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 [组章]

缪立士

夜行

夜空茫茫，数颗星子在孤单地闪烁。

夜路寂寂，在脚下蜿蜒又蜿蜒。

我孤单地走着，望不到前行者的身影，也听不到后来者的脚步声。

我不知道已经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要走向哪里。

我只记得，我好像从一个人声嘈杂的地方来，一个灯火辉煌的地方来。

那里夜夜笙歌弦舞，觥筹交错，人人仿佛都沉醉在欢乐的海洋中。

但我不知道，为什么要离开，而且越来越远，独自走在一条黑黢黢的路上。

夜空茫茫，数颗星子在迷惘地闪烁。

三月的一天，我追赶春天

三月的一天，我听从劝告或召唤，走出家门，穿过熙攘的人群，沸腾的街市，来到郊野。

我遇到了春天，它不是柔情的少女，而是有些莽撞的青年，头戴花冠，浑身芳香，一路奔跑，一刻不停。

它跑过之处，草绿花开，虫唱鸟鸣，甚至彩蝶翩跹，爱情盛开。

我想留住春天，至少它要停留片刻。

但它拒绝了我的请求，喘着气，吭哧吭哧地向前奔跑。

我只能紧追不舍……

后来，在大海边，我追上它。

阳光如同炉火，烤着沙滩以及沙滩上赤身裸体的鱼。

它的衣袖上垂挂着一朵枯萎的花，但已散尽了芬芳。

突然，扑通一声，像巨石滚入山谷，它跳进了大海，海水转瞬间扑上沙滩，扑上礁石。

新月

今夜，灰暗的夜空中，找不到一颗星星。

这些神明的灯火哪里去了，莫非被谁收走了，不再照耀人间？

我伫立旷野，风冷冷地吹过来，草木瑟瑟发抖。

新月，一艘满载着热望的小船儿，悄然地从云朵的波涛中浮现出来。

我仰望着，眼里闪着喜悦的光芒，而风冷冷地吹过来，仿佛要把我吹走，把我吹空。

我感到，此刻的情形，与先人亚当第一次望见月亮时是一样的。

流沙河手迹

捉月

那一夜，漆黑如铁，静寂如铁。

大江托着孤舟，我在舟中，一壶浊酒一半浇灌在心头，一半洒在江中。

那一夜，漆黑如铁，静寂如铁。

我清楚地看到一轮明月在长天中闪耀。

少年时在山中读书，它常伴左右。

后来，跟随着我走出高山，几经辗转，高悬于长安城的宫阙楼阁之上。

如今，我漂泊天涯，半生已过，明月依然熠熠生辉，宛如美人的笑脸，

然而，然而，遥隔云端！

我起身徘徊。夜啊，漆黑如铁，静寂如铁。

忽然，我惊奇地发现一轮明月在江水中閃耀，忽上忽下，忽隐忽现，仿佛在呼唤我。

我情不自禁地飞身入水。

呵呵，明月！我要把你捧在怀里！

当我直起身子，把明月捧出水面，明月便迅速从我手掌的缝隙漏下去，漏下去，如同珠玉，在江面上溅起哗啦哗啦的碎裂声。

当我再次从江水中抬起头来，不知多少年过去了。

时光雕琢着一切，也把一切宽恕。

大江两岸高楼林立，灯火辉煌，年轻的男女们在纵情欢歌。

春风把歌曲一浪一浪送来，我要离开大江加入他们，还是继续捕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