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到”一生到

刘明礼

每个人都有自己梦想的天空，尤其是在懵懂初开的青葱少年。

小时候，每当有人问我“长大后干什么”时，我总是毫不犹豫地回答：“当解放军！”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真正是“一人当兵，全家光荣”。身披戎装、手握钢枪，几乎是每个男孩子的梦。在我幼小的心灵深处，早就埋下了参军种子。

高中毕业，我高考落第。望子成龙的父亲心有不甘，一心想让我复读。然而，我却暗自盘算着要去当兵。那时候，南国烽烟正急，“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作为一名热血青年，参军报国成了我最大的愿望。于是，征兵开始后，我瞒着父母偷偷报了名。

体检、政审，一切都很顺利。我既兴奋又忐忑。兴奮的是终于可以实现军旅之梦了，忐忑的是怕父母不同意。没想到，父母非但没有阻拦，还给了我很大的支持，我如愿以偿当上了坦克兵。列队、点名，平生以一个军人的身份，响亮地答出了“到”声！换上肥大的军装，在家人的千叮咛万嘱咐中，踏上了北上的列车。

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火车，坐了一天一夜。穿上军装，便有了兵样。一路上，我帮列车员打扫卫生，提着壶给旅客倒开水，兴奋得全无困意。半夜到达军营，打开背包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迷迷糊糊中，嘹亮的军号在黎明的夜空响起：“嘟——”，一声哨响后便是“起床，出操！”的口令声，军营生涯就这样开始了。时值初冬，塞外的风卷着沙粒狂虐地吹来，像刀子一样划过脸庞，打得裤腿沙沙作响。可我青春的热血涌动，军营的步履坚定而铿锵。

我长这么大从没远离过家门，初到异乡，水土不服，开始拉肚子，接着呼吸道感染、发烧。部队组织复检，我的肝功能异常。退兵！虽万般不舍，却没能力挽回。军营梦断，我蒙头大哭。

悻悻地回到老家，躲在招待所里，垂头丧气地等候发落。家乡和亲人近在咫尺，却不敢回家，也不愿回家。

部队要退兵，县人武部却不收。他们扯着皮，我发着呆。最后，我被拉到医院又验了次血。也许是家乡水米的调养，也许是我热切的渴望感动了上苍，一周时间，我的身体奇迹般完全恢复了正常，可重回部队！那一刻，我热泪奔涌，顾不得回家看上一眼，急急地坐上了归队的列车。

我格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苦练军事本领，努力学习文化，在同期兵中第一个当上班长、第一个入了党、第一批考入军校。从戎30载，荣立了3次三等功。30年，我枕戈待旦，准备着、时刻准备着：吾以吾血荐轩辕！

2013年初，我达到了退役年限，不得不脱下心爱的军装。与军营告别前的一夜，我彻夜难眠。首长宣读退伍命令的那一刻，我泪眼婆娑。我还年轻，完全有能力为国防建设再立新功！

退休这些年，我多少次梦回军营！我订阅了《解放军报》，每天关注媒体上有关军事的消息，平日里联系最多的也是部队里的那些战友。我的心，依然留在火热的军营；我的情，依然寄于军旅。女儿大学毕业，我把她送进了部队，为的就是延续我的军旅梦……

当我用指尖敲下这些文字的时候，那身熟悉的军装就在我身后的衣柜里。军衔、领花、臂章、资历牌、姓名牌一应俱全。对于常人来说，时光可以消磨年龄，可以消磨记忆，可以消磨梦想。但对于一名军人来说，骨子里流淌的永远是“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的热血，肩膀上永远是“还我山河”“保家卫国”的豪迈誓言。

祖国啊，虽然我脱下了军装，但我永远是一名军人，一名战士！一声“到”，一生到！只要您一声召唤，我将随时再穿戎装，披挂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