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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与被囚:浅析《收藏家》中克莱格的畸形心态

2021-03-10尹豪杰

艺术科技 2021年2期
关键词:克莱格收藏家

摘要:《收藏家》是英国作家约翰·福尔斯的长篇小说,小说讲述了命运悲惨的小人物克莱格在等级浓重的社会中自身心态逐渐扭曲,进而在畸形心态的驱使下绑架了长久爱慕的姑娘米兰达,自此囚禁便在克莱格的私人别墅中进行着。看起来,克莱格是这一切的掌控者,米兰达自始至终都是被囚禁的状态,但实际上克莱格才是真正被孤独地囚禁在那个时代,囚禁在他自己造就的狭窄的内心世界里。本文主要通过分析克莱格畸形心态形成的原因、畸形心态的表现以及畸形心态导致的结果,即囚禁的三个方面,来论述克莱格是一个孤独的被囚者。

关键词:《收藏家》;克莱格;畸形心态;囚禁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36(2021)02-0-02

《收藏家》(又译“捕蝶者”)是约翰·福尔斯的第一部作品,于1963年正式出版,这部小说采用双重第一人称的叙事手法,以白描日记体形式写成。有人认为它是一部犯罪小说,对于许多读者而言,它甚至是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故事。有批评家认为它缺乏福尔斯作品中特有的强烈的文体特征和哲理意识,“仅仅是借用了犯罪小说的形式而已,它的深刻意图与一般的通俗小说大相径庭”[1]。一般通俗小说重视情节的曲折离奇,情节越复杂越能吸引读者。相较而言,《收藏家》着重探讨的是社会矛盾和人物心理,深入小说文本可以发现,作者追求的是个人的自由、自我意识与渴望人们保留纯粹美的探索。有论者引用狄金森的诗句“太多理性是赤裸裸的疯狂”来形容克莱格,“他的‘理性实质上是一种隐秘的欲望和变形的疯狂”[2]。这部小说深刻地揭示了西方社会幽闭、个人内心扭曲的现状,更表现了个体内心孤独、心理畸形的社会根源,探讨了人的真实内在,人在压抑社会中对自我的否定和摧残。毫无疑问,社会是潜藏着危险的,但是自我本身也有着潜在的危险要素也是不可忽视的。克莱格的畸形心态是整个小说情节进行和推进的核心心理动机,正是畸形心态导致他产生了囚禁他人的病态心理。

1 畸形心态的产生

1.1 个人原因

1.1.1 自我封闭导致性格的畸形

克莱格从小便是孤独的,家庭破碎之后变得更加孤僻。孤独是一剂毒药,若没有正确的方法得到缓解,便易化为致命的伤害。克莱格一直生活在由自己内心创造出的世界里,“我不是那种粗俗的、爱出风头的货色,就像人们说的那样,我还很有点儿雄心壮志。”[3]正是如此,克莱格对身边的人满是厌恶,厌恶他们的阳奉阴违,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挤破了脑袋,他内心自卑却又自命不凡,自卑的是自己失去家庭,缺少关爱,也没有同事的显赫家庭地位或贵族阶级身份;自命不凡的是他觉得自己最为敏感,对世界有着别人不能企及的独特认知。克莱格的外在与内心是不对等的,他是矛盾的。长此以往,克格莱越发觉得这世间无人能理解自己,无人会疼爱自己,于是封闭内心,直至变得麻木不仁、心理扭曲。

1.1.2 男权思想严重、控制欲强烈

克莱格厌弃和女人打交道,他骨子里持有的是封建保守的旧观念。他讨厌与一般女子接触,自卑中带有执念。在克莱格的认知里,正常的女性应该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纯少女,有一丝性欲便是肮脏,是虚伪放荡的表现。“我觉得恶心,浑身颤抖。我真希望我是在另一个世界,这比和一个妓女在一起更糟。可是看见米兰达这样,我真没法忍受这种耻辱,我再也不尊敬她了。”[3]克莱格爱慕米兰达,但是当米兰达对克莱格坦露一些女性的身体之美时,克莱格内心却满是厌恶,克莱格口口声声说爱着米兰达,可实质上却把米兰达当成了一种可供观赏的玩物。“我只想占有她,平平安安地占有她。”[3]克莱格控制欲极强,他觉得男性应该有主导权,男性是欲望的主体,而女性是欲望的代表。他确实也是这样做的,为了能每天轻松看到米兰达,他不仅设计绑架了米兰达,让她每天与自己相处,而且把她囚禁在别墅的地下室里,限制她的活动,这是变态心理之下的疯狂举动。

1.1.3 自恋、求而不得的心理

克莱格是一个自恋的人,他渴望得到,却总是无法得到。他渴望父母关爱,父母却相继离去,最慈爱的狄克姑父也在他15岁那年离他而去,对此克莱格感到无奈、愤懑,只有通过继续收集蝴蝶来掩饰自己焦躁的内心。“存在性不安個体害怕亲密的人际关系会使自己丧失自由与身份。这种焦虑导致他的‘自恋。”[4]在后来遇到米兰达之后,克莱格逐渐爱慕上米兰达,后来干脆直接绑架了米兰达,在克莱格心里,米兰达是他生存的全部,他可以安静地看着米兰达一整天,只想与她待在一起,竭尽所能给予她最珍贵的东西。即使克莱格与米兰达在一起交流得到的总是讽刺与嘲笑,他却无怨无悔。克莱格付出所有,却永远无法得到米兰达真实的肯定,他无法触及米兰达的内心。克莱格将自己认为最好的都送给米兰达,无论是以诱骗、谎言还是实实在在的付出等形式,最终都是以悲剧收场,故事满是悲哀与讽刺。

1.2 社会原因

1.2.1 社会背景下的悲惨命运

克莱格所处的年代正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充斥着动荡与不安,克莱格的身世很不幸,2岁时父亲因酒驾车祸去世,母亲后来也跟随情人离开,从此克莱格便由姑姑和姑父抚养。“毫无疑问,和姑父一起度过的那些日子,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3]克莱格小的时候,只有狄客姑父支持他并赞赏他那些标本。“他对我真如父亲般慈爱。”[3]幼年时期的克莱格渴望得到关注与爱护,但是家庭的破碎却击毁了他为数不多的希望,就连最疼爱自己的狄克姑父也在自己15岁那年中风离世。久而久之,克莱格把自己封闭起来,生命中只剩下收集各种各样的蝴蝶标本,克莱格能从蝴蝶死去的过程中体会到快乐,此时其畸形心理就已经有所展露。幼年的克莱格内心渴望持有美,悲伤的情绪只能以捕捉柔弱的蝴蝶得以缓解,蝴蝶便是他唯一的精神依托。

1.2.2 根深蒂固的等级观念

小说中描述了英国严格的社会等级观念,只有贵族的身份才彰显着尊贵。无论是在小旅馆还是豪华饭店中,接待员都是两幅面孔,“餐厅里每一样东西似乎都在小瞧我们,因为我们不是按照他们的生活方式培养出来的。”[3]严格的社会等级下,一个人的等级身份是装不出来的。虽然克莱格一夜暴富,却无法拥有精英格调,无法改变自己的社会地位。毫无疑问,英国社会生活中,“精英文化”与“大众文化”之间存在着尖锐的、不可调和的矛盾和冲突。奥尔森指出,克莱格对米兰达实施绑架和囚禁并非一起偶然事件,而是不同阶级之间“生活环境、教育和机会的不平等”结出的恶果[5]。克莱格喜欢的是米兰达优美的线条和高雅的格调,他所向往的恰恰是自己未曾拥有的。米兰达出身优越,举止优雅,一切都是美好的,所以克莱格企图得到米兰达,但是米兰达却不喜欢他。克莱格出身低微,其实更是“精英统治之下的可怜的牺牲品”,克莱格与米兰达分属于两个阶级,他们无论在物质层面还是精神层面都是不对等的。

2 畸形心态导致的恶果——囚禁

英国当代评论家布莱德伯里在评述二次大战后的英国小说时认为,“现代主义作家不再关注现实,就会导致现代小说喜欢躲入自我之中,自我是一个孤独和被囚禁的地方”[6]。克莱格喜欢收集蝴蝶制成标本,他把米兰达看作一只美丽的蝴蝶,如同捕捉一只蝴蝶一般,克莱格悄悄跟踪米兰达,并用拙劣的谎言和准备好的迷醉剂抓住了米兰达,随后将其带入郊外别墅的地下室囚禁起来。克莱格不明白米兰达的内心,米兰达眼中的克莱格是一个极度自私自恋的人,不仅老套迂腐而且总喜欢谄媚巴结。“我知道这是一场悲剧,他是那个让人厌恶的、缺乏自信心的、盲目模仿假斯文的‘中间阶层的牺牲品”。[3]克莱格忍受着米兰达的无理取闹,歇斯底里。看起来克莱格是极其爱护米兰达的,而实际上他只是借着“爱”的名义私自占有着米兰达。美丽的“蝴蝶”,自己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相比自由,他宁可让鲜活的生命在玻璃瓶里慢慢挣扎着死亡。米兰达渴望自由,但在克莱格制造的牢笼里,这些是不可能的。克莱格知道米兰达的恐惧与担忧,但他不在乎,他是真正的自私者,自己喜欢的就一定要得到,否则就让她毁灭。克莱格的内心扭曲而幼稚,作为一个性无能者,他欣赏米兰达的肉体、线条、肤色,却在米兰达袒露自己身体缺陷之后恼羞成怒,并且最终导致米兰达因肺炎而死去。克莱格自卑、古怪,秉持道学家们的古板观点,他厌恶与他调情的女人们,认为她们下贱,都是娼妇;他鄙弃轻佻之人,也否定肉体的欲求,拒绝生命的鲜活。他最爱的是不会动弹的整齐划一的蝴蝶标本,他一直孜孜不倦地捕捉各种各样的蝴蝶,这是他的乐趣;把蝴蝶做成标本,这是他的荣耀;将米兰达囚禁在地牢,这是他理解的爱情。克莱格的畸形心态显露无遗,而正是畸形心态导致了囚禁结果的产生。

3 谁是真正的囚禁者

囚禁,指的是思想、行为以及自由都受到约束的状态。被囚禁的人如果无法调节自身去适应这种环境,就会逐渐丧失意志,思想涣散,由一个自由独立的个体成为被束缚的行尸走肉。此时,自由不复存在,灵魂被封锁,加之囚禁者对其进行的精神灌输,被囚者会大脑运作迟钝,此时,人就不能再被称之为人,只是一副躯体,空有躯壳。而就其深层意义来说,囚禁不仅仅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表面上进行的约束,还可以是科学对艺术的禁锢与摧残,也可以是特定社会对个体文化的摧残,可以是一种精神上的欺凌打压。在《收藏家》这部小说中,克莱格困住米兰达,将她留在牢笼里,表面上似乎克莱格是真正的掌控者,是掌控一切的囚禁者,但是实际上克莱格才是真正的被困者。“他简直不是人,他是一个乔装成人形的躯壳,他不相信还有另一个世界。实际上,他才是一个真正的囚徒,是他自己那个充满仇恨的,狭窄的世界的囚徒。”[3]克莱格得到的永远只是生命中最肤浅的东西,而他所渴望的风度、格调、精神,恰恰是他永远得不到的,就像他得不到蝴蝶和米兰达一样。克莱格一直是孤独的,无论是在米兰达在世时还是死去后,米兰达都不曾属于过克莱格。当克莱格发现米兰达的日记后,他对米兰达的愧疚之情得到释放,逐渐将米兰达淡忘,转而将注意力转移到新的女孩身上。一定程度上,克莱格是一个善于“移情”的暴虐者。“弗洛伊德曾概括过当男性气概丧失到极端时,就会成为暴虐狂——一种堕落成为男子气概的代替。”[7]社会命运的不公使他封闭自我,在封闭的内心世界中堕落麻木,他将这种不平衡转化成对阶级的嫉妒与仇恨,他恨、他疯狂,但又时时刻刻在克制情绪,他将自己伪装成一个体贴的君子形象,以此表现对米兰达真切的爱,实际上,他是一个“温柔”的杀手。

4 结语

《收藏家》这部小说通过讲述克莱格个人畸形心态的变化过程,揭露了异化社会生活中隱藏的残忍面,表明人与人的冷漠和疏离是存在的,同时鲜明地刻画出了克莱格偏执而孤独的形象,他所代表的是孤独和被囚禁的自我,这样的人与世界是脱离的。从某种意义上讲,克莱格代表的是一种悲剧,他没有意识到他所收集的生物是没有灵魂的,真正有价值的美体现在生命的鲜活和自由之中,而克莱格捕捉和囚禁的做法无异于扼杀自由。他没有意识到自由之美的价值,他为米兰达构筑了一个牢笼,但同时也囚禁了自己,正如米兰达在日记中所写的那样,其实克莱格才是被一个狭小天际所禁锢的人。米兰达之死,根本原因在于克莱格的自私与暴虐,米兰达向往自由,而克莱格不可能给予,他将自己囚在这样一种美好的幻想中不愿醒来,克莱格囚禁了米兰达,更是囚禁了自己。《收藏家》给读者呈现了一个悲剧故事,让我们看到了人性的复杂与矛盾,而在遭遇冷酷无情的事件时,个人如何勇敢面对、积极行动、勇敢承担起社会责任,拒绝封闭自我,拒绝畸形心理对他人和社会产生伤害,则是这一故事背后的现实意义,即便在当代,仍旧值得我们思考和研究。

参考文献:

[1] 于建华.论《收藏家》的对话性艺术特征[J].当代外国文学,2006(1):29-36.

[2] 潘家云.“太多的理性是赤裸裸的疯狂”——《收藏家》中克莱格的伪理性剖析[J].当代外国文学,2009(1):95-102.

[3] 约翰·福尔斯.收藏家[M].李尧,译.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17:9-228.

[4] 王晶.浅析《收藏家》中克莱格的疯狂[J].湖南医科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06):174-175.

[5] 王书艳.从阿瑟·密勒的悲剧观探析小说《收藏家》中克莱格的悲剧根源[J].辽宁行政学院学报,2013(06):137-138.

[6] 张和龙.幽闭的自我,畸变的心灵——评约翰·福尔斯的小说《捕蝶者》[J].外国文学评论,2000(2):63-68.

[7] 埃里希·弗洛姆.生命之爱[M].王大鹏,译.北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2003:58.

作者简介:尹豪杰(1996—),女,河南周口人,硕士在读,研究方向:民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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