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构建中美关系全新图景的有益尝试

沈逸

【关键词】百年未有之大变局  中美关系  历史演进    【中图分类号】D80    【文献标识码】A

中美关系是当今世界最为重要的双边关系之一。在面临新冠肺炎疫情冲击和挑战的当下，在中美两国实力对比进入历史上罕见的相对均衡的时期，在美国国内治理能力及其在国际社会上的行为变化调整的关键阶段，人们日益认识到，更加全面认识和准确理解当前中美关系，并努力构建一种与高速变化的事实更加贴近的全面认识框架，对更加准确把握中美关系正确的发展方向，推进中美关系早日回到良性的轨道上来，具有极为重要和特殊的时代意义。正是在这个意义上，由人民日报社原副总编辑、高级编辑谢国明领衔撰写的新作《中美关系50年：1969—2019》更加展现出其独特的意义和价值。

探索新的分析视角，提供详实史料，展现了“国际问题研究全民化”的新图景

首先，本书在研究以时间线索为基础的中美关系历史演进中，构建了一个颇具特色的分析视角。1949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这是继美国货运商船“中国皇后”号开启中美交往后，一个全新的发展阶段。19世纪70年代初期，以基辛格、尼克松为代表的美国古典政治精英在务实的现实主义逻辑的驱动下，谋求改变中美关系，在毛泽东、周恩来、邓小平为代表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缔造者的努力下，决定性地把握住了这一历史机遇，推进了中美关系从“破冰”到建交的历史性变迁;本书作者具有开创性地选择了新的分界点，构建了一个从1969年到2019年的50年分期框架，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以近似自觉的方式，帮助人们为中美关系留下了一个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之前的剪影，较为全面地提供了其对于中美关系在这50年中发展情况的理解与认知。

其次，本书提供了在通俗读物中较为罕见的详实的历史性材料，并在50年的时间跨度内进行了比较有效的整合性表达。相比较中美关系的复杂与微妙，任何意义上的篇幅，都是有限的。本书的写作团队比较创新地用10个章节，用“写意”与“工笔”相结合的方式，将50年中美关系互动的标志性事件与关键细节有机地串联在一起，以通俗但不失严谨，全面但不失重点，综合但不失要义的方式，呈现在适合本书定位的读者面前，充分表现了谢国明先生作为资深媒体人对文字和内容的驾驭能力，也让读者得以在相对于学理性专业著作更加轻松活跃的阅读体验下，以尽可能高的效率，在较短时间内掌握并初步形成一种具有一定历史厚度和学理深度的中美关系总体认知。对当下而言，这意味着各行各业关心中美关系发展的读者们，将得以在这本质量较高的通俗读物中，高效地形成相应的知识积累与基本认识。

此外，本书的问世相当程度上展现了大变局时期“全民化的国际问题研究”图景的形成与发展。正如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执行院长王文先生在该书的代序言中所指出的，此书可能正在开辟中国“全民的美国研究”这一新路径，结合笔者个人的观察及体验而言，这种判断不仅适用于美国研究，适用于中美关系，在更加广义的国际问题研究领域，这种 “全民化的图景”，也正在中国成为一道独特的风景线。这一现象的出现，是中国总体实力提升，民众基本生活水平得到满足之后，在通信与信息技术革命助力下出现的一种具有历史性意义的独特现象，在相当程度上可以看作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历史性进程中具有高度象征意义的一幕，每个个体，都有充分的勇气，也具备了一定的条件，包括高度发达的信息平台，将自身对国际问题的认识和理解，以各具特色的语言和方式表达出来，共同组成了一幅与经典学理和专业讨论有机互补的国际问题探讨新图景。这无疑是值得高度肯定的。

分层论述、布局清晰、通俗易懂，展现出中美关系的三个核心发展特征

从行文布局上看，全书十章基本可分为三个板块：第一板块是前传，用一章非常扼要地阐述了从1784年美国商船“中国皇后”号对中国的访问，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的抗美援朝，以及20世纪60年代，在冷战背景下，中国老一辈领导人围绕中美关系调整所展开的努力和准备;第二板块是本书的主体，即从第二章到第九章，用八个章节，介绍了尼克松、卡特、里根、老布什、克林顿、小布什、奥巴马、特朗普8位美国总统任期内，中美关系波澜壮阔的发展历程，对中美关系从“破冰”到2019年贸易战的繁多事项，进行了全面梳理，抽取其中的重点与标志性的细节，进行了精准扼要的阐述;第三个板块是第十章，与最终的后记一起，尝试用较为通俗易懂的话語，去挖掘并阐述导致中美关系出现变化的深层原因，并对中美关系的未来走向，基本特征，以及作者认为中国应该采取的核心应对思路，进行了比较全面的阐述和表达。

在本书涵盖的50年中，中美关系经历了剧烈的变化，从冷战初期曾在朝鲜半岛刀兵相见，到70年代“破冰”后共同抗击苏联威胁，再到冷战后期斗争与合作不断，最终伴随中美实力对比更加均衡竞争日趋激烈化，两国关系无论是在认知上、战略上、政策上，还是在实践中，都经历了巨大的变化。本书的写作团队在面对材料庞杂与篇幅和时间有限的条件下，最大限度地展现出了中美关系50年发展的三个核心特征：

第一，本书比较全面地展现了中美关系兼具斗争与合作的复杂属性，帮助读者对中美关系进行更加理性和全面的思考。中美关系十分复杂，这决定了任何时候，尤其是在当下，须避免对中美关系形成过于简单的刻板印象，更要避免出现某种“非此即彼”“非黑即白”被网民戏称为“二极管”的认知窠臼。本书从海量的史料入手，用比较精炼的文字，借助对材料的准确选择，构建了认识和理解中美关系较为全面的整体画面，让读者，包括那些非专业性的普通大众读者，能够在较短时间内，比较直观和具体地形成对中美关系的全面认识，对中美关系基于各自不同的国家利益所展开的斗争与合作，形成全面而充分的认识。

第二，本书比较全面和系统地展现了中美关系从20世纪60年代到2019年的发展脉络，为帮助读者理解当下中美关系的核心特点与深层规律奠定扎实基础。中美关系始终处于一个动态发展的过程中，在较长时间跨度内，构建对于中美关系这个动态系统的全面认识，对认识和理解中美关系当下的现状，以及未来的走向，无疑是至关重要的。本书的写作团队努力通过对静态材料的全面把握，以及深度联系，串联并描绘出一幅中美关系在半个世纪的时间跨度内动态发展的全景画面，并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作为一部通俗读物，本书对不同总统任期内的中美关系的变化和调整，进行了简明扼要的论述分析，可以帮助读者较为清晰地梳理从尼克松到特朗普，历任美国总统对华战略演变的一般路径。这在通俗读物中，是极为难得的。

第三，本书的写作团队着力勾勒并凸显历任美国总统任内美国对华战略的核心特征，帮助读者形成对中美关系阶段性核心特点的整体认识和把握。本书对中美关系的深度分析和描述，主要聚焦于中美战略关系、台湾问题、经贸问题三个方面，这些问题正是50年间，影响中美关系演进与变化最为主要的方面。本书的作者们比较准确地把握了中美关系整体战略定位的历史性变化，包括台湾问题在中美关系不同历史阶段的不同表现形式;经贸问题在冷战前后，以及在不同美国总统任期内地位、形式和性质的系统演变，继而对各个总统任内美国对华战略的核心演变，进行了较为系统和全面的论述。这不仅有助于帮助读者形成对中美关系的全景认知，也帮助读者更加立体而准确地把握不同美国总统任内中美关系的个性化特征。

从中美各自的认知体系出发，就认识中美关系的不同维度，提供了有效的分析框架

虽然写作本书的谢国明先生将其定位为一本通俗读物，但该书的写作团队仍然希望提供有效的分析框架，帮助读者对中美关系的演进形成更好的理解与把握，在本书的第十章，作者介绍了认识和理解中美关系的分析框架，从中美各自的认知体系出发，就认识中美关系的不同维度，中美对于对方提出的尊重需求，中美两国可能形成的对于自身的特殊认识，以及在欧美主流媒体中较为常见的“两个陷阱”即修昔底德陷阱和金德尔博格陷阱等，均提出了一些自己的认识。

本书的写作团队，对于中国，对于中美关系，满怀明晰而质朴的情感;字里行间饱含了希望中美关系走向良性发展的真挚愿望，直白可见;在中美关系波诡云谲发展的总体进程中，本书作者对中美关系未来的良性健康发展，持续报以坚定的信任;同时，借由对中美关系未来走向、核心特征以及原则性应对方式的简要描述，充分展现了对中国做好自己的事，以斗而不破、和而不同的方式，維系中美关系总体良性、健康、向好发展趋势的坚定信心！

很显然，正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世界，其发展速度，远超人们的预期和想象。当本书完成印刷出版流程，笔者开始撰写这份书评时，已经是2021年的1月10日了，2020年全年无论是美国自身的发展，亦或者是中美关系的变化，又或者是在2021年最初的十几天里在华盛顿上演的极具魔幻现实主义色彩的诸多场景，都在充分昭示这样一个基本的事实：中美关系即将进入一个更加高速演进的全新阶段;在这个阶段中，中美关系的变化将更多地受到全局性、系统性和复杂性因素的多重影响;美国自身国内的发展变化，可能以远超人们预期的方式展开;中美两国共同面临的挑战，也许将在相当程度上，在各种场合里，促进和推动中美关系重新回到良性发展的轨道上来，当然这不可能是中国单方面努力的结果，而必须是中美双方共同努力才能达成的。而短期内出现的这些变化，无论是美国国内疫情防控不力程度远超预期，亦或是美国不同政党博弈诱发的社会撕裂，又或者是中美国家综合实力对比微妙变化诱发的各种认知变化，都向人们提出了一个战略性的问题，即如何在未来更加有效地维系中美关系良性发展？本书可以在这方面，为读者们奠定一个讨论的起点，为所有关心爱护中美关系良性健康发展的相关主体提供可资参考的分析框架，这也是当下中美关系良性发展所必不可少的。

（作者为复旦大学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教授、院长助理，复旦大学网络空间国际治理研究基地主任）

责编/谷漩    美编/陈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