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费券发放折射经济行为及问题分析

韩福友 彭毅斐

1.中国人民银行滨州市中心支行；2.山东管理学院

一、引言

2020年春节期间突发的新冠肺炎疫情加大了国民经济下行压力，尤其是对消费造成了沉重打击。1-2月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同比下降20.5%；1-3月全国国内消费税收入同比下降16.4%，均为历史最低增速。面对消费需求不足的压力，西方国家选择直接向居民发放货币来激励其当期消费愿望。我国则根据储蓄率高、住房自有率高等特点，选择以消费券的形式激励消费和服务居民。自2020年3月2日山东济南①首开今年的消费券发放先例之后，全国多地纷纷开始发放消费券，目标是通过促进消费，最终推动经济复苏（见图1）。

二、本轮消费券发放的典型特征及产生的效果

（一）本轮消费券发放的典型特征

一是发放区域广泛，东西部有所差异。据新华财经数据整理，截至2020年12月22日，已超过281个城市发放消费券，占比77.2%。其中，经济较发达的东部沿海城市发放消费券最多。据统计，3-4月疫情爆发期间，发放消费券的城市中近一半集中在这一区域（如图2）；中部地区的河南、湖北也较为积极；西部地区个别城市在疫情初期也较早的发放了消费券，但发放的城市和发放金额总体偏少。二是政府投入资金规模较大，调动社会资金规模更大。截至2020年12月22日，全国消费券财政共计投入133.07亿元，调动社会资金339.94亿元，发券总金额达473.01亿元。如3月27日-5月31日，杭州政府发放5亿元消费券，商家匹配优惠额度11.8亿元；武汉4月19日-7月31日期间，分两批次共投放5亿元政府消费券，企业匹配18亿元；6月份北京联合京东发放的122亿元消费券中，包含22亿政企专券和100亿元平台券。三是电子化程度高，面向群众广泛。借助支付宝、微信、银联“云闪付”等电子平台面向大众发放电子消费券。同时有面向特定群众的专用消费券，但金额相对较小。如杭州1500万元定向给困难群众；武汉定向给低保、特困、建档立卡贫困人口1800万元。同时还有定向工会、医生护士的消费券，如瑞安专门面向一线疫情防控人员发放面值600元的文旅致敬券用于支持文娱消费。四是覆盖范围基本涵盖了受疫情影响较大及与市民生活密切相关的行业，如餐饮、景区旅游、住宿、美容美发、零售、文体等生活服务领域，部分地区涉及汽车、家政等行业。

（二）本轮消费券产生的效果

1.刺激终端消费，通过杠杆效应、乘数效应扩大消费需求。一方面，通过设置消费券使用的门槛和抵用率，使消费不会仅限于消费券数额，产生显著的“杠杆效应”，带动更多的消费支出。另一方面，发放消费券实质性上是政府拿出一部分预算支向一般民众转移，能够引起国民收入的增加，从而引起1倍或多倍的经济总需求的变化，即“乘数效应”。通过整理部分地区的相关公开数据，消费券拉动的关联消费最少是消费券的2.6倍，最高可达近17倍。

2.促进经济复苏，拉动餐饮、旅游、零售等终端服务业的复工复产。精准对焦重点行业、重点领域，尤其是针对受疫情冲击较大的餐饮、旅游等终端消费领域发放消费券，撬动该领域消费需求，对生产的调整和升级具有重要导向作用。总体来看，发放消费券行业比未发放消费券行业恢复快。据沈艳、孙昂（2020）②测算，在3-4月间，发放消费券行业支付笔数反弹幅度是未发放行业的3.11倍，发放消费券行业支付金额反弹幅度是未受发放行业的5.15倍。

3.惠及民生，助力中小微商家纾困。支付宝发布的数据显示：截至4月底，全国有超千万线下商家受益于消费券，其中9成为中小微商家；4月以来，全国平均每周有上万餐饮商家接入支付宝小程序。刘尚希通过研究佛山支付宝消费券的样本后③表示：消费券对小微商家拉动效应最大，1元消费券直接拉动小规模商户流水增加2.97亿元。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通过研究发现④，消费券拉动新增消费最明显的是消费水平较低的群体，低消费群体拉动效应为5倍，高于中等消费水平的3.9倍及高水平的2.6倍。

三、消费券释放效果受限的原因分析

（一）消费者购买的既定行为模式难于打破，消费券短期刺激效果显著但不持久。从本次全国各地首次启动消费券发放时期来看，大多正处于疫情后恢复阶段初期，期间疫情防控形势仍较为严峻，社会就业压力大，居民消费行为谨慎，社会居民普遍对未来收入、支出存在不确定性预期。随着疫情逐渐稳定，日常消费渐入正轨，消费者逐渐恢复了既定行为模式。消费券作为特殊时期提振消费的工具，是为了适应政策传导机制建立起来的、带有一定目的性的政策手段，如商超券、文旅消费券等，其对消费者常规的消费支出模式形成了引导性干预，一定程度上带动了消费者超前消费倾向，短期内虽然取得一定刺激效果，但长期来看，消费券的发放仍将会受限于消费者购买的行为模式，而起不到长期效果。

（二）居民消费水平的回归性导致消费券效果有限。从经济学角度来讲，居民消费水平的提高从根本上受到居民可支配收入的影响，在一定的居民可支配收入下，商家让利、提高消费体验等刺激手段仅能带来短期增幅效果，居民消费水平的变化最终将回归于居民可支配收入的增减。发放消费券的目的是促使老百姓在既定的消费计划之外增加消费，但在收入情况没有改善的前提下，老百姓拿到消费券不但不会扩大消费领域，反倒会把原本要消费的现金存起来。2020年，全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同比实际增长2.1%。与此同时，12月末本外币存款余额218.37万亿元，同比增长10.2%，其中住户存款93.44万亿元，同比增长13.9%、增加11.31万亿元，远高于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增速。由此可见，发放消费券一定意义上有助于减缓居民收入差距带来的消费差异，普惠性增加，但根本上打造居民消费升级、提振居民消费热情最终还需加快恢复生产、增加居民收入。

（三）物价上涨对居民消费水平形成压减效应，居民消费内在动力不足。从供给侧看，2020年，CPI同比上涨2.5%，尤其是受新冠疫情、“猪周期”和春节等因素叠加影响，年初CPI同比涨幅连续两个月处于“5区间”，创多年来新高。在消费价格上涨的态势下，实际对居民消费水平形成了压减效应。消费券虽然从需求端刺激了居民消费需求，但在供给端方面作用有限，并不能带动消费需求长期有效释放。与此同时，部分企业持续采取降薪、缓薪、无薪休假等措施，导致一些消费者对未来收入的预期下降、消费意愿减弱。从数据上看，2020年，全国国内消费税收入1.20万亿元，同比下降4.3%；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39.20万亿元，同比下降3.9%。其中餐饮收入零售总额同比下降16.6%。消费税和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降幅虽然均逐月缩小，但降幅仍较大，疫情后期“报复性消费”并未出现，内需动力仍显不足。

（四）疫情反复导致消费复苏进程受阻，居民更倾向于生活必需品消费。疫情带来的企业停产、就业困难等不利因素传递到居民消费中来，体现为居民谨慎消费。且随着国外疫情蔓延、国内各地疫情反复，不确定因素增加，居民消费更为理性，从消费结构来看为中高档奢侈品消费减少。据不完全统计，抢券居民中近70%的居民首先选择了低门槛消费券，其中50元门槛券最受青睐，可见居民普遍偏重于理性消费。不少居民反映高面值消费券（如使用门槛为200元、500元的消费券）为被动获得，如近期没有大的消费需求即使消费券过期也不会选择使用。2020年，金银珠宝类、家具类、服装鞋帽针纺织品类等商品消费总额分别同比下降4.7%、7.0%、8.1%，降幅均大于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整体降幅。与之相反，粮油食品类、日用品类则保持5.4%、7.5%的较高增速。

四、相关建议

（一）优化消费券政策设计，实现精准滴灌。一是在受众群体上，消费券发行时需对消费人群的消费能力和消费欲望进行合理的划分。通过发放现金券或借助个人所得税系统等方式，尽可能实现对对低收入群体和疫区民的精准滴灌；对于中高收入人群，更多通过数字化方式发放消费券，以确保消费券不被“套现”，有效进入实体经济。二是在行业投放上，各地在目前主要针对餐饮、商超购物、文旅等方面的基础上，可结合当地情况尝试发放产业链较长且需求弹性大的商品消费券，如科技、教育、文化、通讯、医疗卫生等领域。

（二）加强民生保障，培育长远消费潜力。国际经验和相关研究均表明，消费券短期效应明显，但长期拉动能力不足。居民消费的提高受可支配收入、财产、社会保障、消费习惯等长期因素制约，只有配合保民生举措协同跟进，能更有效提振消费。如可提高个税起征点可以减轻中等以下收入家庭的税收负担，刺激该群体的消费需求；推广以工代赈，帮助更多有劳动能力的人通过获得工作岗位来实现收入的增加；针对城乡居民普遍存在的“储蓄养老”“储蓄防病”的思想倾向，进一步健全社保体系，为公众解除扩大消费的后顾之忧，降低储蓄率等。

（三）落实好“规模性政策”，全方位提振经济。2020年两会提出“规模性政策”概念，即通过发行抗疫特别国债、新增赤字、新增减税降费规模、增发地方政府专项债券等形式，实打实的将资金直达地方、直达基层、直达民生。要全面落实“规模性政策”，促进经济复苏：一是借助“规模性政策”支撑消费券政策发放。要加强财政资金统筹安排，合理确定消费券的发行规模和发行形式，通过政府、平台、企业成本共担的方式，降低政府财政支出压力，提高财政资金使用效率；二是深入落实“规模性政策”，通过大力发展电商新业态、高水平打造夜间经济集聚区等其他措施，全方位提振经济复苏。

注释：

①2020年3月2日，济南市委、市政府印发《关于贯彻落实中央重要讲话精神统筹推进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和经济社会发展工作的实施意见》，明确面向景区、旅行社、影院、演艺场所、书店推出2000万元消费券，拉动文旅消费。

②沈艳、孙昂.消费券的中国实践：发展现状、效果、展望.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http://nsd.pku.edu.cn/sylm/gd/503034.htm。

③全国政协委员、中国财政科学院研究院院长刘尚希在2020年5月25日举行的“数字消费券对复工复产的带动效应“研究报告发布中提出。

④2020年5月份《疫情之下的消费重启—中国城市数字消费券的应用与效果研究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