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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仔往事

2021-03-04严奇

参花·青春文学 2021年3期
关键词:二姨村里人村口

严奇

时至今日,村里有许多人,在经过浪仔家门口时,依旧忍不住要往里头看一眼。虽然,浪仔从小在村里长大,可他的全名谁也记不清。村里人只知道他姓符,名字中带一个“浪”。过去,村里人习惯称他“浪仔”,后来又叫他“靓仔”,久而久之却成了“烂仔”。在方言里,“烂仔”是一句骂人的话。

早些年,浪仔在外地打工,肯听话,能吃苦,生活过得还算滋润。打拼几年,省吃俭用,攒了一笔,在外地讨了一个老婆。可想不到老婆跟着与他关系最好的工友跑了,顺带卷走了他全部的积蓄。浪仔苦追无果,最后几经周折,才回到了村里,人从此也“废”了。每天总穿着一条发黑的牛仔裤,套着一件破夹克,在村里不是拉扯妇女,就是吓唬小孩,村里人不胜其扰。

二姨对四婶说,原本浪仔家里的老母亲可以帮他喂鸡,给他做饭,管一管他。可后来,老母亲得病去世了,浪仔便更加放荡,没事在地里偷一点菜,翻墙偷一只鸡,连老人的丧事都是村委会几个干部张罗的。可能是因为他从小在村里长大,大家对他有点儿感情,虽然胡闹,但村里人也都忍了下来。

二〇二〇年初的疫情来得很突然,接到通知的时候,镇上发现了两个确诊病例,村民们商量着得赶紧封村。在村里,信息相对闭塞,只知道疫情的传染力很强,谁都不敢守在村口。

無奈之下,村长便找浪仔帮忙,想不到他一口便答应了下来。二姨对四婶说,兴许浪仔是缺钱了,想靠补贴赚一点小钱。浪仔接过任务后,便把家里的破垫子铺在了村口的沥青路上。搭一个棚,摆一张桌,装一壶水,每天等村长给他送饭,就这样在村口驻扎下来。

四婶对二姨说,浪仔变了。在村口,没事的时候,他会和干活的乡亲说说话,聊聊天,偶尔帮路过的四叔赶鸭子。虽然风吹日晒有点苦,但人也精神和开朗许多。

这一天,村口忽然来了一群人,试图开车进村,被浪仔拦住了。其中一个人对浪仔说,他们是村里长大的,想回家看看祖屋,身体没病。村里有人知道后,也跑了出来,远远喊道,我给那人作证。那人甚至还把一沓钞票塞到了浪仔手里,请浪仔“通融”一下,结果浪仔愣是不答应。

那群人把浪仔团团围住,村里也有人劝他,别那么计较。可浪仔就一句话:村长说封村就封村,谁也不许进。看到对方人多势众,浪仔索性躺在车轮底下。那群人实在没办法,只能原道折返。

后来听二姨对大姨讲,想一想都后怕。原来,那群人从高风险地区出来,想进村躲一躲,幸亏被挡了下来。村长给浪仔安排一个差事,是对他好,让他变得负责用心,我们村应该感谢浪仔。

疫情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接到通知,可以解除封村了,浪仔才得以回家。二姨提议村里请浪仔吃一顿饭,被浪仔回绝了。全村都以为,浪仔已经“浪子回头”,想不到过了几天,浪仔因为偷看姑娘洗澡,被大伯和三叔抓住,送到了派出所。在路上,大姨长叹一口气:“烂仔就是烂仔,改不过来啦!”

坐在派出所的木凳上,我和浪仔四目相对,我问他:“阿浪,你怎么又变回去了?”浪仔一脸诧异,痴痴地道:“啥变回去了?前段时间,村长说疫病伤人,尤其是老人容易得病。我妈年纪大,身体不好,怕染病。所以,我就守着村口呗。”我呆住了,愣愣地望着表情几近疯癫的浪仔。

“阿浪,你妈不是已经……”说到一半,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见我忽然沉默,浪仔又傻傻地笑了起来:“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呀?我还得回家帮我妈喂鸡做饭呢!”

记得《论语·为政》篇里有一则故事,孟武伯问孔子,什么是孝?孔子答:“父母唯其疾之忧。”其实,反过来可能也一样。忘了生,忘了死,只记得家中母亲身体有恙,这就是浪仔吧。

(责任编辑 王瑞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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