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子的记忆
2021-02-23袁念琪
袁念琪
20世纪70 年代上半叶,我离开上海,客居杭州。同在计划经济体制下的江南,沪杭两地距离不过200 千米左右,但年货配给却大不相同。就说配给的炒货,杭州居然有松子、香榧子和小核桃,这在上海绝无可能。毕竟它们产量不高,僧多粥少,上海这样的特大型城市无法配给到户。
香榧子和小核桃,在上海时也吃过,吃正儿八经的带壳松子则是头一回。过去,只有在吃松子糖时偶遇松子,透明的松子糖里,寥寥无几的小松仁,如同琥珀中的小虫,吃起来,松子不够塞牙缝,也尝不出多少味道来。
说来是有些日子没吃松子了。一怕费时,二是吃这小玩意不过瘾。现在吃到松子,往往是在外用餐的配菜里。如松鼠鳜鱼,没松鼠有松仁,还有就是撒在红烧肋条或是鸡块、炒饭上。
吃带壳松子,你的牙齿要好。少有动用榔头之类的家什砸它,那真成了“高射炮打蚊子”。咬的关键是掌握好力度,太轻咬不开,太重则“玉石俱碎”,壳肉混为一团。为了吃起来爽快,往往是憋住馋虫,把剥出的松仁一粒粒积攒到一小把,然后一股脑地丢到嘴里,“啊呜啊呜”吃个痛快。
过去感叹没贾宝玉的福气。宝二爷要吃松子,袭人会“拈了几个松子穰,吹去细皮,用手帕托着”,送到嘴边。“穰” 同“瓤”,这松子穰就是剥好的松仁。现在的商家是想消费者所想,急消费者所急,不仅有无需劳你牙齿大驾的开口松子,还有专门的松仁卖,让你也能享宝玉之福,但有的口福怕是一时享不到,还得在他家的大观园里:有燕窝松子清蒸鸭子、奶油松瓤卷酥、松子鹅油卷等。
松子越大越好咬。論个头,东北松子名列前茅,一颗大小就抵得上南方品种的两粒。饱满油多,满口清香。又名“海松子”的东北红松子属国家一级濒危物种,其籽很珍贵,尤其是野生的红松,需50 年结籽,再加2 年才成熟。
住杭州时,院里有几棵大松树,时常会掉下松果。成熟的松果呈淡咖啡色,如浑身鱼鳞般紧裹着的宝塔状圆锥体,因而也叫它“松塔”,松子就藏在里头。有的松果鳞片开裂,可见里面的松子。松树长得有三层楼高,但松子的颗粒却不大。咬开后,里面的仁更小,与“8424”西瓜籽差不多。有的松子早在松果做自由落体运动前,或在下坠过程中就掉了。有道是“风落收松子,天寒割蜜房”,每每风雨过后,地上总能有不少散落的松果。
谁是第一个发现松子可以吃的?研究者说,国人吃松子的最早记录出自汉代的《汉武内传》。此后,在南朝梁元帝萧绎的笔下“松子为餐,蒲根是服”;五代时期的《海药本草》记载了松子“久服轻身,延年不老”,明代的《本草经疏》也记载其“味甘补血,血气充足,则五脏自润,发白不饥。仙人服食,多饵此物,故能延年,轻身不老。”此外,在我国最早系统叙述神仙故事的《列仙传》里:“匿全古人好食松子,体毛长数寸,行走如奔马。又犊子少在黑山食松子、茯苓,寿至几百岁。另外赤松子好食松仁、天门冬、石脂,齿落更生,发落更出。”
松子确实有药理作用。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写道:“气味甘小无毒;主治骨节风,头眩、去死肌、变白、散水气、润五脏、逐风痹寒气,虚羸少气补不足,肥五脏,散诸风、湿肠胃,久服身轻,延年不老。”清乾隆年间的黄元御在《玉楸药解》说它“润肺止咳,滑肠通便,开关逐痹,泽肤荣毛”。据清人云生监修、英喜纂的吉林打牲乌拉地区最早方志《打牲乌拉志典全书》记载,清宫曾将松子列为御膳食品。今人又发现,松子有助于软化血管、防治动脉粥样硬化,对大脑神经也有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