解
2021-03-16王喆宁
王喆宁
很多人或多或少都受到村上春树的影响,在社交软件上,有各种能展露心境的“村上语录”:出自《1Q84》的“有希望之处定有磨练”;《挪威的森林》里“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森林”;《没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礼之年》中“你要记得那些大雨中为你撑伞的人,黑暗中默默抱紧你的人,逗你笑的人,陪你彻夜聊天的人”……以及那个仿佛可以点缀在任何短句之后的“且听风吟”。
不同于这些读者熟悉的天马行空的风格,在新作《弃猫:当我谈起父亲时》(以下简称《弃猫》)中,村上以第一人称叙述,用不算完整的记忆,拼凑出父亲一生的故事。全书寥寥两万字,平缓简明地将父亲的三次参军经历、父子两人的隔阂,以及残留在回忆深处的往事铺陈开来:从抵触详查父亲的从军记录,到为父亲避开南京之战松一口气,再到忆起父亲看电影时从不避讳战争题材……那些尘封许久的关于父亲的记忆,在他笔下逐渐透明。
村上以“弃猫”为题,在全书的开篇也讲述了“弃猫”的过程。小时候,他同父亲去海边,因为“记不太清”的缘由抛弃了一只母猫,回到家中打开玄关的门,那只猫竟先于他们回到了家中,而父亲在惊讶之余也松了口气。这只猫,打开了叙事的开关。背景是大正时代(1912年—1926年)的结束、中日战争与二战的接踵而来,在村上的记忆中,印象最深的是父亲每天早饭前,对着装有菩萨像的玻璃盒念诵佛经。后来他才知道,这是父亲在缅怀曾经的战友,以及战争中无辜死去的人。
这本书在父亲去世12年后才出版,“迟到”的一部分原因,也在于村上与父亲20多年的隔阂。他自小成绩平平,让学生时代成绩优异的父亲失望怨恼。村上长时间忍受着内心愤懑,直到长大后也时常梦到考试答不出一道题,吓出一身冷汗。大到思想差异、小到鸡毛蒜皮的琐事横亘在两人之间,村上成家工作后,他们的关系彻底“冰封”,20多年没有见面。
长大后,村上一直以自由又自律的状态坚持自己所爱:毕业后不想进公司工作,就与妻子开一家酒吧,每天放放音乐;成为小说家后,为了保持身体健康,坚持跑步,断了烟瘾;所有出席重要场合的衣服,自己买回来一一熨烫,并分好类别……
即便如此,村上却一直认为自己从未让父亲满意,幼时关于父亲参战的只言片语,也在他心中笼上阴霾。他认为自己“有责任把父亲这些并不光彩的经历也继承下来”,好比“弃猫”——在父亲临终前,他们彼此用极为短暂的话语做了和解。
在村上以往的作品中,不乏对战争的提及,《刺杀骑士团长》中写纳粹屠杀犹太人,《海边的卡夫卡》里贯穿始终的二战背景……多年后,当他平缓地写下《弃猫》里的这些文字,似乎证明了他已与避而不谈的恐惧握手言和,试着直面父亲经历的那段残酷历史。
《棄猫》既不是一部沉重的历史史诗,也不是回忆亲情的煽情之作,就像村上在后记中提到自己动笔的目的:“我不想将它写成一条所谓的‘讯息。我只想让它作为历史角落里的一个无名的故事,尽可能呈现其原本的样貌。”
《弃猫:当我谈起父亲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