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较梅特林克的静止戏剧和契诃夫的心理剧的异同
2021-02-26张道远
摘 要:梅特林克和契诃夫作为19世纪末20世纪初两位重要的戏剧家,他们的戏剧样式呈现了与亚里士多德式的戏剧的很大不同,外部动作的减少,强调内心活动似乎成为了主流,但是二者之间也有很多的区别。
关键词:梅特林克;契诃夫;相似与不同
作者简介:张道远(1993.1-),男,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话剧。
[中图分类号]:J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21)-03--04
引言:
易卜生们将戏剧真正的从神仙眷侣、王公贵族的生活的注视,转向了对于寻常百姓家的点点滴滴的重视。题材的转变与之相映成的是哲学思辨、社会思考、文艺思潮都出现了丰富多彩的变化。易卜生之后出现了一大批风格各异,表达也不尽相同的剧作家,戏剧也迈向了一个全新的视野。就是在这样充满未知的时代里,比利时剧作家梅特林克和俄国剧作家契诃夫作为两个闪耀在世界剧坛上的新星,冉冉升起在欧洲大陆的两端,他们用他们独有的方式也在书写着属于他们自己的传奇,他们的戏剧样式充满了对于未知领域的探索,也保留了对于传统戏剧的敬畏。
一、梅特林克的静止戏剧
19世纪末的欧洲大陆正处于经济繁荣的高速发展时期,高速发展的社会经济的背后,是无休无止的殖民掠夺和资本压榨,看似美好的经济繁荣时代,其实是人性丧失的深渊梅特林克正是在这样的社会思潮中走向文艺创作的,所以他的作品中充满了神秘主义和悲观主义色彩,一种从始至终的悲凉感在他的作品中(尤其是早期作品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在梅特林克的哲学世界中,世界是荒诞不可知的,命运是无法战胜的,宿命论的观点充斥其中。梅特林克认为:宇宙是由物质的和精神的四大经验主体共同维系着的。这四大经验主体分别是:一、看得见的世界;二、看不见的世界;三、看得见的人;四、看不见的人,即心灵。看得见的世界和看得见的人只有同看不见的世界和看不见的人合为一体,并且象征它们,预示它们,才具有实在性。[1]梅特林克强调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的统一性,需要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相结合才能产生真实的世界。梅特林克自己的戏剧世界就是由这样一个又一个看得见的世界、看不见的世界、看得见的人和看不见的人组成的。
作为象征主义大师的梅特林克也在他的剧作中践行着这样的对于世界的价值判断,他的作品充满了阴鸷、神秘、恐怖的气息,作品里充满了对于死亡的恐惧,对于命运的不确定和服从,这样的作品尤其是在他早期的作品中体现得淋漓尽致。这样的对于世界的看法,以及他作品题材的选择也决定了他的独特的戏剧世界。这样一种营造冷峻气氛的氛围的静止戏剧便造就了梅特林克独特的戏剧冲突。
梅特林克的静止戏剧并不关注外部物质世界的种种冲突,他的戏中故事和人物并不是他所表现的重点,恰恰相反的是他笔下的人物都是充满符号型的性格和形象模糊的人。在他不可知论和宿命论的驱使下,他笔下的人物并没有明确地、激烈地反抗命运的行为,所以他的静止戏剧并没有明确的行动线索,更多的是对于恐怖、神秘的氛围的营造,然后是對于人物内心世界的关注,利用大量的笔墨去刻画人在面对未知的恐惧时所处的精神状态。在他早期的静止戏剧中都充分地体现了这一点。在前期代表性的象征主义作品《闯入者》中,梅特林克就充分地体现了这一个原则,《闯入者》讲述了一个病重的年轻产妇在病房内奄奄一息,她的家人在一旁静静的守候,全家人都在等待一位不知名的“亲友”的到来,但只有目盲的老祖父能察觉这样一个“闯入者”的降临,十二点的钟声敲响,“闯入者”离开,产妇也结束了她的生命。《闯入者》整篇都充满了阴鸷的气息,所有的人物都是使用诸如“父亲”、“母亲”这样的符号来代替,人物也没有明显的性格和形象特征,一切的故事都发生在恐怖、神秘的气息下,戏中人也没有多少外部动作,更多是对于等待“闯入者”这样一种未知生命力的恐惧和内心对于面对死亡时的一种挣扎。
二、契诃夫的心理剧
同一时期,远在俄国的契诃夫似乎也走上了一条和梅特林克相似的道路。19纪的欧洲大陆,静态戏剧似乎已经流行开来,现代戏剧之父易卜生后期的象征主义作品里已经明显有静态戏剧的痕迹(最为典型的是《野鸭》)。这样的戏剧创作趋势也深深地影响到了远在俄罗斯的契诃夫。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俄国社会也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农奴制改革正在让这个陈旧的庞大帝国产生着星星点点的变化。这样的变化也在影响着生活在这篇土地上的人。俄罗斯作为一个拥有着优秀现实主义传统的国家,俄国文学的大部分创作也是围绕着现实主义的命脉而息息相关的。契诃夫也不能例外地受到了俄罗斯本土和来自欧洲大陆的新思潮的共同影响。
这样的影响让契诃夫的戏剧呈现了一种静态性,契诃夫戏剧独特的艺术表现手法使其戏剧作品呈现出静态性美学特征。静态性的获得是契诃夫戏剧走向成熟的重要标志。契诃夫戏剧的静态性呈现为人物行动的阻滞、对话交流的隔阂、言语的停顿,以及环境背景的抒情氛围的烘托等方面。静态性淡化了人与人之间外在的冲突强化了人与环境、人与时间的冲突。这是契诃夫戏剧静态性特征的内在本质。静态性戏剧体现了契诃夫对人的荒诞的生存状况的忧虑。在时间面前,人丧失了行动的意义,等待成为契诃夫戏剧的重要主题。静态性弱化了外在的戏剧动作,从而缓解了紧张显在的戏剧冲突。[2]契诃夫的戏剧强调人和人之间内化了的深层次关系,而不是简简单单可以看到的外部的爱恨情仇,契诃夫说过:“人们吃饭,仅仅是吃饭,可是在这时候他们的幸福形成了,或者他们的生活毁掉了。”[3]我们很难见到契诃夫笔下会出现有过激行为的人物,他们大多都是静静的面对现实,然后选择平静的接受,然后继续生活下去。
在所以我们看到人物在剧中动作的停滞,语音中大量潜台词的出现,背景环境的衬托被提到了一个更高的高度,正如在《樱桃园》里,樱桃园虽然是过去美好的回忆与未来幸福的寄托,但它的失去是必然的,女主人朗涅芙斯卡娅固然懂得美,但她终究无法挽救庄园,只能默默地看着庄园从手中溜走;正如《万尼亚舅舅》中万尼亚和索尼娅注定要在乡间默默劳作,阿斯特罗夫医生注定要与孤独为伴;正如《三姊妹》中充满幻想的三姊妹注定无法回到莫斯科。契诃夫的作品不时给人透露着希望,但总是让人归于绝望,然后你只默默地接受绝望,等待着时间最终会带来的最终判决。
三、梅特林克的静止戏剧和契诃夫的心理剧有何异同
梅特林克和契诃夫作为同时代的两个在戏剧史上都留下了光辉篇章的伟大人物,他们的作品在很大程度上可以反映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反亚里士多德式戏剧的流行趋势,他们在将戏剧样式推向多元化的路上都留下了自己独特的记号。梅特林克的静止戏剧和契诃夫的心理剧有着很多相似之处,但相似中又透露着包含作家本人独特哲学思考的个人风格。
1、相似的戏剧结构和戏剧冲突
不论是梅特林克还是契诃夫都明显受到易卜生和斯特林堡的影响,他们将先辈们留下的意志进行了传承,发扬。,二者都明显有着反对现实主义传统的叛逆精神,亚里士多德式的戏剧讲究起承转合,讲求依据事件发生,发展的顺序进行作戏。但梅特林克和契诃夫却并不以为然,事件的发展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不二法则。在梅特林克的《盲人》中里面充斥这样的台词:
第一个盲人:打雷了!
第二个盲人:我想是暴风雨来了!
很老的盲妇:我想是海涛。
第三个盲人:海?--是海涛?离我们不到两步远!--就在我们脚边!四周都是这种声音!--一定是其他东西!
年轻的盲女:我听见脚下大浪的声音。
第一个盲人:我想是风吹过后落叶。
很老的盲人:我认为姊妹们才对。
第三个盲人:海浪会淹过来!
第一个盲人:风从哪个方向吹来?
第二个盲人:从海上吹来。
很老的盲人:风当然从海上吹来。我们四周都是海。风不可能从其他地方吹来……
第一个盲人:我们不要一直想海,好不好!
第二个盲人:我们必须想。海水马上会淹过来。
第一个盲人:你不知道它到底是不是海。
第二个盲人:我听见波涛澎湃,好像我都可以把两只手放进去冲一冲似的。我们不能待在这里!海水说不定已经把我们围住了。[4]
由此,我们可以看出,在戏剧冲突上,不管是梅特林克还是契诃夫,他们都简化甚至弱化了人物的外部行动力,让人物的行为趋于停滞甚至静止,人物的行为与其内心的目的是毫无关系,或是背道而驰的。作家将大量的笔墨用在了刻画人物内心世界上。精神世界所面临的严峻问题成为了两个作家不约而同关注的焦点,心灵面对世界颓废、虚假、不安时的焦虑、恐慌成为创作主体。在戏剧结构上,二者都明显和亚里士多德、莎士比亚、古典主义的作品有着区别,简化甚至淡化剧情,不重视舞台上的纷纷扰扰,而是回归生活的本质,人和人的冲突不在成为叙事的主线,人与环境、时间、命运的对立成为了故事的核心线索。但是梅特林克和契诃夫在面对人物选择时的不同态度又值得让人思考。
2、不同的语言风格和人物塑造
梅特林克和契诃夫都强调戏在内心,在创作上都不炫耀技法,而将大量的笔墨投掷于对于外部环境的描写和渲染以及人物内心的刻画,但是二者之间又有着明显的区别。
梅特林克深受宿命论的影响,他的语言显得阴鸷、昏暗、神秘和低沉,他所选择发生故事的场景大多晦涩,阴冷像《闯入者》里的古宅,《丹达吉勒之死》的城堡,《青鸟》中的迷宫和水池等等。他对于人物的刻画也是非常符号化的,尤其是在《闯入者》中,戏中人物连名字都没有直接使用了人称代号,梅特林克笔下的人物也没有明显的性格特征,行动也往往没有逻辑性,人物的对话也显得重复、循环。如《闯入者》里的这一段:
叔父:你们整晚都说夜莺么?
外祖父:所有的窗都是开着的么,奥塞拉?
长女:玻璃窗门是开着的,祖父。
外祖父:我觉得冷气侵入到房里来呵。
长女:园中有些少风,祖父,蔷薇叶正落着呢。
父亲:关门罢,奥塞拉。现在很晚了。
长女:是的,父亲。——我不能关呢,父亲。
别二女:我们不能关得这扇门呵。
外祖父:什么,小孩子,那扇门为什么不能关呢?
叔父:你不要用这么奇怪的声音来说那个。我去帮助她们罢。
长女:我们不能够完全关闭它哩。[5]
相比较而言,契诃夫的语言则精炼、含蓄一些。契诃夫的语言饱含着俄国先辈作家的严谨和意蕴,他的语言是质朴的,充满了现实主义的气息,他对于生活的描写是精致且细心的。契诃夫不追求前辈们笔下绚烂多彩的生活,他笔下的生活恬静,平凡,绝不像梅特林克笔下人物那样生活恐惧和未知的包裹之中,在人物的刻画上,契诃夫也更加追求人物存在的真实感,不论是《海鸥》里的妮娜、《三姊妹》中的娜达丽雅·伊凡诺夫娜,奥尔迦·玛霞·伊莉娜、还是《樱桃园》里的柳苞芙·安德列耶芙娜·拉涅夫斯卡娅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他们的性格特征和人物形象都很鲜明,并不是梅特林克笔下漫无目的,终日活在恐惧中的一个又一个符号。例如《三姊妹》中:
土旬巴赫:照您的说法,人甚至不能梦想幸福!可要是我幸福呢!
韦尔希宁:不会的。
土旬巴赫:(把手一拍,笑)显然,我们彼此不了解。恩,我怎样才能说服您呢?
(玛霞轻声笑)
(对她伸出一个手指头)您笑吧!(對韦尔希宁)慢说过二三百年,就是再过一百万年,生活也仍旧会是原来那样;它恒久不变,永远如此,遵循它自己的规律,而这种规律跟您无关,或者至少您永远也不会理解。那些候鸟,比方说仙鹤吧,它们飞呀飞的,飞个不停,不管它们的头脑里有什么样的思想,高尚的也罢,渺小的也罢,它们总是飞着,而且不知道为什么飞,飞到哪儿去。不管它们当中出现什么样的哲学家,它们始终在飞,将来也还是飞,它们爱怎么谈哲学就怎么谈,可就是得飞……
玛霞:这究竟有什么意思呢?
土旬巴赫:意思……喏,天在下雪。这有什么意思呢?
玛霞:我觉得人应当有所信仰,或者应当寻求信仰,要不然他的生活就空虚,空虚……活着而又不知道仙鹤为什么会飞,孩子为什么生下来,天上为什么有星星……要么知道人为什么活着,要么一切都不值一谈,都无所谓。[6]
通过对于二者剧本的对比,可以看出,尽管梅特林克和契诃夫都是强调忽略外部动作,而重视人物的内心世界,但是在具体表达上还是有所差异的。梅特林克更多地是将未知的恐惧,神秘的世界放在一个模糊的领域,等待着宿命的审判,人物也基本上没有性格和形象只是单一化的符号学展示;而契诃夫则更多地展现了相对真实、平淡的生活轨迹,人物形象也更加明确,人物的行动线索也更加突出,契诃夫笔下的人物更多的是在追寻希望的道路上慢慢地前行。这一点也与梅特林克充满对于死亡气息的剧作有着很大区别。
3、不同的美学追求和哲学态度
不仅仅在创作风格上有所差异,梅特林克和契诃夫在认识世界的角度和看法上也存在着较大的差异性。梅特林克是坚定地唯心主义者,他对于神秘主义、不可知论以及宿命论的笃定程度在他的剧作中可见一斑,即使是他被别人看来最有希望作品《青鸟》,最后的结局似乎也是可以预见的满目萧条。悲观主义,甚至绝望的气息充斥着梅特林克的戏剧作品中。而契诃夫则是一个徘徊在有神论和无神论之间的矛盾体,他一方面强调要相信自然的力量,一方面有愿意从神明那里得到安息。所以他的作品并不会给人阴暗的感觉,他通过展示平淡无奇的生活,展现人生种种境遇的挫败和失望,指出自己对于惨淡人生无法挽回的绝望,也有着某种力量驱使自己前行,迈向新生活的指引。
在深受俄国现实主义传统影响的契诃夫笔下的人物,在面临人生困境选择时采用是一种试图反抗,却最终无力挽回的这样一种态度,但梅特林克笔下的人物似乎连最起码的抵抗都不会,他们都是被动地接受自己的命运波折,然后默默地忍受。这与二者世界观上的巨大差异是有着直接关系的。契诃夫在深受俄国传统东正教思想的影响,对于上帝和命运的考究是深信不疑的,他笔下的人物总是受到深深的宗教痕迹的影响,像《万尼亚舅舅》中的万尼亚在拆穿骗局以后,也只是选择祷告、放弃抵抗、放弃心中的执念,和自己的侄女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接受生活的苦难,让人物的行动没有了后续,这里充满了宗教思想中的与人、与世为安的中庸思想。但另一方面,他又受到了当时大行其道的自然科学,尤其是生物学的影响,他对于命运给予人的不公又不是采用一种随遇而安的态度,而是有着内心里的不满,和试图改变命运的冲动,但是最后却选择了放弃。与契诃夫相比,梅特林克的思想则显得悲观的多,他深受神秘主义思想的影响,人物在面对自身悲剧命运时基本上选择都是接受,不论是《闯入者》中渐渐等待着死神地光临也好,还是《盲人》里众人等待已经死去的传教士的召唤也罢,人物都不曾主动选择过,面对如此人生境遇时,梅特林克悲观的人生态度让他的人物和他一样只能在最后走进坟墓。
四、总结
时代造就了英雄,英雄也成就了时代。梅特林克和契诃夫不仅仅是属于他们自己时代,他们属于整个人类文明进程里的光辉。他们为后世多种多样的戏剧样式提供了良好的样板,让戏剧这样一种古老的艺术样式,从关注人物的外部行动,来到了人的更加广阔的内心海洋,尽管二者选择也好,思辨也罢都有所不同,但绝不影响二者在现代戏剧史上的伟大地位。
注释:
[1]钱久元:《谈梅特林克的戏剧场景》,合肥学院院报,2007.03.
[2]董晓:《论契诃夫戏剧的静态性》,外国文学, 2011年第5期.
[3]契诃夫:《契诃夫论文学》,汝龙译,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 年版,p420.
[4]《梅特林克剧作选》 P22.
[5]梅特林克:《闯入者》,汤澄波,P4.
[6]契诃夫:《三姊妹》,p14.
参考文献:
[1]江果蔓:《静态戏剧观的延续——从<群盲>到<等待戈多>》,《大众文艺》,2000.01.
[2]叶波:《论<青鸟>对“静剧”的继承与发展》,《学理论》,2015.03.
[3]蓝泰凯:《梅特林克及其戏剧创作》,《贵阳师专学报》,1987.01.
[4]张国申:《梅特林克及其象征主义戏剧》,《外国文学》,2002.09.
[5]邓致远:《梅特林克象征主义戏剧解读》,《戏剧文学》,2006.12.
[6]张月辉:《梅特林克和贝克特戲剧中的“静止”》,《戏剧文学》,2008.06.
[7]钱久远:《谈梅特林克的戏剧场景》,《合肥学院院报》,2007.03.
[8]董晓:《从“樱桃园”看契诃夫戏剧的喜剧本质》,《外国文学评论》,2009.01.
[9]董晓:《论契诃夫戏剧的静态性》,《外国文学研究》,2011.05.
[10]周婧波:《西方剧论选》,北京广播学院出版社,2003.5.
[11]熊美,严程莹,李启斌:《西方现代戏剧论稿》,云南人民出版社,2012.06.
[12]廖可兑:《西欧戏剧史》,中国戏剧出版社,2001.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