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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期间日空军对我大后方的首次联合空袭

2021-03-15唐学锋

红岩春秋 2021年2期
关键词:航空队敌机轰炸机

唐学锋

二战期间,日本的空军并不是一个独立的军种,而是隶属于陆军和海军。1938年日军占领武汉后,其大本营陆军部和海军部曾于当年底签订《陆海军中央关于航空的协定》,对其陆海军所属航空部队在中国大陆各自作战的区域进行了划分。此时东北、华北、华东、华中、华南大部分地区已被日军占领,该《协定》规定,其陆军航空部队作战区域为“北支那”(即陕西、山西、甘肃一带),海军航空部队作战区域为“中支那”(即四川、重庆、贵州、湖北和湖南部分地区),以及“南支那”(即广东、广西、云南地区)。

抗战时期,日本陆海军航空部队曾三次联合发起代号为“百号”“百一号”“百二号”的作战,对中国大后方进行大规模的轰炸。其中,“百号”的攻击对象为兰州,时间为1939年12月。

联合空袭计划出笼

1939年9月1日,德国突袭波兰。为适应欧战爆发后的形势变化,日本大本营于9月4日在南京设立了中国派遣军总司令部,并于9月23日下达《大陆命第363号》。其中要求中国派遣军“适时进行航空作战,压制和搅乱敌之战略及政治中心,同时防止敌人重建空军”。中国派遣军第一任总司令官西尾寿造到任后,立即对陆军所属的航空部队进行整合,命令在华北的第三飞行集团长统一指挥华北、华中的全部航空部队,并将在华南方面的第21独立飞行队配属于第21军。

早在当年5月,日本陆军航空部队就在策划代号为“田”的空中进攻计划,专门针对四川、陕西、甘肃等我大后方地区。在对重庆、兰州地区的数次轰炸中,日军使用的意大利菲亚特BR·20轰炸机损失严重。鉴于此,日军决定对担任主要空袭任务、直属于陆军第三飞行集团的第60战队进行整编。按陆军航空部队原有的编制,一个轰炸机战队下辖3个中队,每个中队下辖3个分队,每个分队拥有3架轰炸机。为了适应在无战斗机护航条件下的远距离空袭作战,日军将第60战队每个分队的轰炸机增加到4架,其飞行队形改为菱形编队。

10月10日,“田”号作战计划正式实施,空袭重点对准西安、洛阳、延安等地。10月15日,日机两次空袭延安,共投弹122枚,炸死23人,炸毁房屋30间。这是日机在抗战期间对延安的第11次和第12次轰炸。“田”号作战于10月31日结束,在此期间,日军第60战队一共出动三菱97式重型轰炸机359架次,对西安、渭南、延安、南郑等地进行了轰炸。

此外,日军第一飞行团第90战队还出动三菱97式轻型轰炸机223架次,在同一时期对西安机场、西安秋林镇、南郑、宝鸡,以及八路军在宜川、华县、渭水、高陵一带的根据地进行了轰炸。

该年10月3日和14日,苏联援华志愿队轰炸机大队在大队长库里申科率领下,分别出动9架和20架轰炸机,从成都太平寺机场起飞,成功远袭日军在汉口的航空基地。日本空军损失惨重,数十架飞机被炸毁,海军木更津航空队副队长石河、鹿屋航空队副队长小川等七名佐级军官被炸死,第一联合空袭部队司令塚原二四三、鹿屋航空队队长未雄等数十名军官和飞行员受轻重伤。特别是10月14日的远袭,造成日本陆海军航空部队约60架飞机被毁,日方在战后由其防卫厅编撰的《中国方面海军作战》中称“这是事变以来发生的最大损害”。

11月4日,日本海军第一、二联合空袭部队出动72架96式陆上攻击机,由第13航空队司令奥田喜久司亲自率队,从汉口机场直奔成都,企图彻底摧毁中国空军在成都的基地。结果,奥田喜久司乘坐的指挥机被中国空军第5大队飞行员邓从凯击落,奥田喜久司等人毙命川西。

中国空军(含苏联援华志愿队)的顽强抵抗和反击能力,大大出乎日军的意料。为此,日本陆海军航空部队决定联手,通过对中国空军在西北最重要基地兰州的打击,切断苏联援华飞机的交通运输线,使中国空军失去持续作战能力。

12月8日,日本陆海军在南京签订《关于协同对兰州航空攻击的协定》,并将作战代号命名为“百号”。这是侵华日军首次集中陆海军航空部队,联合向我大后方发动的大规模空战。

12月23日,日軍在山西运城机场设立作战司令部。24日,日本陆海军参战的各航空部队及飞机在运城集结完毕。25日,参加攻击的各部队负责人召开会议,讨论和落实攻击的实施要领,并决定于次日发动攻击。

劣势中的反击

继1939年10月14日成功袭击汉口日本空军基地后,苏联援华志愿队本想乘胜追击,对逃往运城的敌空军进行打击。但因天气变化,两次被迫取消出击。10月29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军令部向驻成都的苏联援华志愿队发出“俭”电,称“运城敌机麋集,向我陕豫境内肆虐,宜速往轰炸,以减少陇海路交通与西北地面设备之破坏,及重要城市之威胁”。

此刻正值日本陆军航空部队实施“田”号作战,对我西北重镇、军事根据地进行空袭期间,志愿队一直在等待适合出击的天气出现。10月31日凌晨5点,从西安、兰州、洛阳和南郑等地均传来晴天的消息。志愿队立即决定出击,并要求在完成任务后,一队9架飞机飞兰州疏散,另一队7架飞机回成都降落。

上午9点40分,志愿队的DB-3重型轰炸机16架,每机携带100公斤爆破弹4枚、50公斤杀伤弹2枚,从成都太平寺机场起飞,一路向北,前往运城。志愿队对这次出击任务十分重视,苏联空军总顾问阿尼西莫夫搭乘编号为“91”的轰炸机,亲自指挥行动。

到下午5点,兰州和成都方面竟不见一架飞机归来。之后,成都方面陆续收到各处传来的消息,参与这次远征的轰炸机全部在途中迫降。其中,原计划飞兰州降落的9机分别在宁夏的大寨子、小坝、通贵府、中宁,陕西的横山、榆林和四川的达县等地迫降。原计划返成都降落的7机分别在湖南衡阳的西洲里、慈利,湖北的石首、松滋、秭归等地迫降。

是什么原因导致这次远征失败?为何中日双方的资料均没有对这次大规模的行动予以记载?诸多问题已成为历史之谜。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中国空军(含苏联援华志愿队)失去了提前阻止和破坏日本陆海军航空部队联合实施“百号”作战计划的机会。

此时的兰州,原担任空防任务的中国空军部队已移防四川,仅剩下苏联援华志愿队的1个战斗机中队和部分运送援华飞机的苏联空军飞行员。

1939年12月26日凌晨5点,我方防空监视哨发现敌侦察机1架经甘肃酒泉西峰镇西飞。6点,该机至靖远折返,经固原向东窜去。11点左右,我方防空监视哨又在甘肃武威大靖镇上空发现敌侦察机1架向西南方向飞行,至西宁后折回,经靖远向东窜去。

是日,日本空军开始实施“百号”作战计划。日机分三批轰炸兰州,第一批海军航空队的27架96式陆上攻击机,于上午7点30分从运城出发,在9点20分抵达兰州上空轰炸;第二批陆军航空队的36架97式重型轰炸机,于9点25分飞临兰州上空投弹;第三批海军航空队的36架96式陆上攻击机,于10点25分到达兰州上空轰炸。

8点35分至9点05分,驻兰州拱星墩机场和西古城机场的苏联空军飞行员及苏联援华志愿队,接到中国空军第一军区司令部命令,分别起飞9架E-15战斗机和4架E-16战斗机升空迎战。我机编成“左”字队形,在兰州与机场之间巡逻警戒,其飞行高度为3400米。

9点15分,我机发现第一批来袭的日机,其飞行高度为3000米。总领队多布洛司阔根立即率开达塞夫、伊瓦士产阔驾驶两机从敌机群前上方发动首轮攻击。随后,3机又分别在敌机群后方、下方施行多次攻击。

第2分队领队郭鲁布尼齐率伊万诺夫、勃戈但诺夫驾驶两机从敌机群前上方发动攻击后,亦反复向敌机群发动追逐射击。

第3分队领队沃耳阔夫率僚机飞行员鲁金在进攻过程中,因机枪发生故障,遂返兰州拱星墩机场着陆,鲁金则单机追至距离东古城机场约三四十公里的地方始返。

第4分队由志愿队的4架E-16战斗机组成。在空战中,领队伊撒耶夫、队员郭尔结耶夫驾驶的编号为“7526”和“7524”的战斗机不幸中弹,两人坠机身亡。麦里尼阔夫、杜别列夫则在空战结束后,分别返回兰州拱星墩机场和西古城机场降落。

当第二批敌机飞临兰州时,我参战各机油弹已消耗殆尽,正在返场降落,故未对该批敌机发动攻击。

10点15分,多布洛司阔根再次奉令率领7架E-15战斗机,从拱星墩机场起飞迎战第三批来袭敌机。但因飞行高度不够或机枪发生故障,各机中仅多布洛司阔根和伊瓦士产阔驾驶的两机发动了有效攻击。

根据台湾出版的《空军抗日战史》记载,是役,我方击落敌机3架,其中1架残骸在榆中县东南甘草店的白土窑被发现,系96式陆上攻击机,已焚毁,机上七名乘员均死亡。我方两机被击落,均坠于甘草店以西地区。战后由日本防卫厅编纂出版的《中国方面陆军航空作战》一书,只承认在这次出击过程中,其海军航空队有1架96式陆上攻击机被中方高射炮击落。

12月27日凌晨5点半左右,我方防空监视哨发现敌侦察机2架,先后经甘肃镇原西飞,经固原、靖远等地后,回转向东窜去。是日,日机分三批,一批36架、一批27架、一批35架,分别于上午10点13分、10点53分和12点06分,侵入兰州城区和拱星墩、东古城、西古城机场上空投弹。

9点50分,多布洛司阔根率苏联空军的9架E-15战斗机,以及苏联援华志愿队的2架E-16战斗机升空迎敌。10点10分,我机发现由日本陆军第60战队36架97式重型轰炸机组成的第一批编队,其飞行高度与我机相同,均为3500米。我第2分队领队郭鲁布尼齐率先发现敌机,立即向敌机群右翼飞行的9机发动攻击,同时参加攻击的还有志愿队的2架E-16战斗机。之后,我机各自为战,不断向敌机发起攻击。

多布洛司阔根率其余各机向敌机群发动成队形攻击后,亦分散成单机作战。但因敌机以大编队形成的密集火力还击,我机没能突破敌机的防御火网,未击落敌机。

第一批敌机投弹完离去后,多布洛司阔根在空中重新集合各机,仍在兰州市区一带巡逻警戒,其飞行高度为3500米。

10点50分左右,我机在兰州市区之西遭遇第二批敌机,高度略低于我机。多布洛司阔根立即率全队发起攻击。我方见敌机有多架中弹起火或冒烟,而由分队长沃耳阔夫、队员勃戈但诺夫驾驶的战斗机亦有多处中弹。

对第二批敌机完成攻击后,我机分散返回拱星墩、东古城、西古城机场加油装弹。

台湾出版的《空军抗日战史》记载,是役,我方击落第二批来袭的日本海军航空队96式陆上攻击机1架,坠于兰州至东古城之间。另外,重伤敌机1架。日本防卫厅编纂的《中国方面陆军航空作战》则记载:是日,其海军航空队有数机中弹、1人负伤,未记录有飞机被击落。但同样由日本防卫厅编纂的《中国方面海军作战》以及《日本陆军重爆队》等明确记载,在当天的空战中,其海军航空队有1机被击落。

1939年12月28日早晨7点半左右,我方防空监视哨发现敌侦察机1架,经甘肃西峰的萧金镇到庆阳的镇原飞行后,向东窜去。是日,日军轰炸机98架分两批,于上午11点56分和12点,先后由西向东侵入兰州市区上空投弹。

11点30分,多布洛司阔根率领苏联空军9架E-15战斗机和志愿队2架E-16战斗机升空迎敌,其飞行高度为4500米。

此次空襲兰州,日军作了战术调整。第一批进入兰州上空的62架轰炸机分为两队,其前后距离和高度差均为200米,前队27机呈人字队形,飞行高度为4000米,后队35机呈菱形队形,在前队稍左后方,飞行高度为4200米。这样,若我机向第1队轰炸机发动攻击,在脱离过程中,队形必然已乱,且飞行速度降低,同时会陷入第1队飞机后座机枪和第2队飞机前座机枪的射击之中。

果然,多布洛司阔根率队向敌机群发动攻击后,分队长库尼查驾驶的战斗机在脱离过程中,被敌机密集的火力击中,当场燃烧坠落,库尼查阵亡。分队长郭鲁布尼齐驾驶的战斗机在脱离过程中,其中翼和左翼被后队敌机击中4弹。队员杜别列夫驾驶的战斗机发动机包皮和气缸,亦被后队敌机的子弹击中。

第一批敌机离去后,多布洛司阔根在空中重新集合队伍,刚聚集4机,就发现第二批敌机由西向东,朝兰州上空飞来。他立即率4机投入战斗,但因力量单薄,未能对大编队的敌机造成足够的威胁。

经过连续三天上百架飞机的轰炸之后,日军自认为达到摧毁我空军基地和空袭兰州的目的,遂结束了“百号”作战计划。

大轰炸造成的损失

日军实施“百号”作战,不仅要摧毁中国空军在兰州的基地,更想通过其所谓的“政略攻击”,对我大后方城市进行“无差别轰炸”,造成大量平民死亡,形成一种战争的恐怖气氛,迫使我国军民屈服和投降。

1939年12月26日、27日和28日的大轰炸中,兰州人民的生命和财产遭受巨大损失。1940年1月6日,甘肃省省会警察局局长马志超给省政府主席朱绍良呈文记载,三天的轰炸,一共造成兰州市民死亡75人、伤45人,毁坏房屋7053间。另外,所属警局死亡警员1人、防护团团长1人、团员2人、看守警员1人,伤警士4人、防护团员3人。1月12日,马志超在补充呈文中记载,在四墩坪一处被炸的山洞里新发现被埋16人,以及被炸房屋84间。

警局的统计,仅涉及兰州被炸的市民,并未包括兰州空军基地人员的伤亡情况。在26日的空袭中,兰州空军总站的李静、顾田云、任国泰被炸死,赵文树被炸伤。

三天中,苏联援华志愿队以及运送援华飞机的苏联空军飞行员,与来犯的日机展开英勇顽强的作战。伊撒耶夫、郭尔结耶夫、库尼查三名飞行员,献出了年轻的生命。

如今,在离兰州市中心不远的朝阳山上,建有一座“兰州空战纪念亭”(2007年11月建成)。纪念亭南面的台阶中有一座纪念碑,碑上用俄文铭刻了在兰州空战中牺牲的苏联援华志愿队飞行员名录,三位烈士的名字赫然在列。

编辑/王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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