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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速社会"中乡土民俗叙事的本土话语再造

2021-03-15田振华

安徽文学 2021年2期
关键词:物象现代性民俗

没有艺术的真实,真实是没有意义的。没有真实的艺术,艺术或可叫伪科学。《术与道》想努力捏好这只“饺子”

现代性和本土性是一对文化领域中的相反相成的概念。“加速社会”显然是现代性的成果。但从现代到当代,中国文学忠贞如一地传达着以民俗内容为主体的本土性冲动。田振华博士通过对中国现当代乡土文学中的民俗内容的梳理,清理出一条路径清晰的乡土文学本土话语的建构进程。而对于当下文学,他则通过对乡土民俗话语的三个层次表达方式的剖析,展现了本土民俗话语在物象、事象和意象叙述上的构建机理和浓厚的本土价值情调。他同时站在世界文化的立场上,强调了“加速社会”背景下的中国本土性文学话语再造的重要性。

近年来,随着现代化、城市化进程日益加快,中国无疑进入了德国理论家哈特穆特·罗萨定义的“加速社会”。他在中国旅行两周后描绘了这样一幅社会图景:“如今几乎没有哪个国家像中国一样变化得如此剧烈。高度现代的大城市正被一种独一无二的效率和竞争压力所统治,与此同时,许多人口稀少的村庄的时间却好像停止了一样。”(《在速度帝国》)当下的中国已经不再是费孝通定义的“乡土中国”,而是日渐朝着“城镇中国”甚至“城市中国”的方向迈进。原本古老而传统的乡土中国的稳定结构,在这一大潮下开始和正在发生着史上罕见的变迁。乡村作为乡土民俗的发源地,乡村的消失不可避免地意味着乡土民俗走向消散。乡土民俗作为乡民约定俗成的具有稳定性、传承性、本土性的民间文化存在,成为彰显中华本土文化最为重要的载体之一。文学作为现实的反映,乡土民俗叙事既成为反映、批判或反思这一时期社会加速变迁的最好见证,又为中国文学的本土话语再造提供支撑。近年来,以莫言、贾平凹、张炜、阎连科、李佩甫、韩少功、铁凝、迟子建、范小青、苏童、毕飞宇、徐则臣、鲁敏、刘玉栋、魏微、李師江、李浩、付秀莹、叶炜、余同友等为代表的几代乡土作家,他们的乡土文学作品给予民俗以极大的关注,这彰显着近年来乡土民俗叙事的一种回归,他们都为本土话语再造贡献着自己的力量。

当下乡土作家民俗书写,以最接近中国乡土现实、最能体现中国传统文化、最能彰显中国民族精神的方式,展现着本土文化的重要价值。本土化“表达了一种尤为深刻、鲜明而有力的本民族生活的美学理想,这种本土化不仅体现在作品坐标线的生活内容,也显示在它的表现形式方面。在这一意义上,本土化经常与民旗性、乡土化的意义重叠”(陈晓明《剩余的想象:九十年代的文学叙事与文化危机》)。民俗文化原本作为民间最为依赖的文化样态之一,当下却在西方为主导的现代文化中沦为边缘文化,甚至面临即将消失的命运。自“五四”以来,不论是整个大的时代背景、文化现状,还是文学中的作家追求、文学史观等,都是以西方引进的“现代性”观念为主导,甚至以“现代性”为衡量一切价值大小的准绳,这明显体现着“现代性”的话语霸权。但是,民俗文化在当下看似毫无生命力,却在人类心灵深处,不断积蓄着力量。在近年来乡土小说民俗书写中,作家自觉不自觉地建构了一种“本土性”话语。所谓“本土性”话语,是相对于“现代性”话语而言的,就是在文学创作中讲述最具本土性的故事,使用最具本土性的语言,表达最具本土性的情感和思想。

一、乡土小说民俗书写本土话语建构的历史进程

“五四”以来,不同时期的乡土作家面对时代政治、经济和文化变迁,都以民俗书写的方式,建构不同时代的本土话语。“五四”及二三十年代的民俗启蒙话语,解放区和“十七年”文学中的人民话语、民间话语等,都在民俗书写方面有着一定的体现。

“五四”时期是大力倡导“人的文学”“平民文学”的时代,乡土特别是乡土民俗开始进入作家的视野。民俗书写呈现的“人民话语”“平民话语”,与以现代为特征的启蒙话语形成鲜明对比。乡土作家依托民俗展现的“启蒙”话语,要革除的是乡土民俗中的旧物象、旧礼仪、旧观念、旧思想。在鲁迅的《药》中,华老栓夫妇拿人血馒头救儿子痨病的荒唐举措,彰显的是落后民俗背后人的愚昧与麻木;《故乡》中,闰土叫“我”的一声“老爷”,小时候玩伴间的那种平等相待、天真无邪的面孔在闰土身上荡然无存,转而换来的是封建余孽残留下的等级观念在闰土身上的外显;《阿Q正传》中,阿Q的辫子已经成为落后民俗与革命问冲突的象征物。总之,民俗启蒙话语在鲁迅的小说中有着充足的体现。

在鲁迅的影响下,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乡土作家王鲁彦、许杰、台静农、彭家煌等,延续了鲁迅民俗启蒙话语建构的传统,并在民俗话语多样化传达方面有了较大范围的拓展。婚丧嫁娶、生活生产、岁时节令、民间信仰等形成的民俗,都成为这一时期乡土作家文学创作重点表达的对象,特别是那些能够表达落后观念、行为的民俗事象,成为作家表达启蒙意愿和现代观念的重要依托。王鲁彦的《菊英的出嫁》对冥婚的书写、台静农的《烛焰》对“荒婚”习俗的书写、许杰的《出嫁的前夜》对“冲喜”民俗的书写、杨振声的《贞女》对娶木主的婚姻的书写,柔石的《为奴隶的母亲》对婚姻买卖的书写、许钦文《步上老》中对入赘的书写等,都展现了乡土作家对传统婚姻民俗观念的批判和鞭挞。作家们借助民俗这一本土文化元素传递启蒙话语。

以周作人、沈从文、废名等为代表的乡土作家,开辟了本土话语传达的另一条道路。他们倾向于通过乡土民俗的书写,表达一种感伤、怀旧和抒情话语。周作人是民俗研究的开拓者,同时也是将民俗与文学巧妙结合的实践者,他幽默雅趣的小品文,借助民俗将“平民话语”展现得淋漓尽致。沈从文站在“现代性”的视角,通过民俗展现家乡的纯朴、真实与美,字里行间透露着感伤与怀旧话语。他的《边城》中对湘西民俗生活场景和纯美爱情观、婚姻理念的书写,展现的是一幅美轮美奂而又带有一丝哀愁的地缘风情。《长河》中更是全方位展现出了湘西多彩的民俗画卷,怀旧和抒情意味十分浓厚。

新中国成立前后,革命话语、人民话语是这一时期民俗叙事重点呈现的目标。赵树理的创作呈现出鲜明的“新人民”话语特色。他的《登记》创作于“新婚姻法”颁布之后,书写了青年男女冲破传统婚姻民俗和追求自由恋爱的故事。柳青的《创业史》中的改霞突破重重束缚,解除了包办给她的婚姻。马烽的《结婚》和谷峪的《新事新办》等作品,都通过婚姻民俗的书写,展现新观念与旧民俗的对抗,同时以此塑造了一些新人形象,展现农民摆脱落后民俗的强烈愿望,在新的时代流露出新的风尚。

民间话语是“十七年”民俗叙事中的重点。赵树理在《三里湾》开篇,就对陕北地区特有的民俗建筑——窑洞,做了细致入微的描写。《传家宝》中对农村女性的纺车、针线筐等民俗用具的细致刻画,都展现出了赵树理对民俗的重视。此外,周立波的《山乡巨变》中写到的与节日民俗有关的“封财门”“接财神”,与婚姻民俗有关的“哭嫁”“送亲”等;梁斌的《红旗谱》中使用大量篇幅描绘了冀中平原上的年俗,如“婚丧嫁娶”或“岁时节令”等民间习俗,表达了特定地域内民众的行为方式和价值观念。他们以复杂与多样的民俗展现了民间的生气与活力。

综上所述,自“五四”以来,乡土作家已经开始借助民俗叙事,展开本土性话语的传达,这为改革开放以来民俗叙事本土性话语奠定了基础。

二、当下民俗建构的本土性话语表现

近年来,面对现代化的强势冲击,乡土小说民俗书写建构的本土性话语,是开放时代的一种本土话语自觉,更是在民俗消逝大背景下对本土古老民俗话语遗产的拯救。这种“本土性”话语的表现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一是通过对传统、古老民俗物象的书写而呈现的“民俗物象”话语;二是通过对民俗仪式、民俗活动书写建构的“民俗事象”话语;三是通过对民俗背后呈现的观念、哲理和精神的书写,传达出“民俗意象”话语。这三重话语共同构筑成地方性的话语体系,而不同地域的民俗话语体系又构成了具有民族性、国家性的整体话语。

不断转型的现代化社会中,乡村消失对民俗的最直接影响,是我们目之所及的民俗物象的消失。民俗物象,是我们搭建与过往联系,找寻过往人民生活方式的载体。然而,随着这些民俗物象不断淡出民众视野,由它们构筑的古老话语也退出历史舞台。传统的民俗建筑、民俗饮食和服饰、民俗工具等,曾在当时都发生过重要作用。今天,它们成为作家发现乡土中国儿女生存生活方式的密钥。民众对民俗物象的独特命名方式,体现出的是人与物之间的关系,彰显的是他们的话语传统。乡土作家对这些民俗物象的鉤沉和书写,建构了独特的民俗物象话语。在民俗日渐消逝的今天,这种话语既有文学价值,还有社会和历史价值。这些物象表面上看已经消失,但它们通过对我们先辈的影响,也间接或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当下人。

因为疆域辽阔、地大物博,中国不同地域的民俗物象差异明显。乡土作家对不同地域民俗物象的书写,呈现出独特的地域民俗物象话语。汪曾祺、毕飞宇的里下河地域风俗物象书写;陈忠实、贾平凹的陕西风俗物象书写;迟子建、刘庆等的东北民俗物象书写;莫言、张炜、赵德发的山东民俗物象书写;李佩甫、梁鸿的河南民俗物象书写,都各呈异彩。特别是西部少数民族民俗物象书写,更是五彩缤纷。由于地域上的阻隔、生活方式和习惯及语言上的差异,使得不同地域的民俗物象差异更为明显。作家对这些民俗物象话语的传达,既展现着地域民俗的独特性,又彰显着地域文化的多元与丰富。

李锐的《太平物象:农具系列小说展览》中,对农具这一民俗物象话语的呈现十分明显。如果不是作者在作品中呈现并讲述各类农具的历史渊源,诸如“残摩”“青石碾”“樵斧”“连枷”“桔槔”等这些民俗物象话语很难出现在公众视野,或者可以说已经消踪匿迹。贾平凹在《商州三录》中,则呈现了商州的民俗物象。如建筑民俗中的“五檩四椽”“明檐上厅”,饮食民俗中的“炒面客”“恰铬”“搅团”“商州糍粑”“橡子凉粉”“山阳腊肉”等,也许只有在贾平凹的文本中才得以呈现。这些民俗物象已经成为商州最重要的地标和名片,成为读者认识商州文化的最重要的载体。汪曾祺的民俗物象书写同样如此,作品中,诸如“黄油烙饼”“七里茶坊”“鳜鱼”等,他给我们呈现了一个千奇百怪的属于里下河的民俗物象世界。重要的是,这些民俗物象只有在文本中以话语的形式呈现,才能进入公众视野。从这一意义而言,作家对民俗物象的书写,让这些古老的民俗物象活起来,进而才能探索其固有的生命力价值。

乡土作家将日渐消逝的民俗物象以话语的形式进入文本,不是简单地对地方民俗物象的猎奇,在快速推进的现代化社会,还明显有着作家的民俗拯救诉求,并与作家的本土话语传递意愿结合在一起,共同构成民俗物象叙事价值的一部分。

相比较民俗物象话语建构注重古老民俗再现,民俗事象话语的传达更多的是展现民俗事象的仪式性、公共性。乡土作家民俗叙事所体现的“仪式话语”或“公共话语”,彰显的是带有集体性、共同体性、民间性的共同情感和共同伦理秩序。纵使通过个体表现民俗,也是以个体来彰显属于人民集体所共有的那种民俗心理、民俗观念等。民俗书写体现了强烈的本土性。

张炜的《艾约堡秘史》中,“拉网号子”这一海边传统民俗,曾经在地方展示过强大的力量。特别是“号子王”,曾在海边一带产生巨大影响力。当他突然迎着一伙人喊了一声“嘿嘿……吼……游呼咳!咳!”的时候,“十几个人像一下被唤醒了似的,一齐伸长了脖子呼应:‘咳呀嘿呀嘿……哎哈咳咳!嗨嗨呀哎……嘿嘿!嘿嘿!”当这样的拉网号子来回呼喊几次之后,“绠索一扣连一扣刹紧,蠕动,绷直,水珠四溅。大篷往高桅上攀爬,吱嘎有声,绠索在风里一下下跳动,像弓弦一样弹响了,海鸥嘎哦乱叫”。“拉网号子”这一带有仪式性的民俗话语所带有的神秘力量,似乎与潜藏在这些拉网人内心深处的原始生命强力形成了和谐与一致,语言的节奏与生命的律动合二为一。这显然是“拉网号子”这一民俗,激发了拉网者潜藏在自我深处的力量,唤醒了他们野性的生命激情,更成为凝聚人心、激发群体力量的催化剂。当然,随着现代科技的发展,这种“拉网号子”已经成为文化遗产,但是,这种带有仪式性的民俗话语曾经产生的力量之美,却影响和激励了一代又一代人。

刘玉堂在《最后一个生产队》中写到,钓鱼台有看望犯错误的人的习惯,无论谁犯了错误,村里人知道了,“也不问犯了什么错误,就都提溜着东西来看他,让他‘好好吃饭把心放宽,千万不要想不开,要是想不开就会窝囊出病来,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这种对带有集体性、公共性民俗呈现的是中国本土固有的伦理和情感观念。这种看望犯错误的人而形成的民俗,在现代性的个人话语中,几乎很难形成。迟子建的《花牤子的春天》中,常年不变的生活生产方式形成的民俗,将人民的交际习惯、称谓方式展现出来:“青岗这地方,大概由于祖辈人曾饲养牤牛的习惯吧,爱管男人叫牤子。老人们都被叫做老牤子,不同的是在前面加个姓氏,如‘王老牤子、张老牤子、胡老牤子;年轻人呢,多数叫小牤子,‘李小牤子、郑小牤子、刘小牤子等,像‘张、王、李、刘,由于姓的人多,就依据人的脾性,再细分一下。勤快的刘老牤子,叫做‘勤老牤;懒惰的呢,自然是‘懒老牤;脾气大的李小牤子,被叫做‘犟牤子;而大大咧咧的,叫‘虎牤子。说话女声女气的张小牤子,人称‘奶牤子;见着自家女人跟别的男人打声招呼都要火冒三丈的,头上戴的自然是‘醋牤子的帽子了。”这些长时期积累而形成的民俗事象,经过作家的文本转化,其本土性话语特质得到了凸显。

乡土作家书写民俗物象和民俗事象,除有对民俗之“物”和“事”的展现外,往往还无形中建构了民俗意象话语。所谓民俗意象,是指“一些集体无意识结构形式构成的原型联想群,作为可以交际传播的已知联想物,出现在有特定民俗文化背景人们的联想中,成为形象中内在的象征符号和深层的底蕴。”(陈勤建《文艺民俗学导论》)民俗意象话语的传达,往往能够追踪到古老中国的精神文化密码,传达出属于本土性的观念和结构。这种观念和结构就是民俗叙事呈现的本土性话语背后的深层意蕴。

在贾平凹的《带灯》中,作为综治办主任的带灯,与村民组成“搭老伙计”的关系,这样就缩短了她与老百姓之间的距离。这既有利于她开展工作,又能加深她与老百姓之间的情感关系。实际上,在这种“搭老伙计”的背后,是中国本土固有的伦理观念。乡土中国以伦理为本位的观念,使得在中国传统民间社会,有事一起商量解决的民俗心理就十分突出。这与西方注重个体的观念,形成极为鲜明的对照。这也成为通过民俗书写呈现本土话语的最好案例。贾平凹的《古炉》中,写到各种各样的“病”。在之前,古炉村村民集体劳动、共同集资烧窑,他们过着没有“病”的生活,古炉村更没有医生。但是后来,他们都得了各种各样的病,而且没有办法医治。作者通过对中医和中药文化的讲述,最终揭示出:所有的病都是心病,都与变革时代民俗精神和人文精神的失落有关联。作者表面上讲述的是民俗中的中药文化,但其背后是通过中药所呈现的本土性的文化价值观念,表达对新时代现代文化的批判。这同样是借助本土民俗书写彰显本土话语的直接体现。

作家通过对民俗物象话语、民俗事象话语和民俗意象话语的传达,共同构成一个具有地域性的本土话语体系。而不同作家通过对不同地域本土话语体系的构建,就汇聚成属于中国本土的、民族性的、国家性的大的话语体系,也就是构筑了一个大的话语共同体。乡土作家“通过对民俗文化的审美表现,建构了中国文学在现当代发展中的民族形态,以其鲜明的民族特色显示了民族自我建构的可能性,为民族文学的世界化作出了自己的贡献,表现出了更富建设性的意义”(王元忠《鲁迅的写作与民俗文化》)。

三、“本土性”话语建构的价值和意义

“现代性”并不意味着全是好的,“本土性”也不意味着都是坏的,反之亦然。“本土性”话语和“现代性”话语不是替代与被替代的关系,而是可以相互补充、相互交融的关系。但是,当下社会,现代性的诱惑,一定程度上压榨了本土性的生存空间。“本土根基不牢固导致它易于受外在文化的侵蚀,外在环境更摧折着原本就脆弱的文学本土性”(贺仲明《本土化:中国新文学发展的另一面》)。“民俗”本身就是民间文化生活的体现,也不能完全以好坏或价值高低来衡量。当然,在乡土小说民俗话语建构中,我们探索的民俗文化的本土性价值,一方面是要挖掘和呈现民俗中优良的元素,排除和摒弃其中不好的一面;另一方面,我们还要探讨这种民俗话语背后的内在形成机制、精神支撑、价值归属等,探究其与社会发展变迁和人性的内在关联。更重要的是,乡土小说民俗话语传达不是单纯为了对抗现代话语,而是在变革时代对本土文化挖掘和呈现的一种自觉,是在全球化、现代化背景下,对文化同质化的一种警惕,更是对文化多元化的一种表达。可以说,近年来乡土小说民俗书写所展现的“本土性”话语,是既含有传统意义上“本土性”的特质,又将“现代性”元素融入其中,是以“本土性”为主,融合“现代性”特征的一种样态。这种具有当下意义的“本土性”话语不像传统意义上的“本土性”话语那样排斥外来文化,而是将外来服务于本土,以此更好地挖掘本土的價值,这种话语是在全球化背景下催生的,有着多元思维和多元价值诉求,同时主要以挖掘本土文化、促进本土文化繁荣和发展为主要目的的话语特性。

乡土小说民俗书写可以说是基于现代性视角下的“本土话语再造”。这“有利于接续中断了的古典汉语优良诗性传统,有利于为现代汉语翻译腔吹入新生气,有利于学习和恢复中国古代汉语下的诗性表达的策略、体制与惯习,有利于推动对‘转型中国的概念命名从旧名到新名的转化”(余凡《论新世纪文学批评中的本土话语再造》)。民俗文化作为一种本土文化,深深印刻在世世代代国人心中,不可能因为西方文化短期的侵扰而流失殆尽。相反,在经过唯西方现当代文化是从的阶段后,人们自然而然就会发现这种“是从”的弊端,进而通过对比发现本土文化的价值。这是大转型、大变革时代文化发展的潜在规律。在走向现代化的进程中,越是尽快发现这种本土文化的价值,我们才能不至于迷失方向,才能抓住中华文化的根基和血脉,才能更好地走向未来。“在以西方成果为参照系的同时,返回中国叙述文学的本体,从作为中国文化之优势的历史文化中开拓思路,以期发现那些具有中国特色的,也许相当一些侧面为西方理论家感到陌生的理论领域”(杨义《中国叙述学》)。在加速变迁的今天,虽然我们需要以西方为代表的“现代性”元素或话语,但是,探寻中国社会变迁的痕迹和未来走向,挖掘中国人的更为复杂和丰富的精神世界,还是要从“本土性”这一视角着手,才能发现社会发展变迁过程中存在的真价值、真问题。从这一意义而言,乡土小说通过民俗书写传递的本土话语,不仅具有文学价值,还有文化价值和社会价值,能为文化追寻和社会发展提供话语上的支撑。当然,我们对多元本土文化的阐释和强调,其最终目的还是为了更好地与世界对话,将本土话语真正地融入世界文化中去,在展现本土文化多样性、独特性同时,共同建构多元文明共存的世界话语。

责任编辑 夏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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