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全球价值链数字化转型与中国的战略选择*

2021-02-18

新疆社会科学 2021年5期
关键词:价值链数字化数字

李 健

内容提要:在新一轮科技革命推动下,全球价值链进入数字化转型阶段,在空间布局、生产、管理等方面发生巨大变革。与此同时,发达国家技术策源国优势与垄断地位持续强化,发展中国家落入“功能分工陷阱”的风险进一步增加。作为发展中国家,中国面临技术追赶难度加大、价值链横向与纵向竞争加剧、新生产要素安全管理问题凸显等挑战。文章认为,应完善顶层设计,加快构建发展新格局;推动产业链转型升级,形成竞争新优势;夯实数据保护制度基础,打造数据安全新生态;多方统筹协调,开拓人才培养新路径。

步入数字化时代,区块链、人工智能等新型数字技术逐步衍生并快速渗透,促使全球经济活动数字化转型全面提速。在此背景下,研发设计、制造、流通、消费等价值链各环节数字化水平显著提升,全球价值链数字化转型进程逐步加快。在全球贸易遭到新冠疫情严重冲击背景下,中国成为实现货物贸易进出口逆势增长的唯一国家。据海关总署数据显示,2020年中国货物贸易总值达到4.97万亿美元,与2019年相比上涨1.9%,实现逆势增长。(1)《逆势增长1.9%!2020年中国成全球唯一货物贸易正增长主要经济体,交出支援全球防疫靓丽“成绩单”》,腾讯网,https://new.qq.com/rain/a/20210114a061fq00,最后访问时间:2021年9月15日。伴随全球经济一体化发展,中国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嵌入程度不断提高。作为全球价值链重要参与国之一,中国于2019年开始将数字经济作为重点发展战略。随后于2020年初,中央与地方政府频繁出台“数据要素”、“新基建”、“数字平台监管”等政策,将数字经济顶层规划逐步落实到具体执行方案中。在十三届全国人大四次会议中,我国再一次强调要在“十四五”时期积极推动落实“科技创新2030-重大项目”,不断强化重大科技基础设施建设。在营造数字中国的同时,我国仍需推动量子科学、人工智能等领域的科技创新,尽快实现数字产业化与产业数字化转型,以提升全球价值链嵌入程度。积极提升全球价值链分工参与度对提振国民经济、促进城镇化发展起到重要作用,但也存在着不容忽视的风险。在嵌入全球价值链过程中,中国长期以来一直被锁定在中低端价值链环节,形成“工厂经济”,即所谓“功能分工陷阱”。(2)孙志燕、郑江淮:《全球价值链数字化转型与“功能分工陷阱”的跨越》,《改革》2020年第10期。这种功能锁定很可能致使我国经济结构转型陷入“停滞”,最终落入“中等收入陷阱”。在全球经济活动数字化变革提速、发达国家技术垄断加剧背景下,中国能否顺利跨越“中等收入陷阱”,如何从被功能锁定的困境突围,是亟待探讨的重点问题。

一、全球价值链发展现状

(一)服务贸易发展趋好

现阶段,服务业成为经济要素重组与产业转移的核心。全球经济由商品主导转向服务主导,全球价值链中服务业开始占据战略主导地位。(3)李宏宇、宋娟:《全球贸易衰退、价值链重构及中国出口价值链升级研究》,《价格月刊》2021年第2期。1997—2020年,美国、日本、德国服务业增加值占GDP比重普遍在60%以上,而中国与印度均在30%以上,服务出口增加值占比大幅提升(如图1所示)。具体分析发现,服务价值增值主要来源于分销、商业服务、运输、金融业以及其他服务行业。过去10年中,服务业已经成为全球经济发展的支柱型产业,服务贸易增速相较于货物贸易增速高出60%。随着数字化服务模式发展,平台与软件服务、基础设施服务等新业态大量涌现,促使全球价值链中服务价值比重不断增大。据《2020年世界发展报告》数据显示,截至2020年底,全球电信与IT服务、商业服务和知识产权收费的年增长率提升了2—3倍。

图1 1997—2020年各国GDP中服务业增加值占比(4)数据来源:快易理财网。

2008—2020年,中国服务业贸易额总体呈现波动式上升趋势(如图2所示)。其中,2009年服务贸易额下降至2868亿美元,主要由于次贷危机爆发致使国内经济发展停滞、服务贸易额减少。随后,由于全球经济回暖,中国服务贸易随之稳步回升。2016年全球经济在实现短暂回暖后再次出现疲软增长态势。受此影响,中国经济发展环境不明朗,服务贸易额出现一定幅度下降。为此,中国不断推动产业结构转型升级,促使服务贸易额于2017年重回上升趋势。但由于全球经济下行压力不断增大,加之全球新冠疫情影响,中国服务贸易额在2019—2020年出现小幅下降。

图2 2008—2020年中国服务贸易额(单位:亿美元)(5)数据来源:历年《中国服务贸易统计报告》。

(二)价值链分布区域化

伴随新型数字技术不断衍生,全球价值链各环节均以数字化形态显现,开始形成中心-外围结构,区域化特征逐渐凸显。(6)臧新、刘佳慧:《全球价值链区块化:理论机理与定量测度》,《江海学刊》2021年第1期。当前,全球价值链主要可分为以下几大区域:一是以德国为主导中心的欧洲价值链,区域化与一体化程度最高。据2020年美洲银行全球研究部的一项研究显示,欧洲国家区域内的出口品所含进口中间品增加值占总数比重超过60%。同时,匈牙利、波兰等国加入欧盟,提高了欧洲价值链区域化水平。二是以美国为主导的北美价值链,全球化程度高于区域化程度。在中国加入世贸组织之后,北美价值链的核心逐渐转变为区域外中间品贸易。截至2018年初,北美价值链出口所包含的进口中间品有60%来自区域外。但自2018年起,伴随中美贸易摩擦加剧,中美贸易往来受阻,美国前两大贸易合作伙伴转变为加拿大与墨西哥,使得北美价值链区域化程度持续加深。2020年北美价值链贸易活动中15%有关生产活动是在区域内进行,价值链区域化程度逐步回升。(7)赵伟:《“国内国际双循环”的全球视野》,中国首席经济学家论坛,2020年8月15日。三是南亚与拉丁美洲等区域价值链,区域化程度均低于全球化程度。据《2020年世界发展报告》数据显示,截至2019年底,除墨西哥之外的其他拉丁美洲国家出口包含的进口中间品仅有26%来自于区域内;而南亚国家源于区域内的中间品贸易仅为3%,大多依靠东亚、欧洲生产网络以及区域外贸易带动。四是由中国主导的东亚价值链,区域化程度略高于区域外。(8)廖战海:《中国参与全球价值链分工对就业的影响研究》,《技术经济与管理研究》2020年第12期。最初,东南亚国家价值链区域化体现最为明显,原因在于中国许多企业逐步向东南亚国家转移和搬迁,且越来越多的东南亚企业开始进行本土化生产。截至2020年,东亚价值链出口包含的区域内进口中间品增加值接近60%。RCEP成员国人口总数已接近全球总人数的30%,在全球贸易总额中区域内贸易额占比接近三成。(9)《RCEP撬动全球贸易新格局》,北京商报,2020年11月,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83446013814217554&wfr=spider&for=pc。这意味着东亚价值链区域化程度显著增加。自加入世贸组织后,中国逐渐成为东亚价值链的核心枢纽。加之RCEP的签订加快了全球最大自贸区建立进程,进一步释放东盟各国及中日韩区域内贸易自由化红利,强化了中国在全球价值链的核心枢纽地位。

(三)生产逐步规模化

在数字技术向各经济社会领域渗透过程中,价值链活动中的智能设备要素与脑力劳动要素占比日益趋高,促使价值链生产逐步实现规模化发展。(10)高敬峰、王彬:《数字技术提升了中国全球价值链地位吗?》,《国际经贸探索》2020年第11期。与此同时,社会消费观念升级与消费需求个性化,带动全球价值链消费环节中的体验式经济充分发展。在此情境之下,诸多跨国企业开始打造独特化、个性化产品,以满足多样化消费需求,继而提升自身核心竞争力。(11)刘乃郗:《全球价值链视角下国际经贸规则面临的挑战与前瞻》,《中国流通经济》2020年第12期。为实现可持续发展,企业在满足消费需求的同时,不断寻求低成本生产方式研发定制化产品。这使得全球价值链生产环节逐步柔性化、可分解化,自适应性得以提升,生产方式逐步趋向规模化。在嵌入全球价值链体系过程中,中国制造企业构建了现代化制造体系,逐步实现生产模式规模化与柔性化。截至2020年10月,中国已构建70多个工业互联网平台,服务工业企业数量达40万家,连接设备达到4000万台,初步实现消费、制造等环节的数字化与规模化。(12)《全国已建超70个工业互联网平台,连接工业设备4000万套》,红星新闻,2020年10月,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81333953662654635&wfr=spider&for=pc。其中,海尔集团自主搭建卡奥斯工业互联网平台,集聚了超过400万家生态资源,服务企业数量多达7万家,有效实现了满足个性化消费需求的规模化制造。截至2021年5月,河钢唐钢持续推进数字化、智能化管理,设备功能投入率100%,精度达标率100%,以“数智驱动”赋能企业规模化与柔性化生产。(13)《河钢唐钢设备管理部加强数字化智能化管理成效显著》,潇湘晨报,2021年5月,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700611881886809936&wfr=spider&for=pc。可以预见,在未来的全球价值链发展过程中,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新技术发展将加快生产环节技术革新与产品附加值提升,促使全球价值链逐渐向定制化、规模化方向深刻转变。

(四)管理趋向数字化

伴随现代科技不断发展与进步,全球价值链的管理模式逐步趋于数字化与一体化。第一,横纵向信息一体化。在数字技术加持下,全球价值链上交易成本大幅降低、信息交流更为充分,深入推动信息横纵一体化。同时,跨国企业实现多信息系统集成,进而推动价值链资源互通、信息共享与无缝对接。第二,数字资源工具化。跨国企业借助于云计算、大数据平台,将各项价值链参与主体开展的活动量化成为数据资源,实现科学化、精细化生产经营和价值链管理。第三,价值链管理网络化。在全球市场复杂多变的环境下,跨国企业优化调整全球价值链的能力逐步加强,充分发挥全球数据链动态连续、实时更新的效用,极大提升全球价值链管理实效性。

伴随价值链管理逐步趋向数字化,全球跨国企业经营管理发生深刻变化。第一,营销体系数字化。社会化新媒体、大数据平台相互融合与碰撞,逐步形成数字化、交互化、精准化网络营销体系,打破传统营销模式的时空限制,促使生产、销售与消费者距离得以拉近。据零售商业评论公布的数据,截至2020年12月,阿里巴巴C2M超级工厂已覆盖172个一级产业带,在全国一级产业带中占比约为70%,帮助实现零售工厂直供转型的企业日均数量超过500家。第二,组织管理模式网络化。技术创新加快贸易便利化与要素流转自由化发展进程。(14)徐金海、夏杰长:《全球价值链视角的数字贸易发展:战略定位与中国路径》,《改革》2020年第5期。全球价值链中不同生产工序被拆分到不同地区,逐步形成具有多层次、立体化特色的网络组织管理模式,进一步提升全球价值链信息决策与传递效率。据《2020中国企业数字转型指数研究》,中国数字化领军企业占比达11%,整体数字化转型程度达到50分,核心业务管理能力得到有效增强。2021年5月,京东推出“京东工采”工业品专属采购管理平台。该平台打造智能化决策功能,并构建15个标准专业品类与相应的规格参数,可为企业进行工业品精准推荐,从根本上解决工业品由于采购繁杂而产生的管理问题。

二、全球价值链数字化转型的内在机理

伴随第四次工业革命全方位渗透于经济社会各领域,参与全球价值链分工的要素跨区域配置形式与要素形态均出现颠覆性变化,催动全球价值链逐步向数字化方向转型升级。与传统工业时期截然不同,基于数字化要素形成的全球价值链体系在空间布局、增加值结构、治理模式以及贸易成本方面均发生重大变革。

(一)改变价值链空间布局

在数字化转型过程中,全球价值链空间布局逐步转变,主要体现在劳动与资本报酬比重等价值链要素结构变动。第一,数字经济大幅提升生产效率,促使全球价值链中劳动要素结构发生变化。(15)宋慧桐:《产业观察:数字经济推动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变迁探讨》,《商业经济研究》2021年第5期。数字技术迅猛发展,价值链收益中劳动力成本贡献度大幅下降。与此同时,消费者价格指数下降使机器人设备租金收入与劳动者收入损失相抵消,增大社会福利与市场规模。第二,得益于自动化技术发展,传统贸易利差结构发生转变。一方面,随着制造业劳动力成本下降,各国比较优势差异减缩,提高了国内价值链取代全球价值链的可能性;另一方面,面对面成本大幅降低增强了服务可贸易性,促使发展中国家借助自身劳动力优势大力发展对外服务贸易。未来,全球价值链主要发展模式将不断向服务贸易方向推进。第三,基于分布式数字化生产,全球价值链长度产生改变。例如,3D打印技术存在不可分割的特性,需在原料到成品的生产流程中进行应用。这种分布式生产方式将损坏规模经济与劳动力成本套利两大全球价值链传统驱动力。这进一步加速跨国企业投资由寻求效率向寻求市场转换,推动本地化小规模分布式生产网络兴起,缩短全球价值链长度。

(二)优化价值链增加值结构

数字经济通过与各国间的产业关联影响全球价值链发展,并通过产业数字化与数字产业化加速传统产业数字化转型,进而优化全球价值链增加值结构。第一,伴随着数字经济迅猛发展,价值链供给端向数字化方向发展,带来全新价值来源。与免费数字产品与电商网络效应相较,物联网与工业互联网等技术利用供给端数字化提升产业生产率,继而增加价值链附加值。供给端数字化转型主要以云计算平台与物联网传感技术为主,实现企业软硬件设备与数字化应用连接畅通、供应链各环节数据及时反馈与联通,继而对客户需求加以追踪。在此基础上,企业采用大数据分析技术预测客户需求,搭建现实、虚拟相融合的数字化生产路径,从后向关联角度优化供应链管理,使生产力始终处于效率前沿面。第二,在数字化技术普及与应用下,全球价值链“微笑曲线”的长度与弧度发生改变,加速价值链增加值向两端转移。一方面,大数据、物联网等数字技术广泛应用,深化了无形资产在价值链中的重要程度,主要展现在下游需求端市场数据分析与上游供给端创新研发。(16)刘广娜:《全球价值链视角下跨境公司无形资产转让定价探究》,《财会通讯》2021年第4期。是以,数字化、自动化改造大幅提高生产效率,价值链增加值逐步向生产端与消费端转移。另一方面,低技能劳动力逐渐被自动化技术所取代,实现生产制造环节价值增值,即制造业服务化与低附加值服务商品化加速价值链“微笑曲线”中间部分逐渐趋于平坦(见图3)。(17)何文彬:《全球价值链视域下数字经济对我国制造业升级重构效应分析》,《亚太经济》2020年第3期。

图3 全球价值链“微笑曲线”变化

(三)重构价值链治理模式

作为数字经济发展的重要驱动力,数字化技术催生了数字平台,推动全球价值链治理模式得以重构。第一,数字化技术催生分层模式与模块化治理方式。数字技术通过平台分层与程序开源实现全球价值链创新渠道逐步多元化,分摊平台管理者的创新负担。同时,平台分层实现价值链上各环节数字平台协调互补,增强价值链地理分裂动力。第二,数字技术应用加速全球价值链治理趋于垂直化。伴随数字技术大力发展,生产力大幅提升并呈现“J曲线”效应,加速价值链治理模式发生转变。价值链核心企业依托数字技术增强价值链控制力,与之相对的供应商话语权被削弱,导致价值链治理逐渐趋于垂直化。第三,数字化技术重构全球价值链利润增长模式。在全球价值链数字化转型过程中,中小企业着重塑造核心业务,借助数字技术聚焦于各细小领域,继而深度嵌入全球价值链生产网络。在此过程中,中小企业开始追求将自身竞争优势转变为贸易利得。简言之,数字化技术对全球价值链供给端进行全面数字化改进,将重塑价值链利润增长模式。

(四)降低价值链贸易成本

在全球价值链中,中间投入品贸易涉及多次跨境物流运输,导致价值链中贸易成本趋高。而数字化技术发展催生了智能物流与全新贸易模式,可有效降低价值链贸易成本。一方面,智能物流加快货物流转过程,有效降低仓储、运输成本。同时,自动化、大数据、物联网等新兴技术的融合不仅提升原材料向成品转移速度,还提高产品由供应端向消费端转移效率。据网易新闻网数据显示,物联网可实时监督货物运输,提高产品交付效率,缩短16%—28%的运输与海关处理时间。另一方面,数字技术通过降低面对面成本,加快远程服务的发展速度。虚拟现实、增强现实与视频会议技术的融合,有效实现全球远距离通勤。在此背景下,发达国家可远程雇佣发展中国家劳动力有效缩减生产成本。(18)郭惠君、王黎瑶:《全球价值链重构下我国贸易高质量发展的机制及对策》,《国际经济合作》2020年第6期。同时,机器翻译逐步融入社会生活中,成为线上劳动力供给的关键部分。据教育部发布的数据,2020年我国高等教育毛入学率提升至54.4%,已基本实现高等教育普及。这意味着中国将有极大可能性成为服务贸易线上劳动力供给市场,在全球价值链数字化转型中具有较强的比较优势。

三、全球价值链数字化转型背景下中国面临的挑战

(一)数字技术追赶难度加大

从本质来看,信息网络主导的技术均属于分层技术。大数据、区块链等新型技术的实现均需以底层技术作为支撑。这使得拥有底层技术的国家具有更加广阔的垄断性技术空间。而当前,底层技术研发所有权均分布在日本、美国、德国等发达国家。虽然中国当前在部分高新技术领域取得较好成绩,但仍然需要向发达国家支付高额知识产权使用费。据商务部数据显示,2020年中国支付的知识产权使用费与2000年相比,增幅超过27倍,且中国知识产权使用费的支出与收入差距在2000—2020年间扩大了25倍。这一数据意味着中国在全球价值链的增值空间被不断压缩,与发达国家之间的技术差距进一步扩大。并且,新技术快速发展会加大中国技术追赶的难度。一是新技术迭代更新速度加快。当前,新技术具有更快的迭代速度和更强的网络特性。一旦以底层技术为代表的新技术迭代更新,就意味着上一代技术不会在成熟之后像传统技术一样向他国进行梯度转移,而是有极大可能退出市场。二是发达国家技术垄断问题凸显。于中国而言,想要实现技术追赶与升级,已不能再依赖于引进国外成熟技术进行创新与适应性改进。(19)杨卓凡:《我国产业数字化转型的模式、短板与对策》,《中国流通经济》2020年第7期。随着各国知识产权保护意识不断增强,技术模仿将面临诸多限制,更加凸显发达国家技术垄断优势。这种由于全球价值链数字化转型形成的技术垄断增加了技术追赶难度,使中国向更高端价值链转型的难度也有所增大。

(二)价值链横向与纵向竞争加剧

全球价值链数字化转型促使价值链功能分工趋于标准化、模块化,为不同区域价值链功能实现创造便利条件,有效降低中低端价值链分工环节的迁移成本。这意味着价值链主导企业可在更为广阔的空间内对价值链功能分工加以细化,由此实现收益更高、成本更低的分工组合。从实施改革开放战略以来,中国在全球价值链中就一直处于中低端环节,最主要的价值活动就是为跨国企业提供代工生产服务。(20)蒋含明、谢仁非:《疫情背景下贸易冲突常态化与我国全球价值链嵌入》,《国际贸易》2020年第12期。而伴随全球价值链空间布局的分散化与碎片化,价值链横向竞争进一步加剧,并沿着上下游企业进行纵向传导。这就导致价值链垂直分工企业竞争日益加剧,促使价值链收益逐步集中于链上垄断企业。例如,苹果公司供应链上的1049个供应商来自全球45个国家与地区,每年为苹果公司创造接近60%的利润。其中,中国作为苹果公司代加工产地,每年产生的利润80%以上均流向美国。据fDi Markets数据库数据显示,截至2020年初,全球范围内跨国企业绿地投资项目累计达15 558个,且呈现出明显的地域分布碎片化特征,向欧美、中东以及非洲等区域迁移趋势显著。其中,美国、英国、西班牙以及德国绿地投资项目数量涨幅最大,阿联酋、南非、波兰、越南以及斯里兰卡等国也呈现不同幅度增加,中国、菲律宾、印度等国绿地投资项目呈现下降趋势。这进一步说明,中国在全球价值链中横向与纵向竞争压力与日俱增。

(三)数据安全管理问题凸显

作为一种新生产要素,数据已逐渐成为全球价值链中的基础性与战略性资源。随着全球价值链数字化转型逐步深化,数据安全成为关乎国家安全与社会经济发展的关键。鉴于数据要素的独特属性,数据安全管理仍然面临以下挑战:第一,数据所有权归属问题。由生产者与消费者共同构成的成熟市场能够直接评判出产品与服务价值的直接受益者。但在全球价值链数字化转型阶段中,用户无法获得自身数据带来的数字经济效益,也无法控制自身数据使用方向。收集用户数据的数据平台成为数据操纵与最终获益者。在利用数据进行价值创造的同时,信息滥用风险日益增加。随着数据跨境流动日渐频繁,数字主权归属已成为全球性难题。第二,数据安全问题。数据安全是国家经济蓬勃发展的重要基础,也是大数据产业发展的基石。(21)姜帅帅、刘慧:《危机冲击下全球价值链嵌入对企业出口韧性的“双刃剑”效应》,《国际商务(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学报)》2021年第1期。近年来,隐私数据被盗、数据被过度收集等问题愈发凸显,个人隐私与数据安全被业界密切关注。搜狐网数据显示,圆通快递员工系统被不法分子租用,于2020年8月泄露40万条公民个人信息,造成极恶劣的影响。(22)《圆通“内鬼”有偿租借员工账号,致40万条个人信息被泄露》,搜狐网,https://www.sohu.com/a/432355841_675300,最后访问时间:2021年9月18日。第三,数据流通监管问题。社会各界都在倡导数据共享,数据共享将成为主要发展趋势。随着数字技术革命的深入发展,数据流通更加便捷,但仍缺乏规范、有效的监管。当前,政府向企业索要数据、数据使用完后未销毁等情况仍然存在,个人隐私与商业秘密在当前尚不完善的监管中依然存在较大泄露风险。

(四)低技能领域劳动力优势大幅下降

中国是人口大国,也是制造大国,在国际市场中具有较大的劳动力优势。但伴随世界经济格局深刻调整与全球价值链数字化转型,劳动力市场发生深刻变化。人工智能、物联网等技术应用广泛,引导劳动方式逐步优化,劳动效率得到极大提升。在此背景下,中国长期以来拥有的低成本劳动力优势大幅下降,人口红利日渐流失。具体而言,不断发展的数字经济可以为社会带来许多高技能岗位,尤其在核心数据部门与需要先进技术领域的人才需求更高。但就目前来看,数字化技术与数字化平台并没有直接创造与其价值对等的大量就业机会。同时,随着数字技术在各领域的渗透与应用,某些低技能领域工作可能将完全实现机器换人。这意味着一部分职业可能会消失,传统人工劳动力竞争优势下降,此类工作岗位也将大幅减少。据人民论坛网显示,自2007年以来,传统岗位劳动生产率在数字技术加持下提升了6.8%。但须明确的是,自动化技术在提升生产率的同时,取代了大量工作岗位。以金融行业为例,有60%的传统岗位将会被人工智能所代替。另据搜狐网报道,全球银行裁员人数在2020年将达到8万以上。伴随5G、云计算、区块链等技术的发展,越来越多的低技能岗位将会被取代,大幅削弱了低技能领域劳动力优势。

四、中国的战略选择

价值链数字化转型促使全球经济活动空间区位选择与价值增值分配机制发生改变,继而增强了技术策源国与发达国家先发优势。而我国想要顺利跨越“中等收入陷阱”,嵌入全球高端价值链中,关键在于创新经济增长路径与提升科技能力。因此,必须把握新旧经济范式转换与新一轮技术革命的政策窗口,加快推动我国产业嵌入全球高端价值链。

(一)完善顶层设计,加快构建发展新格局

技术创新是提升产业国际竞争力的核心,也是实现中国全球价值链地位提升的关键。改革开放以来,中国逐渐成为全球价值链与国际产业分工的关键组成部分。但不可否认,在全球价值链中,中国企业大多仍然处于“微笑曲线”底部或者中部。从这一角度来看,逐步推进关键技术升级与创新,对于中国融入全球价值链与产业升级有着重要意义。第一,强化政策帮扶。坚持将技术创新置于首位、尽快突破核心技术是我国发展面临的重大问题。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提出,在现代化全局建设过程中,要坚持科技自立自强,将创新作为国家战略实施的首要任务。因此,中央政府须立足于关键技术创新,谋划并深入推动“科技创新2030-重大项目”落地,改革重大科技项目立项与组织方式,推广以需求为导向的创新手段,实行“揭榜挂帅”、“赛马”等制度。同时,以新科技革命为基点,加快推进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与核心技术创新,有效提升我国核心技术自主创新与研发能力。第二,深化科技体制改革。2021年全国两会提出,要逐步完善创新基地与科技项目布局,加快推进国家实验室建设,提升基础研究使用效率与投入比例,以不断强化国家战略科技力量。因此,我国须以需求和问题为引导,坚持制度与科技“双轮创新驱动”,提升国家创新体系效能。具体而言,我国须优化完善技术创新框架设计,对校企研等不同环节创新链功能定位进行明确,深化中央政府科技管理职能。在此基础上,培育一批具备突出创新集成能力与核心技术创新能力的领军企业,使之成为科研投入、成果转化以及技术创新的决策主体,增强国家战略科技力量。第三,加强国际创新合作。自主创新须立足于全球视角,充分利用国际创新资源,提高中国技术创新能力。2021年全国两会提出,要将创新与开放作为基点,不断深化我国的对外合作交流,以建构全方位、多层次、多样化的国际合作格局。中国应当在关键领域、关键核心技术方面加强研究部署,结合技术型人才资源作出战略安排,实现科技水平的重大转变。同时,减少一般性产业,推动有关基础研究的产业创新政策落地,加速关键技术与战略性产业升级与创新,进而提高中国的国际竞争力。

(二)推动产业链转型升级,形成竞争新优势

在全球价值链中,发展中国家专业化程度决定着本国价值链位置。而一国竞争力与比较优势主要体现在全球市场中贸易量及其价值获取与创造程度。现阶段,全球价值链已经形成一体化功能分工网络。伴随科技革命浪潮,全球价值链逐渐呈现出绿色化、数字化、服务化趋势。为抢占竞争制高点,我国须加速推进国内产业链升级,实现“要素驱动”向“创新驱动”转变。十三届四次政协会议中提出,科技创新是从根本上解决技术“卡脖子”问题的着力点,是产业链实现高端发展的“命门”。进入“十四五”时期,中国要将大数据中心、第五代移动通信等新型基建布局建设作为重点内容,为智能制造、数字经济等新经济发展创造良好条件,最终形成新竞争优势。

首先,创新服务产业链。数字经济在区块链、云计算等新技术推动下蓬勃发展,为产业升级带来良好契机。企业可以“互联网+”为突破口,推动新技术在生产环节的普及与应用,提升技术密集与知识密集型服务在产业转型升级过程中的贡献度,推动高端制造产业与“互联网+”深度融合。同时,政府应在教育、医疗、交通、能源以及环境等领域增加财政投入与采购力度,率先推广应用新技术与新产品,有效引导市场预期。其次,培育智能产业链。具体而言,加强国内在产业分工与创新等领域的合作,可有效避免国内低水平竞争与重复性投入。对此,可依托国家重点城市群,积极响应国家重大区域战略布局,关注基础科学与战略性产业功能升级的核心技术诉求;构建集风险投资、产业与创新等全球优质资源于一体的现代化平台,布局协同创新的专业化园区。在此基础上,给予重大科研基础设施及其财政税收更大政策倾斜。最后,培植绿色产业链。全球价值链数字化转型背景下,传统产业绿色、低碳发展成为业界重点关注内容。因此,须着力引导高科技产业、生态农业、新能源产业以及现代服务业良性发展,推动产业结构与能源结构向低碳环保方向发展,促进国内绿色价值链与全球价值链相互统一并融合。

(三)夯实数据保护制度基础,打造数据安全新生态

伴随数字经济蓬勃发展,数据已经成为拉动一国经济发展的重要引擎。为有效解决数据安全问题,我国于2020年7月正式将数据安全纳入国家安全与网络安全法制体系中。未来,政府需进一步夯实数据保护制度,打造数据安全新生态。

第一,加强数字领域知识产权法制建设。一方面,政府部门与相关监管机构需逐步优化法律法规,加速构建知识产权保障体系;另一方面,借助区块链技术,加快用户与数字搬迁紧密融合,有效提升媒体版权保护力度。第二,完善数据安全配套服务体系。良好的网络服务可助推数字经济发展,故政府需围绕品牌建设与技术创新,逐步完善数据安全配套服务体系。例如,通过打造科学合理的科研激励机制与良好学术交流国际氛围,为科研工作者创造良好的基础研究环境,助推科研成果顺利转化应用。同时,根据现实情况对政策进行调整,完善相应的激励与配套措施,营造公平正当的市场氛围。第三,夯实数据流通监管。政府应当不断强化数据监管制度,保障市场平稳健康运行,减少不正当竞争现象发生。针对数据新要素市场,监管机构需逐步完善反垄断与不正当竞争监管条例,并根据数字经济发展实况及时调整监管框架,健全相应监管政策,保障数据市场的可竞争性与核心竞争力。

(四)多方统筹协调,开拓人才培养新路径

随着数字经济高速发展,创新成为关键要素,而人才是实现创新的核心要素。现阶段,我国仍然处于创新人才匮乏的被动境地,尤其是科技领军人才严重不足。在新一轮技术革命中,人才将成为一国获取核心技术竞争优势的关键,那些吸引人才最多的国家受益也最大。为应对劳动力市场优势下降,培育技术型人才成为关键手段。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指出,在国家大格局、大战略、大态势中融入人才培养与发展规划,深化人才培育工作,有助于我国提升在全球价值链中的竞争优势。

首先,积极推动并落实“强基计划”。清北等36所高校从2021年开始陆续落实招生改革试点工作,以匹配“强基计划”重大国家战略需求,健全我国基础学科创新拔尖人才培养的长效机制。因此,各高校可聚焦于高端芯片、智能科技等关键领域和人文社科领域,有效落实“强基计划”,为我国嵌入全球高端价值链提供坚实人才支撑。具体而言,试点高校需将国家重大战略需求作为人才培养重点,推动落实基础学科专业招生计划,突出基础学科支撑与引领作用,为国家输送基础学科拔尖创新人才。其次,增加人力资本投入。从国家层面来看,政府需增加教育财政投入,深入贯彻落实技能技术型人才培养工作。例如,为高校、科研院所提供资金支持,保障科研项目顺利开展。于企业而言,需紧跟时代潮流,实时更新企业人才培训体系,及时对员工知识体系进行更新。在此基础上,以提升员工福利、增加人才投入为手段,吸引优秀核心技术人才,以应对全球价值链数字化转型带来的挑战。最后,调整劳动力结构。全球价值链数字化转型为中国劳动力结构与产业结构发展带来巨大挑战。未来,中国将会有更多工作岗位被人工智能取代,要加速劳动力结构逐步向高精度、专业化方向发展。为此,应建立以政府主导为核心,个人与企业相配合的人才调整模式,有效引导劳动力就业。在政府层面,需以加大科研投入、健全教育培养制度、完善劳动者权益保障为政策导向,助推劳动力结构优化升级。在企业层面,应制定宏观人才发展战略,同时紧跟政府政策,以适应新技术为核心为员工提供新技能培训,促进劳动力技能结构转型。在个人层面,劳动者需保持对新技术、新经济发展的敏感性,通过教育投资等方式积极提升自身人力资本存量,以适应价值链中劳动力结构的转变。

猜你喜欢

价值链数字化数字
家纺业亟待数字化赋能
浅谈低碳价值链构建——以A公司为例
基于价值链会计的财务风险识别与控制
高中数学“一对一”数字化学习实践探索
医疗器械包装发展价值链
高中数学“一对一”数字化学习实践探索
答数字
试析基于价值链理论的成本管理模式
数字化制胜
数字看G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