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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美诗歌五家

2021-02-09孙新堂范童心

江南诗 2021年1期
关键词:骨头诗歌

孙新堂 范童心

埃克多·丹特·辛格塔诗三首

[阿根廷] 埃克多·丹特·辛格塔 / 著  孙新堂 / 译

埃克多·丹特·辛格塔(Héctor Dante Cincotta),1943年出生于阿根廷拉普拉塔,著名诗人、文学评论家。阿根廷国家文学奖、布宜诺斯艾利斯诗歌奖、国家艺术基金诗歌奖获得者。著有诗集《云之古》《时日的见证》《西方灿烂之无》等。曾游历欧美各国,在30余所大学任教。其作品被翻译为意大利语、葡萄牙语、法语、英语、德语、保加利亚语、土耳其语、俄语和汉语。

遗忘本身

1

假如我知道轻风何处流动,

古老的话语何地空茫,

我定会独处如你,思念着你。

你看大地上间此时的玩耍,

而我独自一人享受

光发出的最挺立的温柔。

尽管我游离于某些行为之外,

我仍然回到你身体和日光

永无休止的焦虑。

有时候,我大胆思念你

唱出我内心一度的歌声。

或许有人想起你,而我

秉承另一个人,另一个夜晚,乐享时间。

思念你,思念你说不尽的话。

回忆有点儿像重复的天空,

有时候,距离

正如鸟儿一般难以企及。

白天归入分心而孤独的梦境。

或许在某个漫长的时间,我并不知晓

有人在水边为你良久歌唱,

唱我未曾唱出的歌。

2

至于我,那最难熬最有限的孤独。

那折磨爱情的一切:轻风!

我,曾看着你的头发散落在我肩头,

你的双眼。

现在我一个人苦想

你何时回到我的身边。

忘怀本身是终结的秋天,

让血液在你的经脉里流动。

我多想认识你,

就像一块河里的石头,

活在我自己之外

经历一天的爱情。

我从未得知你的消息,

不知道焦虑还给了梦境,

但有时候我满怀恨意;

在你清澈的身体,我觉得一切都是同样的,

漫漫长夜,我的父亲沉默无语。

没有人看见你,感知你,除了我心底的喜悦。

我也许会记住你,不知疲倦

在河中,在花里,在风中,在無人知晓的地方。

极 限

你的身体在另一空间伸展,你并没有看见我,

但你肯定猜到了我的手停留在你的肩头。

假如我知道那一天无休止地复归,

我将不会放任。

总会有什么因为感情而返回,

也许就是这场雨

或者某块石头回归柔情。

谁还会记得我

记得我的声音,我的发丝,我的话语,记得你自己?

啊,假如我能够有人一直陪伴,

有攀高的词语,放任的一天。

我看着这一切怎样在放任中迷失,

回忆如何滑离,记忆如何属于他人。

而风还在打湿我的手!

记忆有点儿像远处骄傲的桂树,

我的灵魂在你体内游动:

在我开始思考时间,一切逝去的事物

或思考那白日的阳光之时,

那总在眼前的画面是多么的生动!

不,我永远不会忘记你。

时间似乎在你的面孔游走,

像一只在天空飞倦了的鸟儿。

谁会在某条河流叫你的名字?

谁会在空气、花朵和被束缚的时间里呼唤你?

我偶尔想起了你,

我进入了你长久放任的死亡。

关于乡愁

我见你逃离家乡,见你迷失方向。

——路易斯·卡里洛《十四行诗(第十六首)》

已不会有人看到我再次走过,

已不会有人感觉我的影子立在悬崖;

在产生的事物之内,

回忆变得干巴,一动不动。

有时,我一人独享快乐的日子,

再也回不到彼时的心情,回不到那棵树,

回不到某天所爱的一切。

我保存被归还的欢乐,体内的热血

和古老的头发,这一切

让我在在时日中回来,看一看

唯一的空旷的乡愁如何在我的内心活动。

有时候,恨与苦

似乎掩盖你留下的一切。所有我见过的人

谁将孤独归来,像一棵杏树

带着伸向我的记忆?

我从未忘记风,忘记平原

不愿去想人生的无意义。

我看着一切:被时间退回的东西,醒来的孤独,

几株金合欢的颜色

噢,太多的回忆,太久的分离! 谁会

捡拾我在平原之下的声音?

白驹过隙的美胜一切,

来临又离开同样如此。来临之事必将走过迷失的轻风

而生活只是水或者记忆。

最寂静的人生!

特奥多罗·艾尔萨迦诗三首

[智利] 特奥多罗·艾尔萨迦 / 著 孙新堂 / 译

特奥多罗·艾尔萨迦(Theodoro Elssaca),智利诗人、作家、视觉艺术家、人类学家、摄影师。著有《学习死亡》(1983)、《亚马逊的镜子》(2005)、《闪电穿过》(2013)、《俳句365+1》(2018)等。曾获罗马尼亚米哈伊·爱明内斯库文学奖、西班牙奥特罗蒙多诗歌奖、美国加州威斯敏斯特西语文学文化研究所颁发的鲁本·达里欧文学奖。任伊比利亚美洲文学基金会主席。

闪电穿过

生命的快乐扭动中

我们的呼吸仅是一刹那。

螺旋式穿越    天空的叹息,

微弱的光    抑或蜻蜓眨眼    飞逝的闪电。

从孩童到空体之冰,

没有空气    进入黑暗的墓茔 。

我们一直是执着的骨头,

与难解之谜展开激战,

抓住命运的丝线    向黑夜挺进,

无惧被存在之墙碰断。

我们珍视那闪亮的橱窗里

沉寂的骨头。温热的胫骨,

史前巨石阵里取出的腓骨,

尼安德特人的手。

骨头堆成的埃及金字塔,

如象牙般在吾珥城、加勒底和尼尼微发出光芒。

啊!如果这些令人崇敬的骨头能够说话,

那就是人类历史的完整缩影。

出处不明的片段    未能完成的穿越。

我们在贝壳生长的地方,如同寻找宝石一样,

捡拾迈锡尼人或奥纳人的骨头 ,

那些全身涂满颜料    在雾中狩猎的古人。

克罗马农人的骨头陈列,

我们查看到了非洲南方古猿的股骨,

我们给巴列霍的肱骨称重,

我们举起第一个智人的头骨

他的大脑、最后一个神经元和记忆去了哪里?

这些破碎的骨头都是我们的祖辈,

人类的祖先    灵长类的血脉。

曾经披覆筋肌与血肉的骨头,

带着舌头和眼睛    意兴盎然地行走。

这些破碎的骨头    就是前世的我们。

或许    我们后续的死亡也是这些骨头。

所有的声音、纹痕和手掌    永恒的轮回。

愿嘶吼声能在灰烬中见到他们丢失的骨头。

空气或石头的个个瞬间。

我们旅程中的点点阴阳。

抵达伊萨卡的炽热激情。

没有哪一刹那

胜过这一须臾。

每个瞬间均独一无二,不可复制,

赋得阴谋之美。

或许由于良知

知晓吾辈凡人,

足迹则转瞬即逝。

或许由于我们的名字

写在沙上、水里和空气中。

因为那些曾经的吻已消散

潮水逐渐退去

而风仍在劲吹。

没有哪一天与另外的日子相同,

寂静、足迹和目光

均不会在这一旅程重现。

因为血

亦不同于他者之血,

过去、路途均无可重复。

白 茶

凸起的黑色字体

静卧在瓷杯上

我沏好这古老的白茶饮

无尽奥妙之精华

我从遥远的东方

带来的红色茶壶

伴我写下这首诗

而此刻 霧漫圣地亚哥城

一首钟爱的俳句闪现

追随和风而去

我则望见丝绸之路上

运送香料的骆驼的身影

松尾芭蕉在星光的圣殿

神道与民谚曲径

禅宗隐士

富士山雪的反光

想起智慧诗人李白

道家的意象    儒家的风骨

站立船头,微醺中亲吻月亮

此一吻造就了他的一生

神圣的白茶    古人所爱

神秘    让人欲罢不能

朝气蓬勃的处子无声采摘

持黄金的茶夹演示茶艺

传奇的历史    令我心潮澎湃

捧虔诚之心    我饮下白茶汤

一位处子出现在我面前

我迷惑不解:

可世间已无处子啊

曼努艾尔·夸乌特勒诗三首

[墨西哥] 曼努艾尔·夸乌特勒 / 著 孙新堂 / 译

曼努艾尔·夸乌特勒(Manuel Cuautle),1971年生,墨西哥诗人、摄影师,现任墨西哥城国际诗歌节主席,参与组织墨西哥城佐卡罗国际图书节。曾就职于墨西哥城政府文化厅。出版诗集有《呓语》(1997)、《身体的流浪》(2003)、《出发流亡之际》(2007)、《宣泄死亡》(2009)、《暴动的天使》(2013)等,为墨西哥优秀青年诗人代表。

死 亡

让我闻你

那花瓣的

脆弱芬芳

片片小床单

温柔地掀起

接收欲望之雨

保护着你的刺

把我的血

刻进永恒的诗歌

你将在我面前褪去花瓣

偷去我的皮肤

覆盖你冰冷的夜晚

我活着

然而

我梦到你

以及天使在夜间永不停歇的舞蹈

星期六让我害怕

星期六让我害怕

我不知道在其寂静在其暗影中

能找到什么

我不知道我是否能

把到来的每个音节写下

这一天的光线照亮我还是刺痛我的双眼

星期六

但愿是星期一或者星期三

而不是星期六

甚至

但愿这不存在的一天

走向寂静

走向暗影

走向词语

走向让我痛苦的光亮之暗

我们的身体要穿过何样的大海

你的舌头

似一只蜻蜓

停在我的舌头:

明亮、美丽、闪耀

好像水滴落下的

涟漪

我不知道

你在我耳畔说什么

但肌肤相连

你是什么颜色?

我是什么颜色?

我们的身体

要穿过何样的大海

才能相逢?

塔露拉·弗洛莱丝诗四首

[哥伦比亚] 塔露拉·弗洛莱丝 / 著 范童心 / 译

塔露拉·弗洛莱丝(Tallulah Flores Prieto),哥伦比亚著名女诗人,1957年生于哥伦比亚巴兰基亚。曾于罗马尼亚布加勒斯特大学学习语言学,并在纽约州立大学取得跨学科硕士学位。出版有《爱的诗歌》《时间的声音》《电影制片学》等。其诗作已被翻译为英语、罗马尼亚语、匈牙利语,多次参加哥伦比亚国内及国际诗歌节。于2003年获得罗马尼亚阿尔杰什诗歌节大奖。为巴兰基亚国际诗歌节副主席与创始人之一。

秘密的秩序

处于沉默之下

迟滞的词

注定要被说出

探索一个个瞬间

评断与宣判

它们的表现。

断断续续、思虑过后的声音

习惯的秘密秩序

困境赋予词新的意义。

消逝

扩散

溶解的词语 动词的门徒

它在无法定义的声响中自我保护。

临终时刻已到

正如人期待的那般。

视而不见

有关缺失的布道

它变得越来越微小

在字母的分崩离析中死去

习惯与姓名都不复存在。

独创的第一课。

惧怕,晕眩。

一切周而复始。

大 地

这样的日子能将我压倒

无声的脚步

整齐划一的脸庞。

目光:

迟缓的

阴影的影子。

大地在自言自语

词躲藏在

众人的色彩之后。

我们继续保持沉默。

休憩令我们渐行渐远。

一切都每况愈下。

是窗口,还是书页?

秘密没有进展。

宿命的反面

演练从未如此逼真过

超越了清晨的畏惧

一个小小的动作

可以拯救

每天全部的努力。

回忆不重要

它会丢失

也能把藏匿其中的所有恐惧

幻化出来

值得被记住的片段会复原

不管它们其实有多肮脏。

生命只是如此:

不详的面具,

在错误的时间被记住的片段,

宿命不会显示在

即将耗尽的词语中

被稀释的记忆中

梦中

一条永远偏离方向、弃我们远去的河流

一片缓缓进入、又贯穿我们的云朵

它飘过窗前时慢慢幻化

呼唤着我们,为我们准备一天的起始。

夜 晚

当阴影四处弥漫

野草下恐惧被分散

一扇窗关闭

让每一个在视线中消失的词

在石块之间庄严地休眠。

夜晚万籁俱寂。

如果我活着,该做些什么呢?

卡洛斯·厄内斯托·加西亚诗五首

[萨尔瓦多] 卡洛斯·厄内斯托·加西亚 / 著   范童心 / 译

卡洛斯·厄内斯托·加西亚(Carlos Ernesto García),1960年生于萨尔瓦多圣特克拉市,現居西班牙巴塞罗那,著名诗人、作家。其父亲和妹妹在内战中被政府军杀害,1980年开始欧洲流亡生涯。90年代初创办Xibalba文学杂志,出版有多部诗集。著有诗集《怒火也会腐烂》《战火中的爱情》《寄不出的信》等。曾在出访中国撰写纪实作品集《巨龙之梦》。其诗作已被翻译成英语、意大利语、阿拉伯语、汉语等。

战士的休憩

厌倦了一切战争,

战士举起自己的利剑,

刺进沙漠。

他想:

若是去死,

这里很好。

午后的时光,

冷漠地离去。

无人问起这位战士。

也无人在意,

他选择的休憩之地。

一场风沙,

渐渐掩埋了他。

他不是大地的肥料,

却成为了荒野的食粮。

激    情

领略你拂晓时分

灿烂的光芒

摇曳在不断吟唱的

瓦格纳的旋律之上

隐匿在一整面墙的

茉莉花叶之后

沐浴于非洲海滩

奇异的羽毛之中

沉浸在你的双眸里

和你肌肤的寒冷中

你已有几个世纪

未与我相拥而眠

初    吻

给一个我记不起名字的女孩

我亲吻你的时候

(是在你一个闺蜜的家里

我有点喜欢她)

那是你第一次接吻

我感觉到,你的身体在大地上震颤

后来我也没有再见过你,也没有再吻过你

但我想起你的时候

不知道为什么

仍然能感觉到大地上你身体的震颤

85年的夏天

靠墙站着

一个穿短裙的姑娘,

静静等待。

我看着她。

清了清嗓子,

吐出一口烟。

烟雾在她双腿之间盘旋纠缠

——她闭上双眼,轻轻叹息——

地铁停靠在了站台,

门已打开。

我们登上了不同的车厢,

任由自己被带远。

短暂的情诗

你已经知道,

我来自忧伤中的忧伤,

还总是弄混所有的地方。

宪法广场

和乌拉乌拉公园,

多瑙河与帕伦河,

安达卢西亚的孩子和潘奇马尔科的孩子,

埃菲尔铁塔

和我家门前的输电塔,

它就在圣马丁,

离苏奇托托不远。

没错,

我确实总会弄混一切。

包括你头发的颜色,

和咖啡豆上的那一抹深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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