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视觉文化学理探究色彩语言在纺织艺术中的符号阐释
2021-02-10朱丹彤
朱丹彤
(伦敦艺术大学-切尔西艺术与设计学院,伦敦 SW1P 4JU)
一、色彩作为视觉语言的符号化呈现
(一)色彩语言的概念
有色物质始终存在于我们的视觉环境中。色彩是我们眼和脑的直观感知,和我们的生活经验对光的颜色类别描述的视觉感知特征相吻合。颜色对于物体和物体形状而言,用于作为接受信号、交流、评估和发出信号的工具,具有重要的意义。牛顿对色彩的定义仍然主导着现代色彩的定义。在《牛津英语词典》中,将“色彩”定义为“质量或属性,凭借这种质量或属性,物体在眼睛中呈现出不同的外观。”在斯特劳德的论证中,色彩是我们能够立刻感知的,这种感知是与色彩信念中的事物属性相同的感知。感知色彩并不是主观能动与被动的行为,来自自然界物体的色彩传达和我们身体的接收感知行为都同属于原有行为,物体表面的色彩一般由固有色、环境色和光源色组成。固有色是物体在日常光源下所呈现的色彩效果,人们能够很直接的感知云是白色和大海是蓝色。环境色是不同光源的照射下环境所呈现的颜色,而光源色是指物体本身发光呈现的颜色。由于纺织艺术与服装等织物媒介是人类审美意念的体现,所以在时尚与纺织品行业,色彩的基本概念尤为重要,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服装与纺织品直接呈现的视觉效果。不同颜色的面料和质地也会相应的产生不同的视觉效果。
(二)视觉文化研究寓意
视觉文化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涉及视觉文化的理论,第二部份探讨视觉化的媒体。视觉文化从广义上讲,是指一切通过视觉所看到的东西,是为了被看到而生产的东西,以及理解它的方式。视觉文化作为一个专用术语,指的是国家、民族或文明的有形和可视化的表达,整合后描述特征。视觉文化是致力于视觉的社会理论。借用尼古拉斯·米尔佐夫(Nicholas Mirzoeff)的定义来说,可以理解为研究通过图像、视频和其他视觉化呈现形式。集中关注的问题是:什么是可视的,谁看到了什么,看到的方式,理解深度和力量都是相互联系的。它考察了将行为视为外部图像或物体与内部思维过程之间的紧密联系的产物。而不是通过文本和文字来处理世界的功能的一种策略。鲍勃和罗伯塔·史密斯指出:视觉文化研究是一个不断发展的跨学科研究领域。它从艺术史、媒体研究和许多其他学科的互动中产生。视觉文化融入我们的日常生活,我们都是参与者。它与人们日常生活中视觉化所看到的一切领域(纺织品,时尚,建筑,电影,雕塑,数字艺术,医学和科学成像等等)交织在一起。在视觉屏幕的时代,电视和互联网是人们关注视觉对象(图片,视频)的重要来源和工具。从电影电视剧,到综艺广告,到新闻,再到二维三维艺术作品,视觉文化频繁活跃于社会舞台和公众生活中。而在文化中,任何通过理论角度的视觉文化方法来进行探索和评估,都反映了艺术作品的文化研究和影响。
二、色彩在纺织艺术作品中的视觉文化表述
(一)色彩彰显纺织艺术的审美性
纺织艺术有悠久的历史,是人类文明中最古老的艺术形式之一。最初纺织品集中关注于实用目的,被视为是实用工具如御寒衣物、覆盖物和内饰物。随着时代的变迁,纺织品的技法逐步完善,材料的选择更加丰富,更多关注于纺织品的美观度和舒适度等等。纺织品作为装饰物的同时,在传达信息时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通过服装或装饰织物的颜色和图案作为历史文化标志可传达众多历史信息,历史民族信息和社会阶级象征都能够从中得出。在现代来看,纺织品的色彩选择包含了不同的寓意,色彩的选择影响着纺织品的呈现和美观程度。人们日常的着装,生活环境和装饰品的颜色都会一定程度上影响自身的行为方式和外界的认知。色彩作为纺织品的首要视觉印象和视觉刺激,同时也反映了审美标准和特征以及审美的变化。
(二)色彩在纺织艺术视觉表达中的文化显性
民族文化的色彩观是一种文化符号和特定的色彩审美定式。中国传统色融合了色彩历史理论、中国民族思想观念变化历程、生活方式和审美喜好。近几年来,中国风元素也走入国际视野,众多传统风格成为时尚界的热门元素。国际上有很多奢侈品牌是中国风格的早期采用者,古驰(Gucci)推出了具有中国特色的花鸟鱼虫刺绣,随后是华伦天奴(Valentino)的青花瓷礼服,LV的中国特色旗袍等等。然而,很多国际品牌在结合中国元素时,对中国风格的解读却频频出现偏差或不足,“张冠李戴”“东施效颦”的糟心事时常发生,形成了一些让人惊愕的“伪国风”系列。近年来,盖亚传奇的高定时装设计掀起了风波,以全新的视角探索中式风格,将中国古典艺术与民族风尚及时尚完美融合,重新定义了中国风的风格。通过一系列的主题表演,盖亚传奇全力以赴地展示东方智慧的艺术视野和相关理念。盖亚传奇,熊英在巴黎时装周2019年春夏秀上展示了“画壁·一眼千年”。该秀的主题是“起、承、转、合”。设计师从敦煌这个存在于沙漠中数千年的宏伟石窟壁画和文化宝库中获得灵感,通过一系列服饰将观众带入一个迷之梦幻的充满未知的世界。盖亚传奇,熊英在本季系列中诠释了众多传统的东方纺织工艺,如缂丝、苏绣等等,在面料图案上还融入了菩萨、飞天等佛教元素,与敦煌壁画的色彩元素自然交织。淡雅高级的色彩选择也使其更具民族性、层次感和生动性,引人入胜、耐人寻味。盖娅传说,熊英2019春夏系列,通过面料与饰品呈现出敦煌壁画博大精深的历史情境和人文画卷,展示了中国传统色彩文化的高级美。
(三)色彩的感知心理效应
按照埃文斯或麦克道尔的模式,是将思想以及对色彩的感知视为对物体或情绪的外部形象界定。人们在日常生活中有很多用来描述颜色的术语,是社会经验和现象赋予颜色的总结。通过颜色可以用来描述人们在生活中所感知的周围环境世界。根据Wollard的说法,颜色会影响个人的情绪,然而这种影响可能会受到个人的文化以及心理反映的影响。在生活领域、诗歌和其他视觉艺术中,人们通过隐喻性的传达,委婉地表达他们的感知。一个颜色词汇可能会用作描述一个大范围的色调,甚至是单独的色调。在生活中或者设计工作中举例红色系,这能够代表一个大范围的色系,并且包括成千上万不同纯度或明度的红色。相同的色系或色调还能够让人感知和联想到不同语境感受,“热烈”“血腥”和“中国新年”这些词汇,都会让人首先联想到红色,但是却能给人完全不同的氛围感。具体物体的表面、质地和材料或整体风格能让人快速联想到故宫建筑,一个庄重而神秘的地方。纵观中国历史,朝代更迭不断影响着人们的色彩取向,盛世色彩艳丽华贵,乱世色彩暗淡伤感,从一定程度上形成了“色彩导向型社会”。在社会中,对于公众来说,颜色定义了一种模式,识别他们自己世界中的物体和外界的任何物体。事实上,也经常通过色彩隐喻的表达感受和情感。在纺织艺术和服饰搭配中,京剧服饰就有很显著的表达,通过服饰和配饰颜色来直观地表达人物形象的主要特征,观众能够轻易分辨人物以及更加轻松地捕捉人物信息。比如黑色庄重,用于刚正豪放的人物;红色奔放,用于忠正刚毅的人物;黄色高贵,用于位高权重的人物等等。从服饰的搭配中可以发现色彩在感受心理方面有显著的几个目的,能直接地激起人们的情感和给予他们强烈的印象,例如阶层、排名、区分与联系和反对。
(四)色彩艺术与视觉文化艺术的关联
在过去十年里,一系列视觉文化分析技术的发展,融合媒体随之出现,通过一系列媒介产生,如DV摄像机和网络摄像头、LED电视屏幕等等。不同的视觉信息通过色彩和图案图像的形式出现。在设计文化和色彩艺术的条件下,在视觉文化的新条件下,认知是和视觉一样具有时间性和空间性的。视觉所呈现的信息而不是仅仅在有界限和二维的表述空间中。色彩通过视觉的传达,能通过色彩意象的传达,在纺织艺术作品中所呈现的事物与环境关系中,可以起到赋予直观感受和隐喻的作用。艺术家或者设计从业者在纺织艺术或服装设计作品的呈现中总是会带有显著的个性和情感,色彩就是其中最直接的表达。艺术家所传达的丰富多样的情感也是色彩意象所特有的情感载体特征。
三、符号学系统下色彩的能指表达方法
视觉符号学作为符号学领域的分支,涉及符号资源的描述,主要分析视觉图像传达信息的方式。研究迹象表明符号学始于语言学,在1857年,罗兰·巴特(Roland Barthes)的神话学将语言学扩展到视觉文化。可以理解为“符号=符号者+被符号者(Sign=signifier+signified)”。符号学的创始人之一,瑞士语言学家费迪南德·德·索绪尔将其定义为“社会中符号的生活”的研究,通俗来说,是代表某人的某物。而符号学主要分三种类型:图标、索引和符号,分别对应所指对象、对象相关联和对象相关。符号学是一个重要的工具,用于了解复杂的文化内涵和艺术作品的背景。著名的视觉文化研究学者段炼博士所强调“符号阐释的世界”及其“蕴意结构”,通过形式、修辞和审美三个不同的层面。符号学用以诠释文化内涵有重要的作用。图像和其他形式的视觉交流可以用符号学分析来解释。它可以被用来创造意义,并分析在交际工具和事件中综合使用这些资源所产生的意义。符号学理论可分为三个阶段,在第一个阶段主要领域为语言学,在第二个阶段(20世纪90年代)开始,符号学分析可有效地用于设计领域,用于解释视觉符号与色彩运用的意义。在本论文中,索绪尔的符号学概念将作为重要的理论之一。
(一)纺织艺术中色彩的图像志语境
图像志(iconography)一词源于希腊文中的“eikon”与“graphe”(Eikon指意象,graphe指文字),以及艺术作品内容的描述和阐释,集中研究和探索其中的主题和含义。图像志既是艺术家创造图像的过程,也是图像所创造的,它所讲述的故事以及背后蕴意。在阿尔贝斯的认知中,颜色既不是客观也不是主观的,而是受情景性和关系性的影响,如颜色的数量和比重,环境中的光线、氛围和相邻颜色的影响。阿尔贝斯作为画家,在对图像色彩的认知中,他意识到搭配色彩的运用需要从理论上的组织,加上系统和思考共同来确定。英国概念艺术家迈克尔·克雷格-马丁(Michael Craig-Martin)对阿尔贝斯的理解是,他对颜色的理解放在了感知中,把感知的质量放在实验中。《色彩的互动》一书提倡通过实验来学习,这是书中所概述的最好方法。在纺织艺术中,在探索色彩本质或形式的过程中,可以充分地在纺织或服装设计作品中使用和体现作者的色彩感知能力。纺织和服装设计从业者通过日常生活中欣赏色彩,在他们的作品中使用色彩来体现他们对事物的感知。
(二)纺织艺术中色彩的现象性传递
符号学在一定程度上倚重现象学,现象学是由德国犹太哲学家埃德蒙-胡塞尔(E.Edmund Husserl,1859—1938)在20世纪的西方哲学中发展起来的一个哲学流派,他指出:“现象学是一种研究方法,它通过一套具有固定内容的学说来定义现象,而不是具有固定内容的学说体系。”现象学是一种研究风格,它通过“直接的认识”来描述事物,而不是具有固定内容的观念集合。他暗指与任何心理经验不同的“纯粹的意识内存在”,而不是客观事物的表征、客观存在的经验真理或马赫式的“感官材料”。根据符号形成的过程,颜色可能表示除视觉上可感知的色调以外的其他颜色。在流行文化中,色彩有一系列琐碎化的反应,在媒体、商店和街道中可以很好的体现。在西方,从19世纪开始,欧美众多国家的时尚从业者将不同的颜色搭配组合并与公众的阶级相联系。将在商店和低廉的市场购物的底层阶级和工人阶级联系在一起,并且通过不同系列色调和颜色组合服装和纺织品来区分和辨别。将苍白色调的服装和纺织品视为高级的,将其与具有绅士风度和良好品位相联系,这个色调组合代表着精神上的纯洁。
(三)纺织艺术中色彩的阐释隐意
阐释学在视觉文化中是一个重要的方法,通过解释文本或艺术作品的理论。不仅仅只停留在表面含义和价值,更多在于探索隐喻的含义。当代的文化批评家西奥多·阿多诺(Theodor Adorno)在《美学理论》(Aesthetic Theory)这本书中提到,当代艺术作品中对黑色使用,对其赞扬并暗示是可以被接受的,黑色隐喻着更多的可能性和联想的空间,然而鲜艳的色彩在一定程度上有幼稚的成分。
然而,豪威尔斯认为,只要理解到这只是一种解释(也许是几种解释中的一种),而且是临时性的,这种方法就能有效地揭示视觉文本——提供一种外部视角。符号隐喻作为传达寓意和创造概念意义的工具,从古至今在纺织艺术中具有重要意义。颜色,作为一种语言组成的颜色术语,并不是凭空出现的。任何色彩术语都是对“象”的表述,它首先是具象的,随后扩展到意象。色彩作为纺织艺术中的显著符号之一,从古代服饰或配饰的色彩可给予研究方向。在古代,不同的服饰色彩阐释了着装者的身份或者社会阶级地位等等,其中隐喻了不同的历史信息。在中国传统服饰图案中,在动物的等级制度中最高的是龙,具有很高的社会地位。在传统服饰中,隐喻着强大的帝王象征。而色彩也有很显著的等级,色彩的僭越与严格的服色制度并存。例如在唐睿宗李旦颁布的法典中就有很严格的服色制度要求,不同等级的官员有特定的服饰颜色。在热播剧《长安十二时辰》中圆领袍为最常见的服饰,剧中的官员们都穿着对应官阶的对应颜色,观众可以清晰地分清剧中人物的阶级对比。颜色与每个人的经验隐喻有着紧密的关联,包括人们对生活和文化的体验。同时颜色也能代表整个民族的历史象征和喜好。如同在《中国传统色》一书中郭浩提到,中国传统色文化是“祖先的高级感”,由传统色而生高级美,由高级美而生自豪感,由自豪感而生爱国心。
总结
综上所述,在现代服饰和纺织艺术作品中,色彩的运用依旧是吸引注意力和创造美感的重要手段,能为观众带来第一印象的视觉冲击。色彩也具有纺织艺术的视觉传播符号的特性,代表着一定的文化显性内涵。当下视觉文化研究在跨学科领域研究下有显著的突出成果,通过视觉文化的符号学理论方法植入到纺织艺术的色彩中,从而在色彩视觉隐喻和符号能指的功能上得出了新的视域认知,即色彩是颜色术语“象”的表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