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萤火虫身缚灯笼

刘华

火

嘎吱，嘎吱，这火烧松木的动静

源自膝关节、腰椎及颈椎

你从中调协，送上当归、田七等中草药

甚至请它们去手术台

观看剪刀与镊子表演皮影戏

半亩方塘，两片菜地，三亩水田……

每天重复浣洗刚逝去的一日

骨头在具体的事物里生锈

有时我从城市归来，目睹，却无法阻止

一团火，燃烧成灰烬才肯歇息

河底印象

一次次途经，常被芦苇边的水鸟

或水中穿行的鱼群钓住目光

因此，河底升起的浩瀚星空

无人注视，或沉没在水的沙漠

唯有萤火虫身缚灯笼，继续寻找

被风束缚的风筝。那些稚嫩的粉笔字

散布在鹅卵石的街巷里——

没有一个牧羊人前来认领

耕

河流右岸

青草在风中合唱失传的民谣

稻田光着膀子，在晨曦中

迎接祖父、父亲和他的兄弟们

它用肉身招待锃亮的铁犁

从怀中掏出蚯蚓、蚂蚱和蝗虫

把食物赠给成群鸦雀

只要喂它一粒种子

它将在秋天千万倍地偿还

鞋

15瓦白炽灯，凝聚霜寒的光芒

夜色逃出门槛之外

竹针衔着羊毛的温暖

在一个男孩未知的前程

来回冲刺

这时候

当一盏灯也是幸福的

我坐在你面前，看了一会脸

又看了一会手

你的脸满是皱纹

手也皲裂如震

在山中

在山中行走

像一株天南星呼吸阳光，采集雨露

山茶花早已起身相迎

沏好一壶清香

送入行者的爱丽丝梦游仙境

黄鹂提着一串婉转的乡村音乐

敲醒听众的耳朵

直至月亮骑在马鞍山上

——忽然，有几滴雨从天空垂落

就这样，我们找到了回家的路

山 居

出了门槛，像抽屉被拉开

马鞍山推至眼前，馥郁的葡萄藤

把天空遮蔽，巨蟹座，金牛座，水瓶座……

都是一串串发亮的葡萄

一张光的无量之网

把云朵照亮、山冈照亮

把阶梯下灰蛐蛐的歌声照亮

而我的眼睛如水流动

随一支行军的蚂蚁队伍

搬运粮草，准备对冬天发起进攻

鸡 鸣

雄赳赳的瀑布从山腰上的鸡笼里

倾泻

波撼馬鞍山，和微醒的睫毛

如一把钥匙在锁孔中转动，蒙埃已久的

镜面被擦拭一新

起床了，粗粝的呼喊一声声渐涨

村庄的一天，就从这时开始光明了

翻山越岭

翻过泰山，山脉依然绵延

逃离故乡千里，原点仍附在脚下

或许人生就是看看路上的枫香树

遇见些白头翁、金铃子……

其中的区别或差异，不如醒来时遗忘

那时候是因为攀登

这时候是因为想回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