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财长耶伦财经圈“大满贯”

李正明

在美國总统约瑟夫·拜登的新班子里，财政部长珍妮特·耶伦大概是争议最少的。论学识，她是耶鲁大学经济学博士，曾执教哈佛大学，是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终身教授。论经验，她在1977年就出任美联储经济学家，2014年成为美联储首位女主席。论人脉，她被克林顿任命为经济顾问委员会主席，又被奥巴马任命为美联储主席，如今成为拜登的财长，是民主党“三朝元老”，也是首位坐过这三把财经高官“金交椅”的“大满贯”女性。她在共和党内也得到不少人认可。

1月22日，美国参议院金融委员会全票通过了对她的任命。共和党参议员克拉波说：“对耶伦博士的不少立场，我都很不赞同。但她已承诺要与我们合作。”另一位共和党参议员兰克福德说：“毫无疑问，她有资格担任这一职务。”1月25日，参议院全体投票，以84票赞成、15票反对顺利通过了对她的任命。她正式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一位女性财政部长。

最关心女性失业

耶伦在听证会上谈起了她的父亲。她来自纽约布鲁克林的湾脊，那是一个以劳工阶层为主的社区。父亲朱利叶斯是个医生，“他了解病人们的生活，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被解雇，并且无法付款”。在大萧条时期，她父亲的病人经常酌情支付两美元诊费，没钱的时候就免费看病。那时候，她开始理解失业对普通人造成的影响。耶伦说：“经济学有时被认为是一门枯燥的学科，但我一直试图以我父亲对待医学的方式来研究经济：这是帮助人们的一种手段。”

耶伦（ 左一）担任白宫经济委员会主席期间与克林顿（右一）一起出席活动。

2014年，耶伦被奥巴马任命为美联储主席。

耶伦强调，新冠肺炎疫情给美国经济造成了广泛破坏。如果政府不采取进一步行动，美国将经历更加漫长而痛苦的衰退。她说，自己支持拜登的1.9万亿美元纾困资金提案，以帮助美国家庭特别是有色人种和女性。具体来说，让学校重新开学、为失业保险筹资、提高最低工资等，都是她的首要任务。

也许是身为女性的缘故，耶伦特别关注女性的困境。在过去的一年中，由于受疫情影响的行业女性员工较多，加上日托服务关闭后女性不得不在家照料孩子，她们的失业情况更严重。在美国70万为照料孩子而离职的父母中，2/3是在职母亲。耶伦说，美国女性的就业率在上世纪90年代达到顶峰，此后陷于停顿。“美国在育儿和带薪休假方面做得比大多数发达经济体差。”而且，有色人种女性受到打击最大。“拉美裔女性失业率最高，为9.1%。黑人妇女失业率为8.4%，而白人妇女的失业率为5.7%。”耶伦强调，拜登提案中为企业家提供1750亿美元低息贷款和风险资本、为小企业融资350亿美元、为最困难群体提供150亿美元赠款等内容，将使少数族裔受益。

经济学家博斯佳契奇说，耶伦“非常有才干，经验丰富”，是“在正确时间的合适的人”。还有评价称，对拜登而言，耶伦可能是最重要的任命。拜登的长项是外交。他在参议院外交关系委员会工作数十年，在担任奥巴马副手的8年里，参与了几乎所有的外交政策制定。在法律问题上，原为资深参议员的拜登也有丰富的经验和专业知识。但是，处理经济和金融问题不是他的长处，而这恰好是耶伦的专长。

有分析认为，从美国选举的大势看，就业机会、收入增长等仍是内在的决定因素。2016年特朗普的上台，靠的是抓住了产业衰退的“铁锈带”劳工阶层。在2020年大选中，共和党也继续大打“劳工牌”。问题是特朗普看对了病却开错了药方，想通过贸易战等方式解决问题，劳工阶层的“病”并未看好。民主党人同样意识到失去劳工阶层支持的危险性，此次大选拜登选择了与持进步主义立场的哈里斯搭档，也得到政治光谱更偏“左”的参议员桑德斯支持。

耶伦是一位现实的进步主义者，从意识形态上讲与拜登保持高度同步，同时她是一位深耕劳工问题的经济学家，对收入和性别不平等问题进行过广泛研究。她主张政府加大对劳工就业培训等方面的投入，这有可能为拜登找到管用的“药方”。

思考“美国病”的学霸

美国财长有相当一部分来自华尔街，也有一些是职业政客，少数来自学术界。耶伦虽是资深技术官僚，却很有学者风范。她的朋友、经济学家罗默说，当耶伦与丈夫、儿子去海边度假时，她通常会带个手提箱，里面装满了经济学书籍。一家人到了海边并不下水，而是坐在沙滩上读书、写作。

耶伦堪称标准学霸。还在纽约汉米尔顿堡高中读书时，她就担任校报总编辑，曾经“专访”身为优秀生的自己，在文章中开玩笑地写道，“我知道你是一位多才多艺、才华横溢的前辈”。1963年高中毕业时，她获得一系列的奖项，并入读常春藤盟校之一的布朗大学。4年后，她作为优秀生毕业。

在布朗大学上的宏观经济学第一课，让耶伦找到了一生的研究兴趣所在。她回忆，当时自己了解到上世纪30年代大萧条期间，有一些政策因为种种原因而没有实施，它们原本可以减轻人们的痛苦。她称这是“茅塞顿开的时刻”，让她意识到公共政策能够也应该解决那些问题。

又过了4年，耶伦获得了耶鲁大学经济学博士。在同级经济学博士班里，她是唯一的女生。她师从著名学者托宾，担任他的助教。读书时，她的笔记做得极为清晰，托宾直接把它发给其他学生，说“用这些吧，这比我自己做的好得多”。托宾主张经济学应该“关注现实中的人”，耶伦后来也反复表示，经济学不是冷冰冰的，也不能只讨好华尔街，而是要关心普通人的疾苦。在她眼里，经济学用“严谨的、分析性的方法来思考那些对人们生活有重大影响的事务”，是一门“与人类福祉密切相关的学科”。

左上图：学生时代的耶伦。右上图：耶伦和丈夫阿克洛夫。下图：耶伦在大学讲课。

对耶伦有重要影响的另一位经济学家是诺贝尔奖经济学奖获得者斯蒂格利茨。2013年，斯蒂格利茨在《纽约时报》发表专栏文章《为什么耶伦而不是萨默斯应该领导美联储》，称耶伦为“我在哥伦比亚、普林斯顿、斯坦福大学、耶鲁、麻省理工、牛津等大学47年教学生涯中最好的学生之一。”斯蒂格利茨的研究关注市场为何失灵的问题，和他联名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的学者阿克洛夫，正是耶伦的丈夫。

耶鲁毕业后，耶伦在哈佛大学执教5年，专注于宏观经济学和失业机制研究。1977年，她到美联储担任经济学家，在那里遇到了阿克洛夫。两人于1978年结婚。1980年，耶伦进入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哈斯商学院任教，后来成为终身教授，拿到了无数教学奖，成为荣誉教授。

耶伦说，自己的经济学思想受到丈夫的很大影响，她也始终很关注普通人的生活。她和丈夫曾经合作过一篇著名的论文，研究为什么雇主不愿意减薪，研究的灵感来自夫妇俩第一次聘请保姆的经历。她说，企业并不一定愿意缩减薪资，哪怕人们正在排队找工作。“企業为什么不愿降薪？”答案是，一些雇主会以较高的工资展现对雇员的重视，并以此激励员工更好地工作。比如，人们雇用保姆时会问自己，什么才是对孩子最好的做法？“你人生的目的真的就是为了尽量少在孩子身上花钱吗？”文章的结论是，影响劳动力市场的并不仅仅是供求关系和价格高低，人的情感也发挥了重要的影响。

面对危机谨慎行事

耶伦多次被评为世界最有权势女性之一。2012年，《福布斯》杂志将她列为仅次于德国总理默克尔的全球第二权势女性，2015年，她和奥巴马、默克尔一起被彭博社列为“出色的政策制定者”。2016年，彭博社又将耶伦评为全球最具影响力人物第八位。财政部是美国经济和金融体系的管理者，金融制裁、发布“汇率操纵国”报告等都在其职权范围内，当上财长的耶伦，对美国和世界经济的影响力无疑会更大。

截至2020年5月，外界估算耶伦的身家为1500万美元左右。这与她那些华尔街大咖出身的前任们比起来算不了什么，但也足以让她的日子过得挺滋润。她喜欢和丈夫一起旅行，每到一地总要找米其林餐厅大快朵颐。她还有一套从母亲那里继承的邮票收藏，数年前估值就高达5万美元。

然而，她又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为克林顿工作时，伯克利答应保留她的教授职位，但只有5年。她就仔细规划好在政府工作的时间。阿克洛夫陪她到华盛顿工作的同时，还乘飞机回学校授课。阿克洛夫说，他俩都特别担忧失业，知道失业的滋味很难受，一是没有足够存款，二是整天无所事事，感觉很糟糕。

耶伦喜欢从民间了解经济真相。出任旧金山美联储行长后，她经常和遇到的普通人聊天，连办公楼里安保人员的经历都知道。一位经济学家说，耶伦有“真正的学者性情，收集信息时总是不厌其烦。”2007年12月，她针对过热的房地产市场发出一连串警告，是少数警告经济衰退即将来临的人。

面对危机，耶伦又是一个很冷静的人。这也是她性格的一部分。1989年旧金山发生大地震，当时她和朋友正在一座老旧教学楼的6楼。眼看着墙面和地板开始晃动，那位朋友赶快跑到门框下面躲藏，惊慌失措。耶伦却很沉着地站起来，稳稳地走向门框。

次贷危机后的2010年，耶伦出任美联储副主席。2013年，300多位经济学家联名向奥巴马请愿，要求任命耶伦担任美联储下一任主席。2014年2月，耶伦成为首位领导美联储的女性，也是首位领导世界主要央行的女性。在她掌舵美联储这几年，美国的就业率和工资双增长，并保持了低利率。

2017年11月，特朗普宣布将由鲍威尔执掌美联储。耶伦致信特朗普表示，当她的继任者宣誓就任后，自己将离开美联储。2018年2月，耶伦加入智库布鲁金斯学会从事研究。2020年11月，当选总统拜登宣布了对她的财长提名。美国财经圈对这个提名反响积极，原因之一是认为她能重建美国财政部和美联储的良好关系。此前，特朗普和鲍威尔关系紧张，而特朗普的财长姆努钦实行的一些政策也遭到鲍威尔的坚决反对。上世纪90年代末，互联网泡沫破灭，但当时的美联储主席格林斯潘与财长鲁宾及继任者萨默斯建立了良好的工作关系。2008年金融危机发生后，时任美联储主席伯南克与财长保尔森、盖特纳的合作也有助于美国走出危机。如今，耶伦和鲍威尔同样有着良好的互动，这对危机中的美国是件好事。

耶伦在当选总统拜登（右一）的活动上发言。

《时代》杂志曾以耶伦为封面人物。

外界也很关注耶伦在贸易问题上的立场。她在任职听证时说：“拜登总统已经明确表示，在对美国劳工和本土基础设施进行重大投资之前，不会签署任何新的自由贸易协定。国内经济的复苏是我们的首要任务。”她还说，新政府计划推行“稳健的贸易议程”，“与我们的盟友建立联系、重建桥梁，达成支持美国繁荣并把劳工放在首位的贸易协定”。

在谈及中美贸易问题时，耶伦表示，拜登政府将对前总统特朗普对华贸易政策的所有方面进行全面审查，包括美中在2020年1月签署的贸易协定的执行。此前，她对特朗普政府的关税政策持批评立场，认为特朗普政府在美中贸易战期间施加的对华关税，实际上是由美国消费者买单，且会伤害美国的经济。

拜登曾表示，他就职后会暂时维持特朗普政府与中国签署的第一阶段贸易协议。美国舆论认为，拜登政府将采取可预见的、更灵活变通的方式来处理中美关系，但在技术和贸易方面不会放松政策。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一位贸易问题专家称，特朗普政府时期的对华贸易政策未必会被快速扭转，但耶伦上任后，会尽量避免美中贸易紧张关系的进一步升级。

珍妮特·耶伦

1946年生于纽约，1967年毕业于布朗大学经济系，1971年获耶鲁大学经济学博士，先后执教于哈佛大学、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等学校。1997年至1999年任白宫经济顾问委员会主席。2004年至2010年任旧金山美联储行长。2014年至2018年任美联储主席。2021年任美财政部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