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小登麦田守望：爱的陪伴升起父亲的炊烟

真颜

麦小登，拥有300万粉丝的短视频平台签约作者。在她的镜头里，田间地头如诗如画，乡村劳作云卷云舒，农民们淳朴厚道，农村生活热气腾腾，令无数粉丝为之惊叹与神往。麦小登也因为善于捕捉乡村的美好而声名鹊起，先后两次荣登央视荧屏，成为当下炙手可热的网络红人。

然而，大学毕业后的麦小登之所以放弃城里工作，回乡制作短视频，其原动力并非是为了当“网红”，而是为了陪伴她的父亲……

父亲病了：她摁下了在都市打拼的暂停键

2019年初，大学毕业两年的王晓楠如愿得到了一份月薪2000多元的实习编辑工作。与此同时，她开始做视频记录自己的生活，并签约了一家短视频平台，靠视频流量获取相应的收益。尽管粉丝量少，获得的收益也不多，但她却很知足……

王晓楠是河南省安阳市滑县人，她呱呱坠地的那一天，全家最开心的是她的父亲王云坡。王云坡人称“五老哥”，老实忠厚的他靠几亩薄地养家糊口。因为家庭条件不好，晚婚的他直到40岁才有了这个宝贝女儿。遗憾的是，王晓楠两个月大时，母亲就离开了家，从此杳无音讯，这也让原本内向的王云坡更加寡言少语。

心疼王晓楠缺失母爱，年迈的奶奶和姑姑、叔叔都很关心她，王云坡也更疼惜女儿。为了养活老母亲和尚在襁褓中的女儿，他整日在自家田地里忙活，常常忙得忘了吃饭。

2004年，王晓楠的奶奶去世了，家里因此更冷清。王晓楠不喜欢这样的气氛，经常找父亲说话，可父亲回应她的只有“嗯”“噢”“中”这三个字。一次吃饭时，王晓楠故意忍着不说话，希望父亲主动说话，结果那一餐饭他们吃得悄无声息。

别人家都热热闹闹，自己却摊上不爱说话的父亲，王晓楠心中无限委屈。更让她难过的是，邻家女孩有妈妈梳辫子，她只能自己胡乱扎;同学们的父母都年轻、有文化，她的父亲看起来却像爷爷，还不识字。这一切，让年少的王晓楠很自卑。她暗暗决定，一定要好好读书，将来考上大学远离故乡，到外面的世界好好生活。

2008年，有人给王云坡介绍了个四川女人。单身多年终于有了个伴，王云坡的精气神好转不少。但这个女人经常背着王云坡给王晓楠脸色看，两人的关系很紧张。一年多后，这个女人因嫌王云坡贫穷，离开了这个家。王晓楠和父亲又回到了相依为命的日子。后来，又有人给王云坡介绍对象，但担心又像上次那个女人一样，王晓楠都不同意。王云坡也总是依着女儿，没有再婚。

2010年4月，王云坡积劳成疾患上严重的肾结核，不得不做了右肾摘除手术。两年后，王晓楠考上一所三本大学。得知学费高，王云坡犹豫再三，说：“闺女，你别上学了，找份工作吧。”王晓楠不愿意：“爸，我想复读一年。”看到瘦弱的她眼神里满是坚定，王云坡的嘴嗫嚅着，却不忍心再多说。

知道这个复读的机会来之不易，这一年，王晓楠更加努力学习，一心期望能考上一所心仪的大学。

谁知天不遂人愿。第二年高考时，王晓楠竟意外遭遇车祸，膝盖和胳膊肘都流血了，当天毫无悬念地考砸了，导致这次高考依然只考上三本。

2017年，王晓楠大学毕业了。她在河南省郑州市的培训班里做过语文老师，摆过地摊卖衣服。两年后，王晓楠如愿得到了这份月薪2000多的实习编辑工作，同时为短视频平台供稿。粉丝与收益少点没关系，重要的是她的梦想启航了。不久，在朋友的建议与帮助下，厨艺不错的王晓楠做起了外卖，做外卖的同时，也为短视频提供做菜做饭送餐的视频。她的上进和努力吸引了很多网友，粉丝也慢慢增加到19万。

谁知，几个月后，因没有相关证件和手续，王晓楠的生意明显变差。慎重考虑后，王晓楠准备拿出之前挣到的钱，开家手續齐全的外卖店。就在王晓楠准备甩开膀子大干一场的时候，意外来临了……

一天，王晓楠给父亲打电话，打算告诉他自己开店的想法。不料，她还没开口，王云坡就告诉她，自己因为不舒服去医院检查身体，被医生告知肺部有问题，可能需要做手术。王晓楠一听就急了：“爸，严不严重？我马上就从郑州回来。”

那笔原本准备用于开店的资金，王晓楠决定一分不动，全部用于救治父亲。

很快，王晓楠回到家乡陪父亲看病。庆幸的是，再次检查后，医生称王云坡的肺并没有太大的问题，但他仅剩的那只左肾却患上了比较特殊的肾病综合征，需要较长时间的治疗。

自此，王晓楠每个月都要回家一趟，陪父亲去治疗。一次回家，见父亲躺在床上不出门，王晓楠怕他闷坏了，劝他出去走走。“嗯，中。”王云坡笑着答应了。然而，出门后，他却在门口呆呆地站着。看着父亲孤独的身影，王晓楠的心莫名地疼——自己像大山一样依靠的父亲啊，你怎么老成这样了？

回到家乡：爱的陪伴升起父亲的炊烟

当晚，王晓楠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自己急吼吼地在大城市里追逐梦想，为了她不受委屈，单身至今的父亲怎么办？扪心自问后，王晓楠哭了，泪水将枕巾浸得湿透。

最终，王晓楠做出一个惊人的决定：她要从郑州回到滑县，回到生她养她的村子里，回到爱她宠她的父亲身边。短视频她也可以在家照拍，没有人看也无所谓，关键是能够陪伴父亲。

女儿好不容易离开农村，现在要为自己的病回来，王云坡说啥也不答应。王晓楠安慰父亲：“爸，我回来拍视频也是做工作啊，而且赚的钱可能比我在郑州上班还多呢，粉丝们也都喜欢农村的事情。”王云坡没出过远门，听女儿这么说，他才放下心来。

说干就干。王晓楠放下郑州的一切，回到了家乡。她做饭，洗衣服，陪着父亲一起耕地、收玉米，还学会了开拖拉机。每天，王晓楠都将自己跟父亲的日常生活拍下来，并剪辑成短视频发到平台上。因为拍的都是农村题材，她将自己的网名改为“麦小登”，寓意五谷丰登。农村题材的短视频不多，王晓楠的短视频受到人们的欢迎，大家都说她的视频自然，接地气。王晓楠的粉丝很快突破了100万。

一次，王晓楠发布了自己开着拖拉机耕地的视频：在“突突突”的轰鸣声中，她身后的土地不断翻飞，而瘦弱的她驾驭着那个庞然大物，让人看了钦佩不已，网友们纷纷给她点赞。

其实，网友们不知道，王晓楠第一次开大型拖拉机耕地时，因为劲小腿短，蹬不住离合器，紧张到两腿发抖。王云坡很不放心，时不时高声嚷叫一句：“晓楠，实在不行的话就停下来，别耕了，让我来。”王晓楠也想停下来，但是想到父亲的身体，她又咬咬牙继续，踩离合器时就站起来用力。跑了几圈后，她慢慢熟练了。

然而，见王晓楠天天拍视频，乡亲们都指指点点，说她想当整天唱歌跳舞的网红。偶尔遇到她拍视频，他们都躲得远远的。姑姑叔叔们也不支持王晓楠，都劝她找个正经工作。受到他们的影响，王云坡也对女儿拍视频一事渐渐地产生了怀疑，多次要求女儿别拍了。

王晓楠跟父亲解释，说自己是短视频创作者。王云坡不懂这些，但见女儿拍的视频都是自己和乡邻们的日常生活与劳作，看不出任何不好的东西，他渐渐地接受了女儿的工作，并配合她进行拍摄。

为了支持女儿，他还经常将王晓楠的视频声音放得很大，并拿着手机给邻居看：“你们看看这是谁？”别人夸奖或者是敷衍几句，他都会高兴得笑哈哈。每次看到这个情景，王晓楠的心就格外暖。

王晓楠白天干活拍视频，晚上还要在电脑前忙着剪辑，经常忙到晚上八九点才能吃上晚饭。王云坡看在眼里，疼在心头。一次，父女俩说好第二天上午十点浇地，但王晓楠早上起床后却没见到父亲，一路寻找后，才得知父亲凌晨四点就起来偷偷浇了地。她又气又心疼，怪父亲不守信用，王云坡“呵呵”笑了：“露水太大了，不想让你来，等露水没了，你来我就走。”王晓楠将带来的面包、鸡蛋往父亲手里塞，还说父亲：“从我小时候开始，你就是这样，只干活不知道吃饭。”王云坡笑而不语，开心地吃起来。

一次，王云坡无意中说自己想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王晓楠就此记在了心里。不久，西瓜视频举办打榜赛，呼吁创作者们通过视频创作、直播互动等方式选择对应的赛道参与打榜，获胜者可以到上海畅游“西瓜PLAY视频嘉年华”：在一艘超10万吨的豪华游轮上狂欢一周。为了带父亲去好好玩玩，王晓楠每天做14个小时的直播，连续直播了半个月，终于如愿以偿获得了参加活动的资格。

2019年8月22日，王晓楠带着父亲登上了大游轮。望着滔滔翻滚的黄浦江水，王云坡老泪纵横地向女儿竖起大拇指：“闺女，你真行！你是我的骄傲。”老实憨厚的父亲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会说话了？王晓楠开心得“爸哎，爸哎”地叫他，那一刻，她只觉得全世界都是他们父女俩的笑声。

麦田守望：云卷云舒把生命吟成诗

2020年夏天，王晓楠的粉丝涨到了200万。一年来，她的短视频收益也将近20万，家里因此脱贫。

有了能力后，王晓楠也不忘帮助别人。2020年6月，得知周边的一个镇子大蒜滞销，她在网络上以直播的形式帮助蒜农卖蒜，帮蒜农们解决了大问题，也赢得了乡亲们的赞叹。作为家族中权威人物的叔叔也当众夸她：“晓楠好样的，我们都为你自豪。”

一直以来，因为家族中的弟弟妹妹都考上北大、复旦和南航，王晓楠总觉得自己不如他们，现在竟被叔叔表扬，她高兴得话都不会说了。王云坡听说后，也格外開心。

好事接踵而至。6月5日，中央电视台也慕名来王晓楠家采访并做专题纪录片。接受采访前，王云坡激动得腿直打颤，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女儿说：“我一点也不紧张，就是半辈子没这么激动过。”看到父亲可爱的模样，王晓楠笑弯了腰。

让王晓楠开心的是，父亲已经从配合女儿拍摄转为主动帮忙，甚至能够独挑大梁。那天，王晓楠因为吃火锅突发急性肠胃炎，就在她打算当天断更时，王云坡竟独自在院子里，对着手机拍起视频，他微笑着挥手，跟粉丝们打招呼：“大家好，我是五老哥，今天我被迫上线了，为啥我营业呢？因为我家小妮昨晚半夜偷吃火锅，吃坏肚子了，现在她算是住在厕所里了……”此时，王晓楠刚好上厕所出来，看到这一幕，她又高兴又尴尬，却连笑的力气都没有。王云坡见了，帮女儿拿来一盒药，还故意赏她一脸“鄙视”：“就着你那火锅吃药吧。”王晓楠哭笑不得：咦？父亲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俏皮了？

的确，不知不觉中，王云坡开朗了很多。他开始愿意走出家门，主动与乡亲们唠嗑，每次听到大家说“你闺女真能干，真孝顺”的时候，他总是一字不差地告诉女儿。除了这些，他也开始主动表达对女儿的爱。天冷了，他给王晓楠买带花的秋裤;见王晓楠梳头发，64岁的他破天荒地拿过梳子，笨拙又慈爱地给女儿梳头;一次，得知网友们都说王晓楠太瘦，他不声不响地买了90块钱的排骨，让女儿补身体。这一切，让王晓楠既惊喜又感动。

最让王晓楠难忘的是，2020年10月初的一天，父亲突然告诉她：“我给你买了个梳妆台。”她很意外：“爸，你买那干啥？我墙上有镜子。”“我瞧人家小妮都有，以前爸没钱给你买，那时候太难了。”

王晓楠哽咽了。她这才明白，其实这么多年来，不善言辞的父亲一直将自己对她的爱藏在心里;他也不是不爱讲话，只是曾经习惯了一个人的时候没有人说话;他不是不想让女儿陪伴在他身边，只是怕影响女儿工作……

感恩之余，王晓楠也用自己的方式爱着父亲。她带父亲坐直升机，让他体验飞翔的感觉;知道父亲出门少，她就带父亲去周边走走转转。一次，她提出带父亲去安阳时，父亲还不好意思地说：“让你带着出去玩，我多不好意思啊。”可话还没说完，他就已经背好包要出门了。见他如此猴急，王晓楠忍不住笑他，父亲反而自我解嘲道：“走吧，我今天就当一回你的闺女，让你领着去玩。”“哈哈，爸，你当我闺女？”王晓楠更是笑成一团。那天，她带父亲逛了著名的文字博物馆，还去吃了多种当地小吃。回家后，王云坡向邻居们炫耀了好几天。

10月18日，王云坡生日。王晓楠特地送给父亲一大束红玫瑰和新衣新鞋。王云坡抱着花左看右看，动容地说：“我大半辈子没收过花，没穿过好衣服，今儿个都满足了。”“爸，以后我还给你买。”“中，中，你别太累了就好……”

的确，王晓楠的辛苦，王云坡全看在眼里。一年多以来，除了家务和农活，她一共拍了400多条vlog，2万多条片段，每天都要构思一个新的内容，平均每天剪辑8个小时，凌晨2点睡觉是家常便饭。因为粉丝对自己的期待高，压力山大的她头发大把地掉，有时甚至躲在被窝里哭泣。有几次，王云坡都看不下去，要女儿别挣这个钱了。可王晓楠还是坚持，因为父亲就是自己创作的动力和努力的理由，慈父的欢笑，就是她最好的作品。

2020年11月初，王晓楠又接到央视邀请，要她去录制一档综艺节目。11月19日，录完节目的王晓楠带父亲到北京大学第一医院看病，医生称王云坡的病情有所好转，让他回家继续在当地医院治疗。

回程时，坐在飞驰的高铁上，看过窗外不断远去的风景和一栋栋漂亮的建筑，王晓楠和父亲闲聊：“爸，你好好治病，等病好了，你找个好老伴，等我结婚后，我给你在我们小家旁边买个这样好看的房子，到时我们天天见面、天天聊天！”

“中，中！哈哈哈……”王云坡一边笑一边随着女儿的眼光看向窗外。那里，有着诗一般的未来……

编辑/戴志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