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所爱,行所行
2021-02-22龚涵孜
龚涵孜
凡事以理想为因,实行为果。
——题记
正是早稻刚收、晚稻刚种的季节。田里的水泛着绿色的“油花”,映不出蓝得发白的天,映不出绿得发白的禾苗。就像我在数理班的生活,映不出鲜活的色彩。
我知道,数理班的男孩子和我不同:他们沉醉于破解难题的乐趣,不惜为一种算法争得面红耳赤,看物理书像翻小说一样津津有味。我和数理班的男孩子不同:相较于呆板的数字,我更痴迷书中文字为我开启的广阔世界,任我思想的野马恣意驰骋。
我想起那张选课表,以及“历史”“政治”前面赌气似的划痕下的钩——是在为物化生再一次熬红了眼的一夜打下的,也是在第二天早上反悔划去的。当初为什么选择数理班?为什么现在明明深陷格格不入的无力感,却又不肯离开不愿放手?我自己也不知道。
目光又回到手中的《浮生六记》上。迷蒙的热气中,我的神思也跟着恍惚不定。
“唱一曲归来未晚,歌一调湖海茫茫,逢时遇景,拾翠寻芳。”沈复夫妻俩的生活大概是当今很多人理想的模样,然而在他们身处的封建时代,无疑是离经叛道的:一个是无意仕途靠卖画为生的“败家子”,一个是不知相夫教子的“恶妇”。支撑他们迎着无数冷眼一路走下来的,究竟是什么?
蝉声不绝,搅扰了我的思绪。已是傍晚了。夕阳的余晖把稻田分割成明明暗暗的片块。当晚风徐徐吹来,阳光下摇动的禾苗就像金色的大海上此起彼伏的波浪,黯淡了一片明亮,又掀起新的金黄。
选择数理班,不是出于想当牙医或物理老师或赛车设计师的宏志,更像是那个夏天“别无他选”的选择——周遭的同学都拼力挤进去,倒让我产生了一种“不能落于人后”的奇怪念头,也就被推搡着混进了这样一个高手云集的班。为了赶上班级平均水平,为了不让家长老师失望……进入数理班后我做的所有努力,为了很多很多,可似乎,从未为了自己,为了当下的自己,为了理想的自己。
我听见我思想的野马在哀鸣——书中世界的门已被掩上,它被困在了题山包围的马圈里。我向现实屈服了。
沈复不向现实屈服。世俗贬损女子、拘束女子,他偏要瞒着母亲为芸娘穿上自己的衣服,拉着她同逛庙会、看遍满城灯火;世俗不屑“闲人”、压迫“闲人”,他偏要邀上三五好友登山涉水,即便窘迫也不忘租来馄饨铺的担子暖酒烹肴,雅趣不减。甚至到晚年妻子病去、穷困潦倒,他还能够将曾经的点点滴滴倾于文字淌于纸间,为自己留存了最美好的回忆,也为后人留下了“中国文学史上一个最可爱的女人”和她的丈夫的形象。
合上书页,抬头,才发现天色已晚,弯弯的月亮挂在尚发蓝的天空中,清清楚楚。
也许阻挡我的从来都不是现实,而是我曾为迎合潮流做出的选择。但歷史的进程恰是由那些独辟蹊径、敢想敢做的人推动的,我又有何惧?
我找出那张分科表,在“历史”“政治”前面重新打上钩。这一次,我是郑重的。爱我所爱,行我所行——是夏日和沈复教会我的。
点评
文章真实又动人。“真实”在这可能不仅仅是广大高中生面临学科选择时的难处,也是如今许许多多人在理想与现实两难抉择时的心声;“动人”在作者能通过自己的挚爱——文学,找到自己心灵的出口、精神的力量和行动的勇气,并且把文学的世界与现实的世界交融于自己的笔端,呈现出一条倒映心灵之光的文字之河。(指导教师 朱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