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巴河之恋

刘玉萍

白哈巴的“山花沼泽”

白哈巴，当地人叫“阿克哈巴”，“阿克”在哈萨克语中是“白色”的意思。它是由纳尔森哈巴、铁木尔特哈巴、那仁哈巴三条河流交汇形成哈巴河上游，向下流经一段后水色变白，人们把这段河流称为“阿克哈巴”。它是中哈界河，河西岸就是哈萨克斯坦，河水发源于阿尔泰山冰川，向南流过上百公里，最后经哈巴河汇入额尔齐斯河直至北冰洋。大萨孜是哈萨克语“乌鲁肯萨孜”，“乌鲁肯”是大的意思，“萨孜”是湿地。白哈巴、大萨孜是汉语与哈萨克语结合的称谓。

朋友圈里都在转载“半路一把刀”的《大萨孜：“撞上”的山花沼泽》。作为一个在哈巴河县生活了二十年之久的“资深”居民，我竟从未走进过大萨孜，更不要说亲临现场目睹那激动人心的一幕幕！所有可行不可行的想法就在那一刻萌生，这次在家小住的日子里，一定要说服丈夫带我走一趟大萨孜，期待在我有限的生命里，也能够拥有“撞上”那漫山遍野“野花沼泽”的壮景。我甚至假想，如果有一天我离开这个世界时，是要静卧在那野芍药、金莲花、勿忘我的海洋中的。在我慢慢地幸福地闭上双眼时，眼中、心中都是这绽放的青春与活力！

连着几天，远处的山头上总是飘浮着厚重的云层。丈夫说那里在下雨，去了也玩不尽兴。于是我耐心地等待，等待无雨的晴天。不知是不是我的诚意感动了上苍，这样的天气，居然在我离开哈巴河的前一天来到了。只是他没有带我去大萨孜，他说去白哈巴吧，牛羊已经上大萨孜了，凡是它们经过的地方不会再有盛开的野花。

过了检查站，遇见几拨转场中的羊群，白色的毡房像散落一地的珍珠，东一簇西一簇的。路边的山坡跟随弯曲的道路像魔术师一样忽然变出一片黄花，忽然变出一片蓝花，忽然又变出一片白花。花儿们在魔术师的指挥下毫无征兆的成片交替出现着。我最终憋不住内心的激动，大声狂呼：“太美了！太漂亮了！这哪里还是人间！”同车的友人不解地询问丈夫：“嫂子怎么像外地来的游客一样，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他嘿嘿笑着回答：“从来没有在六月帶她来过，她在乌鲁木齐住了那么长时间，看什么都好奇。”我根本没时间参与他们的谈话，只一味用双眼贪婪地捕捉车窗外的美景。

在一处野芍药盛开的路段，丈夫停下车，他是被一阵鸟儿的叫声吸引了，我则带着手机溜下路基，来到林中。这里的野花品类繁多，形色各异。野芍药以气势取胜;金莲花以妩媚夺冠。其他我叫不上名的花种也各自旁若无人的努力绽放着。自然界是公平的，它为所有的植物提供足够的光照、湿度、温度，植物们根据自身具备的条件选择阴或阳的生存环境。

我醉心于各种花开的精彩，直到追踪它们的身影又回到停车的地方。我为自己拍到大片野芍药和几朵金莲花而兴奋，丈夫却对我说，有个地方的金莲花会让你开心到流泪。我满心期待着憧憬着，那将会是怎样壮观的振奋人心的场景啊！

汽车继续前行，路两侧的山坡上依旧不断交替出现各种颜色的花海。到了白哈巴已是下午两点多了，我们在此用过午餐，继续赶路，一直来到他的目的地。这里居住着一家牧民，家长是一位五六十岁的老人，他有几处大的围栏，我去年来的时候见过他，含含糊糊会说几句汉语。丈夫停好车，我们各取所需，他俩扛着“大炮”去了李世忠的“魔术林”，我则沿着羊道向早就看好的山坡上的一大片花海走去。

让我说什么，我该怎么说！我迫切地想要赞美生命！赞美这天地间所有自然绽放的生命！这里的树不傲慢，草不卑微，花不宫斗，鸟不传话，牛羊不多管闲事……水洗般蓝色天空上涌动着圣莲一样的云团，青黛色山脊便是圣莲的花托。所有的一切都让人那样忘却自我的存在，灵魂自身体中弹出，自由奔放的回旋在花草之间、山林之间、天地之间。索性闭上眼，躺在大地的怀抱里，提前感受回归的惬意。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他的呼喊声惊醒，他们要换“阵地”了吗？我一边回应着他，一边迅速向着来的方向走去。

他循着我的声音来接我并告诉我，有一大片金莲花就在我们停车的附近。啊？我为何丝毫没有察觉？回放一下停车后的过程，原来是一下车就直奔早就惦记上的那面开满野花的山坡，根本无暇顾及其他的景、物、人了。

尾随爱人来到车前，他抬手一指：“看，那不是金莲花吗？”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这位牧民大叔的围栏里居然豢养着密度如此之高的金莲花，连成片汇成海。猛然醒悟，我已经不知不觉地踏进了神的后花园。

征得主人的同意后，我们都来到了这座“私人花园”中，这时候才意识到栅栏内的植物长得较为粗壮高大，花瓣偏大肥厚多汁。之前我所遇到的花草较之就略显单薄、羸弱了。再放眼瞧去，栅栏外家畜们路过的地方，真的连一朵像样的花都没有，更不要说野芍药、金莲花了。我不能不赞美这家牧民的智慧，他用爱美的心灵和勤劳的双手为自己为路人留住了山里的春天，延伸了春天的期限，成为神的后花园的看护者、守望者。我小心翼翼地穿行在花间，努力避免对它们造成伤害。我真是醉得不轻，只知一味地用手机拍照拍照，直到手机匮电自动关机。

都说“造化弄人”，生活在这样的仙境中，内心该是怎样的清净。物欲淡泊顺应自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身心健康逍遥自在地在这人迹鲜至的世外桃源里，守护着一家老小过着自给自足的平淡日子。陶渊明、王维这些把世界关在门外的隐士，追求的也不过是在一个依山傍水安然寂静的环境里，于松柏下花丛中安一张小桌，桌上放一壶酒，摆几碟小菜，就着拌有花香的山风自斟自饮。醉了，就地躺在花丛中的石板上，直视苍穹嘴里喃喃着“平生不止酒，止酒情无喜”、“一生几许伤心事，不向空门何处销”吧。

我有幸“撞上”了白哈巴的“山花沼泽”，但我的脚步依然没有迈进大萨孜，我千万种地猜测揣摩大萨孜的美与奇。至此，大萨孜依然像蒙着面纱的女神，令我辗转反侧，令我心向往之。

白桦恋

新疆阿勒泰地区的白桦树，学名叫“疣枝桦”，因为它一身素白，深受人们喜爱。但在阿勒泰地区，没有人称它“疣枝桦”，即便知道它的真实身份，也都不愿改口，世世代代的人们都亲昵地称呼它为“白桦树”。这是人们对它的爱称，我也毫不例外，从小生活在白桦林里，白桦林里有我童年无数的记忆，它给了我童年的梦想、对未来的憧憬。

白桦树，我是在你的陪伴与注视下长大，你是我永远的伊甸园。

儿时，我享受着向你索取物质的过程。春季，我會在你身上寻找甘甜的桦液;夏季，我会钻进你密集的家人中找寻各种野果，吃得满嘴黑紫，还要采来带回家;秋季，我会围在你的身边，寻觅最漂亮的那枚彩叶，将它珍藏在心爱的笔记本中，我甚至会剥下你的皮肤，用铅笔写下我的记忆;冬季，你倒下的同伴的躯体，便是我取暖、煮饭的燃料。那时，我爱你，不单是你能够像伟大无私的母亲，给予我富足美味的野果和轻易获取的成就感。你那挺拔伟岸的身姿、神圣纯洁的躯干、温柔多情的眼睛、色彩多变的枝叶……都是我喜欢亲近你的理由。无论我做了怎样伤害你的事情，你都会选择默默承受，用一种以德报怨的姿态，来包容我的无礼。

我常常走近你，拥抱你，亲吻你。依偎在你的怀抱，闭上双眼，倾听你脚下哗哗流过的溪水，深吸你散发出的独特清香。有时候，我也会捡一小堆白桦枯枝，烧一壶用来冲奶茶粉的河水，铺开一张毯子静静倚坐在你的身边，听枯枝尽情燃烧时的狂欢声、听河水快乐地跃过岩石时的欢笑声、听鸟儿长啼短鸣倾诉衷肠、听微微南来风轻拂你秀绿发梢时的私语声……我醉了，醉在这人间最美的天籁中。

这时的我，对你有了新的认识，不管是情感、认知还是感悟，都已注入了崭新的内容，你已成为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我会在四季到来时，重新解读神秘的你。

春季，白桦树从红褐色的枝条上吐出嫩绿的新芽，没几天嫩芽便长成舒展的新叶。四月来临，稻穗般的绛色花果抖洒着鹅黄色的花粉缀满枝头，沉甸甸地压弯了从前高高翘起的脑袋。低垂的果穗让我懂得：饱满的麦穗总低头，枯萎的麦穗高仰脸。

盛夏的烈日炙热高悬，沐浴在白桦树枝叶间过滤下的阳光中，享受着丝丝的清风。张开眼，抬头望一望碧空之上时卷时舒的祥云;转过脸，看一看扭腰展臂梳理短发的白桦树;俯下身子，摘一朵盛开的黄灿灿的蒲公英……此时，我的心中激荡着难以言说的幸福，焦躁的灵魂被彻底征服。“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舒。”这种被古人极力推崇的人生境界，在白桦林中，我竟不经意间偶遇。

而那满头镶翠的白桦树，红的枝，白的杆，黑的眼，像一个极活泼的小姑娘，摇头晃脑唱着那首不老的童谣。白桦树那蓬勃的生机让我明白：快乐要靠自己寻找，拥有了快乐，便拥有了一生相伴的朋友！

秋天的白桦树，置换了暖色调的头饰，它想掩饰内心因离别带来的伤痛。秋风扫过，片片桦叶穿着金黄色、赤红色、黄绿色等等不同颜色的衣裙，娉娉袅袅衣袂飘飘，决然作别今生的枝干。它们或铺在地上，或漂在水中，来年化作春泥养花护树。桦叶的离去让我知道：付出，是为了更好地收获;收获，是为了更好地付出！

冬天的白桦树，多了一份宁静。没有树叶相伴，它们寂静地肃立在寒风中，任由顽皮的雪花肆意摆弄。雪花累了、困了，有时会睡在树上、枝头上。那羸弱多病的便是在劫难逃，被压折了手臂或者脊背。大部分白桦树都能挺过寒冷的冬天，因为叶子在离开时，偷偷地在白桦树的心里，种下了希望的种子。怀揣着这份希望，白桦树勇敢地像守卫边关的战士，有了自己坚守的信念！白桦树的坚守让我觉悟：希望是人生路上的启明星，朝着启明星的方向走，你便能迎到黎明，看到日出！

与白桦树相处的时光是快乐的，无欲无求的。它能让我在物欲横流的漩涡中重获新生的超然，它能让我在焦头烂额的烦琐中选择性的失忆。“……金色的白桦林啊，编织着太阳的衣裳，风笛吹，彩蝶飞，清清河水印画廊……”写不完的诗歌唱不完的曲，古今中外到底有多少人恋上白桦树、白桦林，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白桦如美酒！我自知与欧阳先生没有可比性，但欧阳先生的“山水之醉”，却与我在白桦树下邂逅！

白桦树以慷慨无私的奉献，养育着身边欲壑难填的人类。在生与死之间，白桦树看得很平淡。它的寿命比起银杏，不算长。活着，除了吸收太阳的光辉、土壤的养分以外，剩下就是回馈自然、回馈人类了。它甘愿为人类净化空气、甘愿为人类遮风挡雨、甘愿为人类燃烧自己……

白桦树，我拿什么来回报你对我一如既往的包容？白桦树，我拿什么来答谢你对我毫无保留的馈赠？我愿饮长风，枕涛声，醉卧白桦树下长睡不起，从此伴你左右。

白桦树，你是我的情人！你是我的恋人！你是我深爱的那个人！

夜宿哈龙沟，赏拍流星雨

哈龙沟景区位于萨尔布拉克乡哈龙沟村境内，距县城西北35公里处，属阿尔泰低山带。这里怪石嶙峋、形态各异。山谷中乔木、灌木丛生，在岩石的缝隙中，生长着枝繁叶茂的爬地柏。在穿越景区的别列则克河畔陡峭的山崖上，雕刻着远古的岩画。

一天，丈夫下班回到家，不顾冲澡，急匆匆要带我和女儿出去吃晚饭，而且是吃最不费时间的抓饭。途中，老先生略带歉意的说明情况，有朋友约他去哈龙沟拍照，估计要半夜才能回家，言外之意是想让我们娘俩待在家里。这样有趣的活动能少得了我吗？女儿是标准的宅女，给钱都不愿去户外“自讨苦吃”，那就让她自己留在家里好了。吃完晚饭，把女儿送回家，都来不及让我换掉高跟凉鞋和裙子，他就要出发。匆忙中我随手取了才买的呢子短上衣，一起出了门。

来到朋友家的院门口，他已经在等候了。两人把相机、镜头、帐篷、睡袋、防潮垫等装在后备厢后，正式出发了。

路上，朋友告诉他，朋友的朋友QQ留言说，今夜2点左右，在哈巴河可以看到英仙座流星雨。为了选一个少有灯光干扰的位置观赏并拍照，决定去哈龙沟露宿半宿，看能不能拍到流星，顺便再拍拍星轨。除了枯燥的相机数据设置问题，他俩探讨的内容我还是挺感兴趣的，坐在后排，静静聆听。在车子行走的过程中，穿上了呢子上衣，终究是立秋的天气了。

很快到了哈龙沟，丈夫将车拐进怪石林立的沟里，两个人就开始忙着寻找最佳拍摄角度。太阳已经西沉，一弯略显橙色的月牙斜挂在西天，拦腰缠了一条乌青纱。两个人似乎想找个地方，让月牙在某块石头的大嘴里面衔着。在这上百万年的冰川遗址上，一块块曾经经受过冰水侵蚀的巨石上，有被当胸掏空的C型残躯，有被未知力量雕琢的龇牙咧嘴的怪模样。夜幕下，它们像一只只的怪兽蛰伏在那里，伺机而动。不远处是成群的马匹，在暮色中，“咯吱咯吱”地贴着地皮啃食着野草。看到它们镇定悠闲的样子，我想附近肯定不会有可以威胁我生命的野兽，我大着胆子向他上次拍照的地点寻去。雨后不久，地面上生长着白白的草地菇与马勃。这里草长的都不高，并不柔软的枝叶划过我裸露的脚腕、小腿，有点痛痒并存的刺挠。穿高跟鞋攀登岩石，我虽不怵，但毕竟不方便。当我站在丈夫上次拍照的地点呼喊他时，我只能眺望到爱车跟前两个模糊的人影，天说黑就黑了。

三人分两拨，竟还走岔了。来到车前不见二人，又折回去找。听到他俩一长一短地喊着，还以为他们在对话。走近了，才听清是在喊我，又是一个题外话的小插曲。找来找去，他们都没能找到可以含住月亮的山岩，拿着相机又返回原位。山风吹的很凉爽，天空中渐渐可以看到星星的身影了。仰起脖子观察着天上的变化，银河以南北跨式将天空分为东西两半。在东半天空上，我看到一颗星星用很快的速度匀速前进，激动地用手指着天空，兴奋地喊道：“看！看！那边有流星了！”他们有点纳闷，似乎觉得流星来得太早了点，抬头朝着我手指的方向找去，天上可见的星星还不多，很快就找到了。朋友说：“那是卫星，不是流星。”虽然空喜一场，却也学到一点天文知识。脖子仰的好累啊，真想躺在地上好好观赏夜空。他们俩支好了相机，李世忠从车里拿出两个户外的简易布椅。我最终还是选择到车里面去，让他打开天窗，我站在主、副驾座中间的储物盒上，靠着天窗玻璃，扶着两边安装行李架的支架，站得稳稳当当以后，再仰起头，就不会因为仰头导致的发晕而失重了。他们两人也找出防潮垫，拿出睡袋，随性就地躺了下来，体会着天当被地当床的感受。十二点左右，开始有流星划过，有的瞬间消失，有的拖着长长的尾巴闪过。流星稀稀落落，出现时，要间隔长短不等的一段时间。他们很有意思，看到流星尾巴呲花还不过瘾，还要给流星配上“嗖”一声响。此时，山野的风吹过，矮小的蒿草发出“嗦嗦”的声响;他同朋友边看星空边低声交流着拍片的心得;相机定时“咔、咔、咔”地自动拍摄着;蝈蝈“曲、曲、曲”地唱着，偶尔还伴有三两声野鸭的叫声;远处不知是流水还是风吹树叶的“哗哗”声;周围高大突兀的岩石黑黢黢沉默着;浩渺的夜空那样通透、清晰;恒星、卫星、流星只是静静的闪烁着、行走着、划过夜空。放一曲《斯卡布罗集市》的吉他曲，让时光跟着音乐的节奏一起流淌吧！

温度越来越低，我在车里摸索着找到羽绒睡袋，打开拉链，斗篷一样“穿”在身上，依旧钻出天窗，仰望星空。流星出现的频率比前期高了，我开始期待那种烟花般的流星雨。慢慢地，我开始不停地变换着站姿、坐姿，最终抵不住困乏，缩在睡袋中，躺在后座上睡着了。

“嗷！”不远处的岩石后面传出一声受了惊吓的惨叫把我从梦中惊醒。我迅速钻出天窗，他们也从防潮垫上起来了。我不清楚那是什么动物发出的声音，再也没有第二声。他们检查了各自的相机，讨论是狗还是旱獭的怪叫。这时，已经是13日凌晨两点多了。银河的位置明显顺时针旋转了，北斗七星也在调整着位置。流星还是不多，零零散散出现，月亮已经下班。看看四周没什么变化，蒿草依旧“嗦嗦”着，蝈蝈还在“曲曲”叫，远处的流水或是树叶照样“哗哗”响，倒是黑黢黢的岩石突然就让我产生了一种穿越时空的错觉：这里的一草一石都是有知觉有灵魂的，它们是古战场上被射杀的阴灵的寄居体，它们不动声色地在这里守了几百年甚至上千年。我探出车外的身体渐渐缩回车内，我感觉车外睡着的两个男人和我距离那样遥远，他们是熟睡的，他们在另一个空间里感觉不到这些灵魂的存在。我似乎看到血淋淋的战场上，挣扎的受伤者。这片吹着与上古无二的风的谷地，究竟有多少故事发生过，除了这里守着的灵魂，谁也不知道。我已经无法正常入睡了，对流星雨的期待，已抵不过对那张牙舞爪的怪兽的恐惧，我就这样坐在车里，瞪着大眼，却又毫不后悔此行地等待着。等待什么，似乎连我自己都不清楚了，是一场刀枪剑戟的战争？还是一场美丽的流星雨？

车外的两个人终于有动静了，他们的话语声将我拉回现实。四点多了，烟花般的流星雨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如期而至，他们开始收拾东西了。没有看到大规模的流星雨，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失望，有美丽的星空陪伴，这对我来说已经是奢侈了。回想上小学三年级时，拿着自然书，翻开仅有的几张彩页，找出星空图，在家门口用手电筒照着，去找天上相对应的星座。那时的星空很明亮，可以看到很多很多的星星，不会有粉尘、雾霾的遮挡，不会有强光霓虹的纷扰。有幸目睹过禾木的星空，在那里才能找到儿时记忆中明亮星空的神韵。听说新西兰小镇特卡波有着全球最美丽的星空，什么时候专为星星去一趟，那该是多么浪漫的一件事！

冬季到白沙湖来看雪

“我爱你塞北的雪，飘飘洒洒漫天遍野，你的舞姿是那样的轻盈，你的心地是那样的纯洁，你是春雨的亲姐妹哟……”一曲《我爱你，塞北的雪》将冬季的浪漫刻畫得入木三分。雪的到来彻底改变了凌乱、寂寥的深秋带来的悲凉，还给大地一片清朗世界。

2014年1月24日，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我们驾车从哈巴河县驶向185团。一路上柏油马路就像一条扯不断的黑色锦缎，向前无限延伸。道路两边的积雪虽说不厚，却足以掩埋一切嘈杂，一个静谧安详的世界就这样豁然展现在人们的视野中。

我们要去的目的地是白沙湖。距县城108公里，没有进水口也没有出水口，这里生长着一种野生的白色睡莲，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白沙湖，可以说是沙漠中的一个奇迹。“存在就是真理”，它的出现从科学角度讲，自是有它的必然性。但对于一些理想主义者来说，那便是一场天赐奇缘。它的存在充满了浪漫色彩、充满了传奇色彩、充满了想象的空间。一个包容海纳了一切人间美好词汇的湖泊，孕育了多少热爱生活的人们的梦想。它像朝圣者的目的地！坐在湖畔高高的沙峰上，凝神屏气地盯着湖面，任思绪天马行空地奔跑着，默默地向着它许愿、默默地向着它祈祷、默默地向着它倾诉对情人不曾有过的告白;抑或也可以让大脑暂停一切活动，留出一片空白用来发呆。湖面被皑皑白雪覆罩，若说那是一床巨大的棉被，未免有些俗气，我宁愿那是神仙姐姐的面纱，一不留神遗落在了湖面上、沙海中，遮住了镜子般的湖面，遮住了金子般的沙粒，重新塑造了一个湖，一个可以托起想要飞翔之人梦想的雪湖、沙湖。

喧喧嚣嚣热闹了一春、一夏、一秋的莲花，此时退出了争芳斗艳的舞台。饱经沧桑的芦苇在湖面上独自唱响生命之歌，簇簇雪花停留在苇穗上，形成一顶顶银色桂冠，庄严、凝重。湖边杨树如哨兵一样，努力挺直腰杆，坚守着这片净土圣湖。经过秋风的洗礼，树上的叶片都摇曳远去，留下缀满芽胎的枝条，任那东西南北风劲吹，也无法再拨动树的心弦。

正当我们沉浸在这洁净素白安然静谧的二人世界时，走来一对年轻人，一个边防军人带着他的女友也来寻访这块神奇曼妙的秘境。相信在他们的心中，有雪的白沙湖犹如他们的爱情纯洁神圣。他们没有过多地与我们交谈，或许是不愿打断彼此对雪中白沙湖的冥想。没多久，有一队身着冬衣的人拿着推雪铲和笤帚边走边干边聊地靠近观景台的位置。他们是农十师185团三连的职工，为了方便来往游客行走而清扫着栈道上的积雪。十来个人很快将工作完成，然后便消失在远去的栈道上。不久，那对恋人也走了，留下我们独自欣赏在雪湖上随着西坠的太阳和逐渐拉长的树影、人影。

毋庸置疑，太阳才是真正的艺术大师，它用光线在大地上肆意挥毫，留下不朽巨作。不过，这巨作是需要有诚意的人，不惧跋涉、不畏严寒才能够取走的真经！

屈原在《离骚》中说：“吾令羲和弭节兮，望崦嵫而勿迫。”意思是说：“羲和啊，放下你的鞭子吧，你让太阳停一停，不要让黑夜这么迅速地把我吞噬。”无论是谁、用怎样的深情挽留，白日都在无法阻拦地西沉。我们带着收获的心情，告别雪中的白沙湖。

冬季到白沙湖来看雪，那是一种精神的升华，一种灵魂的超脱。面对一池白雪，想那下雪时雪花“故穿庭树作飞花”的姿态，想那雪停时“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盛景，心中便多了一份“不食人间烟火”的飘逸。

冬季，请到白沙湖来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