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吴谢宇首谈弑母动机
2021-03-11刘娜
刘娜
从弑杀亲生母亲的北大学生吴谢宇,到背负7条人命潜逃20年的劳荣枝,他们都有一个奇怪的逻辑,那就是试图给自己的暴戾和血腥,寻找一个悲情的注脚,借此唤起大众的同情。
这种通过卖惨来绑架人们共鸣的操作,恰从某个视角解释了,他们缘何原本有着光明的人生,偏偏跌落暗黑的险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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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谢宇,震惊全国的北大才子弑母案的凶手。
从2015年7月到2020年12月,这桩挑战人伦的惨案,已案发5年多的时间。
因为“北大才子”的光环和“弑杀母亲”的极端,以及案发后吴谢宇谜一般的消失,让这起案件,长期霸占社交平台的头条。
2019年4月21日,吴谢宇在重庆江北机场落网。
2020年12月24日,这桩弥漫着血腥和弑杀、才子和色情、金钱和谎言的案件,被过度揣测5年之久后,在法槌的鸣音中,终于迎来首次开庭。
庭审时,昔日被称为“宇神”的学霸吴谢宇,戴着“弑母”的镣铐,第一次开口陈述弑母的前因后果和心路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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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之前很多人分析的一样,吴谢宇自己承认:他从好孩子突变成杀人犯,是从父亲吴志坚患病离世开始的。
“爸爸就是家。”庭审中,吴谢宇不止一次地说,在他的成长历程中,在国企当领导的父亲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父亲经常陪伴和鼓励他,让他感受到家庭的温暖。但他同时强调,父母把他的成绩看得很重。他从小就知道,读书好、成绩好,可以让父母感到骄傲、有面子,所以自己就努力读书,满足父母的期待。
这种讨好的行为,曾让幼年的他产生一种不好的感受,那就是自己读书,只是为了满足父母,而不是为了自己。这种“讨好”,不仅体现在学业上,也延伸到生活的方方面面。比如有一次,爸爸希望带他去西湖玩,“其实我并不喜欢,但为了满足他们的期待,还是去了。”
作为旁观者,我们不太清楚,吴谢宇回忆这样的生活细节,到底想说明什么:是回忆父母的好,还是控诉父母的恶?抑或,他另有所图。庭审中,多家媒体报道过的一个细节,或许从一个视角,印证吴谢宇说出上番言论的意图:“这位曾经的北大高材生,展现了自己高智商的一面:引经据典、逻辑清楚,对多个小说、影视剧的细节如数家珍,连续20分钟发言几乎不停顿。”
有旁听者认为,首次开口、智商极高的吴谢宇,看似在用平淡无奇的口气回忆父母往事,其实是用不动声色的催眠洗脑,让围观庭审的每个人,在教育焦虑和亲子矛盾的代入感中,站到他这一边:看,我从小就活在父母的控制里;我只是学习机器,从来没有感觉到快乐;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满足父母的期待。
他这种故意迎合亲子痛点,为自己弑母行为合理化的用心,在后面的庭审中,更是昭然若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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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父亲吴志坚因肝癌去世。吴谢宇说,当时,他在读高中。父亲病亡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刺激,让他觉得生活特别无助,一直不愿接受“爸爸已经死了”的事实。“父亲不在了,这个家已经不再是个完整的家。”
吴谢宇说,家庭重负一下子落到母亲谢天琴,还有尚未成年的他身上。母亲为了不耽误他学习,好多事情都瞒着他,不让他操心。而他又总是能从细枝末节中,看出母亲一个人在承受很多,活得非常痛苦。
父亲的离世、母亲的悲伤,让他长期活在陰影里,怀疑一切,恐惧一切,跌落抑郁。他阐述:“这东西(指抑郁情绪),不是一时一刻,而是长期积累起来的。”
身为旁观者,我们听到吴谢宇的这番陈述,会是什么感受?直觉是:他是一个可怜的患病的孩子。对。这就是吴谢宇在庭审中一直布的“局”。他所说的每句话,都在强调父母和家庭、外因和变故,对自己造成的影响。他选择性地屏蔽了,失去父亲的人何其多,和单亲妈妈相依为命的孩子何其多,跌落抑郁的人何其多,这些人也都经历了普通人无法想象的悲伤和幽暗。
但他们绝对不会亲手杀了自己的母亲。因为,仅就个人成长来说,父母和外因重要,但远没有个人的成长意愿重要。吴谢宇的遭遇是令人同情的,但这绝对不是他弑母的理由。
关于弑母的动机,吴谢宇说出的下面的话,更令人瞠目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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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谢宇陈述,考上北大后,他老是怀疑自己生了病,经常去医院检查,生怕自己和父亲一样,会不久于世。他一次次想到死,觉得只有死了,才可以前往父亲的那个世界,一家人就可以在一起了。为此,他曾设想过很多种死法,甚至想跑到高楼楼顶,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但失败了。
他不忍心抛下母亲谢天琴一人:“如果我自杀了,我妈该怎么办?她本来就过得挺苦的。”
2015年春节放假时,他曾试图把自杀的想法告诉母亲谢天琴,但终究没有说出口。后来,他发现母亲好像生病了,也不太能吃饭,就像《红楼梦》中即将死亡的林黛玉。他想到自己在一本小说中看到的一段话:“爱你爱到极致的时候,你不敢做的事情、你不能做的事情,我替你解决,我什么事都给你解决。”
所以,他产生了一个念头:和妈妈一起死,这样一家人就能团聚了。过完春节后,他开始筹划弑母一事。就像完成一道数学难题一样,他一步步布局,一点点解决,排除所有障碍和疑问,把每个步骤都安排在掌控之中。他选的日子是2015年7月10日。因为,他的生日是10月7日。
这样,日期倒过来,儿子的生辰,就是母亲的忌日。这一天,还在学校上课的谢天琴参加完学生的毕业仪式,回到家进门,弯腰穿拖鞋的那一刻,吴谢宇拿起哑铃,砸向了母亲的后脑勺和面部。
杀害母亲后,他看到现场的惨状,放弃了自杀,因为他觉得人死时太可怕太可怜了。我不知道,多少人看完这一部分,会像我一样,脊背发凉,又出离愤怒。且不说吴谢宇是否真的患有抑郁症,是否真的多次曾尝试过自杀,我们就说两点:直到案发时,谢天琴老师还在授课,哪来的像林黛玉一样奄奄一息,即将死去?以极高分数考上北大的吴谢宇,难道不清楚,哪怕是母子之间极致的爱,儿子也没权,替母亲决定生死?
抑或是,他哪怕成年,依旧活在扭曲共生的亲子关系里,认为自己和妈妈是一个人,自己的想法就是妈妈的意志?他原本有1000个机会,问问母亲的真实想法和生死意愿。但他从来没有问过一次。而是按照自己的阴谋,头脑清晰、计划完美地实施了杀害。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不仅活在特别自恋的自以为是里,而且本性凶残,恶意满满,直到今天,都在粉饰自己的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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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害母亲后,吴谢宇把家里打扫干净,用事先购买的防臭活性炭包裹谢天琴的尸体。然后,他住在福州一家酒店里,每天回家看看。此后,他连续21天往返酒店和家中,安装各种监控设备。没有报案,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没有被亲朋或邻居发现异常。
2015年7月31日,离开福州后,他伪造母亲的笔迹,向谢天琴教书的学校请假;又假装母亲的口吻,以去美国学习为由,骗走亲朋共计144万元。吴谢宇反驳了外界传言的他和妈妈各种不合的推测:“我和妈妈并没有矛盾,一直都觉得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之一;我当时没有更好的方法,觉得这种方法(杀害母亲)是最伟大的。”
为了让自己的结论站住脚,吴谢宇引用了一些电影和小说中的情节,借此说明这些文学和影视对他影响极大,让他走向深渊。看到没?这个家伙一直在从外因给自己开脱,从未对自我进行深刻反省。他对自己杀害母亲后,缘何还能镇定自若地撒谎骗钱,提及甚少。
每每谈到犯罪动机,他就开始各种美化:“我爱我妈妈,我们没有矛盾,我这么做都是为她好,我觉得杀了她是一种伟大的成全。”
相比弑母本身,他对弑母的粉饰,更让人不寒而栗:他犯下如此挑战人伦和底线的罪行,却依然试图博取更多人的共情。他就像说出“你可以说我不优秀,但不能说我不善良”的劳荣枝一样,在铁一般的证据面前,依然信誓旦旦地表明“我也是受害者”。并用无从考证的演说,唤醒人性深处“逝者已逝,生者珍贵”的悲悯,不遗余力地给自己争取最后一线生机。这是他们之所以沦为恶魔的缘由,也是公众和法律必须明辨的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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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谢宇杀害母亲后,曾回到学校,淡定自若地打探补考情况,并制造出国的假象。他和在美国读书的女朋友线上分手:“我爱你,但是我无法征服你。”他从网上购买多张身份证,辗转上海、河南、云南、重庆等地。他把从亲友处借来的140多万,基本都花在嫖娼和买彩票上。
他曾和妓女同居,因害怕暴露,恋情无疾而终。他最终决定在重庆隐姓埋名,化名小龙,变身坐台男模,混迹夜店,有时也会去培训机构上课。
他逃亡的几年里,关于他弑母的新闻,每隔一段时间,都要被媒体拎出来炒作一番。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些,却没有一次心怀愧疚,投案自首。
直到2019年4月21日,他走进重庆江北机场,被警方抓获。在此之前,江北机场升级了人脸识别系统,启用高清拍摄、精准抓拍的摄像头。
案发当天,系统4次抓拍到吴谢宇,每次检测结果都显示:机场里那个人的面孔,和弑母案中被通缉的那个头像,相似度达到98%。归案后,吴谢宇的亲属曾委托北京的律师为他辩护,遭到吴谢宇拒绝。
12月24日的庭审中,法官就量刑问题询问吴谢宇。吴谢宇回答:“你们可以把我重判,但我现在还有劳动能力,还能干点活儿。此外,我现在还在写一个材料,我要把这些事情写出来,到时候提交给法院,交给社会,希望给大家一些警示。”
寥寥数语,透露出了他满满的求生欲。他并不想死,他更想活着。这和他在解释弑母动机时,说先弑母后自杀、一心求死的说法,完全相悖。
吴谢宇的舅舅、伯父和姑父均表示:吴谢宇是失手杀人,希望法院能宽大处理。这种亲情怜悯,可以理解。但抱歉,我个人无法支持。
而网络上,有些认定“父母皆祸害”的人们,也对学霸人设的吴谢宇高智商的犯罪充满崇拜,给暴行赋予神秘和同情。
这种失焦的关注,无疑是价值观的另一种扭曲: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谋杀。任何偏离这个基本事实的讨论,都是对罪犯和罪行的纵容,只会助长更多恶意的滋生和效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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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审中,公诉机关认为:吴谢宇非法剥夺他人生命,致一人死亡;以非法占有为目的,骗取他人财物,数额特别巨大;为逃避法律追究,买卖身份证件;其行为构成故意杀人罪、诈骗罪、买卖身份证件罪,应数罪并罚。
吴谢宇弑母案最终如何判决,还需要等待时日。站在个人的立场,我觉得法院当重判:
杀人偿命,杀害母亲者,当重判。
吴谢宇不仅是杀人,而且杀害的是相依为命的母亲。不管他怎么卖惨,理由说得多么文艺动人,作为一个接受高等教育的成年人,他都要为自己的罪恶付出代价。
如果,吴谢宇弑母被轻判,就会让这起极具影响力的案件,给更多仇视父母的人一个错觉:杀害父母,是被允许的。于法于情,这个带着恶意的示范,都不能开。
挑战人伦,影响极坏,必须以儆效尤。
这些年,弑亲案件,时有发生,但留给人们影响最深的,依然是吴谢宇弑母案。一方面,因为吴谢宇的高科技犯罪,给案件蒙上了神秘的色彩;另一方面,吴谢宇北大学子的身份,戳中了焦虑的家庭教育的痛点,也激活了亲子冲突的创伤。同时,案发后,吴谢宇纵欲和堕落的色情,更是让这起凶杀案,在添油加醋中弥漫着八卦的诡异。
不难想象的是,伴随案件的判决,又一波热搜已经被吴谢宇预订。唯有从重从严判决,才能让更多人明白:没有谁的原生家庭是完美的,大海上也没有不带伤的船。
选择恶意和罪行的,必然会受严惩,而选择善良和成长的,才配有明媚的一生。
当杀人犯美化罪行,公众必须保持清醒。
其实,这已经是我关注吴谢宇案的第3篇文字了。在之前的文章中,因为案情不明,我对吴谢宇还抱有一丝丝不解和同情。如今,案件开庭,看了吴谢宇的诸多陈述后,我在心痛中出离愤怒:他一直在推卸责任,一直在寻找借口,一直在美化谋杀,一直在试图唤起人们的同情,开脱自己的罪行。
他这种和劳荣枝如出一辙的行径,让我觉得:吴谢宇弑母,绝非偶然,而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恶意。这恶意,不仅是他杀害了亲生母亲,而且是他洞悉人性的软肋,并以此博取輿论的同情。
这种戴着镣铐,依然操纵人性的歹毒,是比杀人还邪恶的可怕。我们不必为处斩这样一个恶魔而深感惋惜,我们要为避免此类悲剧的发生而修行研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