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畿与江右王门工夫论之比较
2021-03-08董甲河
董甲河
(江西农业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西 南昌 330045)
在阳明后学中,王畿与江右王门的交往最为密切。邹守益、欧阳德皆受王畿点化,聂豹与王畿争辩最为激烈,罗洪先曾追随王畿,后又质疑王畿。王畿认为:“先师倡明此学,精神命脉,半在江右。故江右同志诸兄传法者众,兴起聚会,在在有之,虽未能尽保必为圣贤,风声鼓舞,比之他省,气象自别,不可诬也。”[1]80王畿与江右王门互动频繁,共同探讨致良知工夫论议题,正如牟宗三所说:“大抵自阳明悟得良知并提出致良知后,其后学用功皆落在如何能保任而守住这良知,即以此‘保任而守住’以为致,故工夫皆落在此起码之最初步。”[2]220关于王畿与江右王门工夫论之比较,林月惠、彭国翔、张卫红等学者多集中讨论王畿与聂豹、罗念庵的工夫论,已经产生一些学术成果①。笔者在前贤研究的基础上,从凡圣同体与凡圣相异、觉化私欲与扫荡私欲、上根人与中下根人三方面探究王畿与江右王门工夫论的异同,以期推动阳明后学工夫论研究。
一、凡圣同体与凡圣相异
真性迷失于物欲,是王畿与江右王门共同面对的问题。王畿认为:“吾人本来真性,久被世情嗜欲封闭埋没,不得出头。譬如金之在矿,质性混杂,同于顽石,不从烈火中急烹猛炼,令其销熔超脱,断未有出矿时也。吾人学问不离见在。”[1]448他针对人之真性要出离世情嗜欲的解决策略为“不离见在”,也就是良知见在。“见在”是明朝人的口语,也就是今天所说的“现在”。良知见在指良知本有,能够在当下随时呈现。
王畿从良知见在说出发,强调愚夫愚妇与圣人之间的同一性。他说:“良知不学不虑,本来具足,众人之心与尧舜同。譬之众人之目本来光明,与离娄同。”[1]127然而,愚夫愚妇虽然与尧舜有同一性,但也有差异性,就是说,愚夫愚妇的良知本体有被私欲遮蔽之时,故而不能成圣成贤。王畿认为:“良知无奇特相、无委曲相,心本平安,以直而动。愚夫愚妇未动于意欲之时,与圣人同,才起于意、萌于欲,不能致其良知,始与圣人异耳。若谓愚夫愚妇不足以语圣,几于自诬且自弃矣!”[1]132在王畿看来,愚夫愚妇未动于意欲之时,与圣人同,这是说愚夫愚妇与圣人同体,而起意动欲之后,不能致其良知,因此与圣人异。王畿分析愚夫愚妇与圣人因起意欲萌而产生差异,主要是为了说明愚夫愚妇可以成圣。相较愚夫愚妇因为私欲问题与圣人之间有差异性,他更看重愚夫愚妇在良知本体上与圣人之间具有同一性,所以才感叹“若谓愚夫愚妇不足以语圣,几于自诬且自弃矣”[1]132。
王畿强调凡人与圣人具有同一性,指出凡人可以成圣。凡人究竟如何成圣呢?王畿提出的策略是回归先天之学。他说:“吾人一切世情嗜欲,皆从意生。心本至善,动于意,始有不善。若能在先天心体上立根,则意所动自无不善,一切世情嗜欲自无所容,致知功夫自然易简省力,所谓后天而奉天时也。若在后天动意上立根,未免有世情嗜欲之杂,才落牵缠,便费斩截,致知工夫转觉繁难,欲复先天心体,便有许多费力处。”[1]10彭国翔对王畿关于先天之学与后天之学的对比有精妙的分析:“先天之学始终将‘意’纳入‘心’的发动与控制机制之下,使得意识的产生,无不以良知心体为根据,排除了嗜欲杂念;后天之学则是在经验意识产生之后,再以良知心体施以衡量判断,而此时的意识很可能已经脱离了本心的控制,不能保持自身的纯善无恶,需要时时加以对治。”[3]从先天之学与后天之学的对比可见,回归先天之学对于王畿这样的上根之人来说显然更易做致良知工夫。他取先天之学,舍后天之学,从心体入手,提倡“当下现成,不假工夫修整而后得”[1]844。
江右王门质疑王畿良知见在说的合理性。邹守益认为:“先言戒惧,后言中和,中和自用功中复得来,非指见成的。若论见成本体,则良知良能,桀纣非啬,尧舜非丰,何以肫肫浩浩渊渊独归诸至圣至诚乎?”[4]549-550邹守益主张以戒惧为致良知工夫,中和为致良知工夫之境界。他不赞成王畿的良知见在说,反问如果承认人人具足见成本体,桀纣非啬,尧舜非丰,为何圣人才肫肫浩浩渊渊呢?他看到凡人与圣人之间在肫肫浩浩渊渊上有重大区别,否定人人具有见成良知。邹守益与王畿的不同在于,王畿强调凡圣具足良知本体,具有同一性,而邹守益强调凡圣相异,如桀纣非啬,尧舜非丰,重视凡人与圣人之间的差异性。聂豹批评王畿论学“每病过高,又务为悟后解缚,不经前人道语,听之使人臭腐俱化,四座咸倾,譬之甘露悦口,只是当饭吃不得。世间曾有几人可辟谷耶?”[5]罗洪先亦批评王畿良知见在说。他反驳说:“初学下手,便说了手事,惟恐为工夫束缚。”[6]213罗洪先认为,王畿良知见在说抹杀了凡人与圣人的差异性,把初学下手处当成致知终极境界即凡圣合一,并且批评王畿良知见在说仅言本体、不说工夫。
王畿的良知见在说以良知本体为下手处,而江右王门诸子大抵上皆反对王畿的良知见在说,主张以致良知工夫为下手处,主要是因为在现实中面对私欲问题,他们深切地感受到私欲对于良知本体的强大遮蔽作用。比如,罗洪先认为:“以见存之知为事物之则,而不察理欲之混淆;以外交之物为知觉之体,而不知物我之倒置。理欲混淆,故多认欲以为理。”[6]261在罗洪先看来,虽然从理论上讲良知为事物之则,可是在实践中容易出现良知不能作主、混淆理欲、认欲为理的情况。私欲对于天理或良知的强大遮蔽作用,使罗洪先在探寻致良知之学方面产生了深深的焦虑。邹守益面对私欲问题,提倡以周敦颐的无欲说对治,认为无欲对有欲,应从有欲渐进达到无欲,非顿超直入无欲。聂豹更是面对认欲为理的困境,不得不在良知与知觉之间分清界线,先离开外境,直接回归未发之中。江右王门强烈感受到良知与私欲之间的张力,迫使他们不得不面对私欲这个魔咒。从凡圣关系来看,江右王门在处理良知与私欲问题的焦虑背后,隐含着他们意识到凡圣之间的巨大差距,或者说,凡人成圣太难,并非一蹴而就。他们经过亲身实践,体认到凡圣之间的差异性。
王畿良知见在说直达本体,着重凡圣同体,容易抹杀现实中凡圣的差异性。他意识到良知见在说的危险:“世间薰天塞地,无非欲海,学者举心动念,无非欲根。而往往假托现成良知,腾播无动无静之说,以成其放逸无忌惮之私,所谓行尽如驰,莫之能止。”[1]43这也是江右王门对王畿良知见在说的担忧之处。良知见在说从心体下手,不顾现实中凡圣的差异性,容易被世间一些嗜欲之人利用,成为放逸不做致良知工夫的借口。这些问题是江右王门考虑的重点。因此如耿定向所说:“吉水诸公之学,大率不欲享用现成良知,别寻主宰。”[7]江右王门不仅探寻良知本体,更为重视致良知工夫。邹守益提出戒惧说,欧阳德提出循良知说,聂豹提出归寂通感说,罗洪先提出收摄保聚说,皆属于由工夫悟本体路线。
二、觉化私欲与扫荡私欲
王畿立足于先天之学,主张从心体下手,提倡良知见在说,在致良知时讲究“信得良知”。他说:“若果信得良知及时,即此知是本体,即此知是功夫,固不从世情嗜欲上放出路,亦不向玄妙意解内借入头。良知之外,更无致法;致知之外,更无养法。”[1]493所谓信及良知,就是自信自身与圣人皆具足良知本体。他认为时时以良知为本体,以良知为功夫,可以化解世情嗜欲,也不会落入玄妙意解之中。可见,王畿的信良知,直指良知本体,顿超直入,以良知本体自作主宰,走本体即工夫路线。他认为这与王阳明致良知工夫路线是一致的。他说:“阳明先生云‘心之良知是谓圣’,揭出致良知三字示人,真是千古之秘传、入圣之捷径。时时提醒,时时保任,不为物欲所迁、意识所障,易简广大,天下之能事毕矣!”[1]220王阳明指出心之良知是谓圣,意味着凡圣皆具足心之良知。这符合王畿单刀直入之风格,时时保任此心之良知,不为物欲所遮蔽、意识所障碍,即可由凡直入圣地。
王畿在讲究信得良知的同时,还提倡一念灵明自作主宰。他说:“若果信得良知及时,不论在此在彼、在好在病、在顺在逆,只从一念灵明自作主宰,自去自来,不从境上生心,时时彻头彻尾,便是无包裹,从一念生生不息,直达流行,常见天则,便是真为性命。从一念真机绵密凝翕,不以习染情识参次搀和其间,便是混沌立根。良知本无起灭,一念万年,恒久而不已。”[1]335一念灵明自作主宰的前提是信得良知,可见王畿的致良知路线必须顿悟良知本体,否则只从理论上自信本具良知本体,难免遇境无所适从。在信得良知的前提之下,还须时时以一念灵明自作主宰,不从境上生心,不被习染情识所搀和。王畿认为:“道不可须臾离,故学亦不可须臾离。无大小、无常变、无隐显语默,兴居瞬息,动静无不是学,故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见在一念,无将迎、无住著,天机常活,便是了当千百年事业,更无剩欠,故曰一念万年。”[1]450王畿把处理良知与私欲关系全部化约为见在一念,由一念灵明恒在,认为保任此正念,即可以由凡成圣,亦可不被私欲所引诱。
王畿并没有把私欲问题纳入良知见在说的视域之中,他以直达良知本体化解良知本体与私欲的紧张,然而江右王门加大了良知本体与私欲之间的紧张,故而迫使他们在处理私欲问题时要比王畿考虑得复杂。比如,邹守益认为:“良知之精明,人人具足,然而或精明或障蔽,则存乎其人。学者果能戒慎恐惧,常精常明,而纵横酬酢,无一毫间断,则即此是善,更何所迁?即此非恶,更何所去?一有自私用智之障得以间隔之,则须雷厉风飞,迁而改之,如去目中之尘而复其本体之明,顷刻不能以安,便是实致良知手段。故尝谓乾乾不息于诚,所以致良知也;惩忿窒欲,迁善改过,皆致良知之条目也。”[4]531在邹守益看来,人人具足良知之精明,但由于自私用智等私欲障碍,导致人不能做到良知常精常明,因此不仅要乾乾不息诚以致良知,更要戒慎恐惧自私用智之障,惩忿窒欲,迁善改过。欧阳德亦认为良知因为自私用智不能做到时时作用。他说:“不思吾身动静语默、行止久速、视听食息、知识思虑,莫非良知之所为,而一毫之人力无所与焉。所谓‘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也。人惟不能循其良知,而作好作恶,用智自私,是以动静语默之间,皆失其则。故曰:‘莫不饮食,鲜能知味’也。故君子之学,循其良知,而不自私用智,以凿其天命耳矣。”[8]在他看来,人身动静语默、行止久速等行为皆良知之所为,不掺杂纤毫人力之作用。然而由于自私用智等私欲障碍,造成人不能顺其良知之则,因此君子应循其良知,不让自私用智起作用。以邹守益、欧阳德为代表的江右王门在致良知中,看重良知与私欲两方面,主张一方面以良知作主宰,一方面防止私欲发生。
江右王门与王畿在致良知路线上的差异,已由王畿指出。他说:“夫圣贤之学,致知虽一,而所入不同,从顿入者,即本体以为功夫,天机常运,终日兢业保任,不离性体,虽有欲念,一觉便化,不致为累,所谓性之也;从渐入者,用功夫以复本体,终日扫荡欲根,祛除杂念,求以顺其天机,不使为累,所谓反之也。”[1]393由此标准考量江右王门与王畿,可见江右王门都属于渐修路线,而王畿的良知见在工夫属于顿悟路线。二者在处理良知与私欲关系上,王畿以良知本体觉化私欲,江右王门以工夫扫荡私欲。这是二者对待私欲的最重要区别。在王畿的致良知路线中,他并不以处理私欲问题为主,而是考虑如何保任良知本体,一觉有私欲,当下即化。在江右王门的致良知路线中,因为强大的私欲障碍使他们深切感受个体生命困顿之苦,迫使他们考虑如何去欲。他们一方面体证良知本体,一方面扫荡私欲。
三、上根人与中下根人的致良知路径
王畿与江右王门分属不同的工夫路径,他们之间的互动与激烈争辩,实际上涉及根器问题。王畿在《抚州拟岘台会语》中指出:“先师首揭良知之教,以觉天下,学者靡然宗之,此道似大明于世。凡在同门,得于见闻之所及者,虽良知宗说不敢有违,未免各以其性之所近,拟议搀和,纷成异见。”[1]26在他看来,阳明弟子由于性之所近,形成各种良知异见。性之所近就是根器。根器大略分为上中下三种。牟宗三对三种根器有较好的区分:“所谓上下根不单是聪明与否的问题,最重要者还是私欲气质的问题。上根人似乎合下私欲少,不易于为感性所影响,所谓‘尧舜性之也’,故易于自然顺明觉走。中下根人私欲多,牵绕重,良知总不容易贯下来,故须痛下省察与反照底工夫。”[2]194
以根器标准判断王畿与江右王门,王畿是上根之人,邹守益、欧阳德、聂豹、罗洪先等是中下根之人。王畿保任良知,觉化私欲;江右王门保任良知,扫荡私欲。双方属于不同的致良知工夫路线。王畿这一路向讲究顿悟,必须一念自反本心,时时保任本心。王畿的良知见在说直接从心体下手,然而世间有几人能像王畿那样容易直达心源呢?王畿属于早慧之人,悟性极高。他“已悟心体,其工夫和言说方式处处从果地立根”[9],提倡良知见在说,强调凡圣同体,主张从心体下手,可以化解私欲,消解凡人与圣人之间的差距,使凡人快捷成圣。他的良知见在说强调当下现成。然而,王畿没有考虑到,世间之人恰恰多在当下世情嗜欲之中打转,不能顿超直入心体,又怎能觉察私欲皆意之动,由之回转于心体呢?正如张卫红所说:“见在工夫唯相应于上根之器,故真正能够契合龙溪‘见在’之旨且实致其良知者是鲜见其人的。”[10]比如激烈批评王畿良知见在说的罗洪先自称“本是钝根下器,望此殊非易至”[6]213,认为“夫守是而存之,人人可以勉进,至日久则可夺旧习,是其进为次序,中人以下皆不至于苦难也。吾人有血气智虑之运,自不能遽与道合,非假存习,断无顿悟超入之理”[6]451。罗洪先主张致良知须有工夫次序,不能顿悟超入。这主要是因为他追随王畿修习期间,痛感依良知见在说不能处理私欲,因而对其学说产生怀疑。罗洪先认为“断无顿悟超入之理”,亦反映出他从性之所近,不能体味顿悟路线高超之处。王畿与江右王门之间的争辩,很大部分皆出于各自根器所限,没有看到自身路向的有限性,从而双方互相指责。如果跳出各自根器所限,能为对方根器与路向思考,还会发生那么多争辩吗?
王畿与江右王门虽属于不同的根器,但这其中并无高下之分,而是针对每个人,由于“性之所近”,可以选择不同的致良知工夫路径。况且致良知的过程是漫长复杂的,双方在修道交流中互相取益。王畿虽然早年闭关顿悟良知本体,之后却做了大量保任工夫。江右王门中,邹守益、欧阳德受王畿点化,皆直达本体,又因私欲障碍,亦经过多番考验,提出各自的致良知说。聂豹狱中闲久静悟心体,出狱后提出归寂通感说。罗洪先经历多变,52岁时山中静坐彻悟仁体,晚年亦提倡收摄保聚说,意在防止私欲作用。从这些王门诸子的修习经历来看,虽然他们各自的路向不同,但是其实践的经历颇为波折。王畿认为:“圣人学者本无二学,本体工夫亦非一事。圣人自然无欲,是即本体便是工夫,学者寡欲以至于无,是做工夫求复本体。故虽生知安行,兼修之功未尝废困勉;虽困知勉行,所性之体未尝不生而安也。”[1]212他这一番言语道出了王门士人致良知过程之悟与修的关系。上根之人可以选择王畿良知见在路线,顿悟本体,保任本体,觉化私欲,然而其中有退转之危险。如果不能一念灵明自作主宰,良知本体还会被私欲所障,保任工夫不成功,所以王畿提倡生知安行还须困知勉行,也就是既先悟本体,做本体工夫,也要渐修。同样,中下根之人可以选择江右王门由工夫悟本体路线,困知勉行,时时做工夫以复本体,扫荡私欲。这是渐修,做工夫防止私欲。因为良知本体恒在,所以王畿提倡困知勉行可以生知安行,换句话说,渐修亦可悟本体。
比较王畿与江右王门的工夫论可见,二者在凡圣关系上,王畿坚持凡圣同体,提出良知见在说,而江右王门诸子认为私欲对于良知本体有着强大遮蔽作用,皆反对王畿的良知见在说,坚持凡圣相异,比如邹守益提出戒惧说,欧阳德提出循良知说,聂豹提出归寂通感说,罗洪先提出收摄保聚说。在处理良知与私欲关系上,王畿以良知本体觉化私欲,属于顿悟路线;江右王门以工夫扫荡私欲,属于渐修路线。二者之所以出现不同的致良知工夫路线,主要原因在于根器不同,王畿是上根之人,江右王门诸子皆是中下根之人,根器不同决定了他们不同的致良知工夫路向。然而,王畿与江右王门的致良知工夫路线并非截然对立,而是可以在修道交流中相互取益的。
注 释:
①主要相关成果可参见林月惠:《良知学的转折:聂双江与罗念庵思想之研究》,台北:台大出版中心,2005年,第486—513页,第644—717页;彭国翔:《良知学的展开:王龙溪与中晚期的阳明学》,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5年,第321—361页,第 378—394页,第 420—436页;张卫红:《当下一念之别:阳明学现成良知之辨的关键问题》,《浙江学刊》,2007年第4期;张卫红:《王门后学王龙溪与罗念庵工夫论之比较》,《杭州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