雌鸟也是“颜控”

刘阳

雌鸟也是“颜控”

我是怎么走入鸟类研究的呢？我读硕士期间，在河南信阳的董寨自然保护区研究这样一种鸟。它的名字叫白冠长尾雉。这种鸟特别的地方是它有一个长长的尾羽，据说最长可以达到两米多长。当地人会把白冠长尾雉的尾羽收集起来，做成京剧旦角的头饰。

白冠长尾雉的翅膀也会发出一些声音，用来求偶。在春天，白冠长尾雉不仅要展示自己，它还要占据一个领域。所谓“领域”，在生物学上是指鸟类求偶的时候所使用的场地。在研究中我发现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现象就是：在同一个领域里，出现了两只雄性白冠长尾雉。

一般认为，领域上通常只有一只雄性个体，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但在我研究的这个领域上，为什么会有两只雄性一起活动呢？它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呢？是友谊吗？

很遗憾，当时我没有这个条件，也没有机会来解释这种现象。

后来我去了瑞典，在乌普萨拉大学研究黑琴鸡。雄性黑琴鸡外侧的尾羽向外翻转，看起来就像一把西洋古琴。雌性就显得比较暗淡，它用这样一种羽色来保护自己，逃脱天敌的捕猎。

黑琴鸡有单身汉的聚会行为。在林间的空地，有四十只甚至是上百只雄性黑琴鸡聚集在一起，翩翩起舞。雌性就躲在周围的树上看这些雄性的表演。在这个求偶场当中，雄性有的居于求偶场的中心，有的在求偶场的边缘。我导师的研究发现，在求偶场中，居于中心位置的雄性只有10%～20%，它们可能获得80%的雌性的交配机会。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一种情况呢？我的导师和他的团队做了一系列实验，观察雄性跟雌性交配的偏好。最后他得出一个非常有趣的结论：雌性之间会相互学习择偶偏好；如果一只雌性与某只雄性交配了以后，很多雌性都会跟同样一只雄性交配，也就是“强者恒强”的道理。

在进行完這个研究之后我就想，为什么在动物中，很多时候少数的雄性可以获得雌性的芳心？它们到底是依靠着什么样的技巧呢？雌性又是靠什么来甄别雄性，获取理想的配偶呢？

雄性到底是通过哪种求偶方式得到雌性的呢？

第一种是打架。比如说象海豹，两只象海豹用它们巨大的身体相互碰撞，胜利者能够获得很多雌性的青睐。还有一种最血淋淋的方式，就是献祭。像螳螂，还有一些蜘蛛，它们的雄性在交配之后甘愿成为雌性的食物。主要是因为雌性在产卵的过程中需要大量的蛋白质。

那么雌性又是靠什么来选取理想的配偶呢？

雌性很多都是“颜控”。鸟类中有很多非常漂亮的种类，比如天堂鸟。它尾羽上一些装饰性的羽毛非常绚丽。还有一些鸟是“声控”，它们偏好非常复杂和悦耳的叫声。比如金胸歌鸲，主要分布在我国四川。它的雄性可以唱出非常非常复杂的歌声。

鸟类喜欢它配偶的颜值、歌声，还有舞蹈，那么智商会不会是鸟类雌性选择雄性的一个标准呢？中科院动物研究所的研究人员去年发表了一项非常有意思的研究。

这项研究是把鹦鹉放在一个有三个房间的笼子里边，中间的笼子里是一只雌性的鹦鹉。它可能最初有一个选择，选择一个颜值还不错的雄性作为它的对象。

研究者给没有获得交配的雄性“失败者”做了特殊的训练，教它们打开储藏食物的盒子的这样一种技能。

经过一个星期的特训以后，原本失败的这个组的一些雄性鹦鹉，再展示给雌性它们新学到的这项特殊技能的时候，雌性的选择就改变了，它们选择这些能解决问题的雄性为伴。这是一个非常成功的靠智力去逆袭的爱情故事。

“偷情”现象普遍

在鸟类中，雄性长得漂亮、雌性长得暗淡的鸟类，往往都是一夫多妻制。而信天翁这种雌性跟雄性长得差不多的鸟类，是一夫一妻，属于单配制。

当我们给它们巢里面的小鸟做亲子鉴定时发现，在单配制的鸟类后代当中，也出现了婚外配的后代。我们把巢周围的其他雄性都做了亲子鉴定，发现这些后代来自“隔壁老王”。

为什么雌性会出现这种“偷情”现象？一些理论认为，通过这样的行为，雌性可能获得了一些额外的遗传上的好处，或者雄性照顾（雌性及后代）的好处。其实，这种偷情现象在鸟类中是比较普遍的。

还会离婚

我到中山大学工作以后，我的研究对象是一种叫作环颈鸻的小鸟。这种鸟主要在沿海和内陆的湿地上活动。我们的研究地点除了在广东湛江的沿海，还有海拔3500米的青海湖。

我的研究地点在高海拔的青藏高原。即便是在6月份的清晨，温度也低于10℃，有时候甚至接近0℃。我们把一些探头放在环颈鸻的巢里边，鸟巢里基本上是在35℃上下，这是最适于鸟类孵化的温度。

我们发现了一种非常有趣的现象，就是雌性和雄性的环颈鸻在孵卵时有着严格的分工：爸爸在寒冷的晚上孵卵，妈妈在白天孵卵。因为雄性长得比较漂亮，可能在晚上孵卵能够防止自己被天敌捕食。

如果我们把焦点放到湛江的沿海，6月份，那里的地面温度非常高，将近60℃。但环颈鸻巢内的实际温度依然是在35℃上下。环颈鸻是怎么给它的鸟蛋降温的呢？原来环颈鸻用来给鸟蛋降温的方法是先跑到海边去洗一个冷水澡，然后用潮湿的腹部给鸟蛋降温。

随着环颈鸻逐渐长大，我们发现它的家庭也慢慢发生了变化：最终雄性会一直守护在小环颈鸻的周围，但是雌性环颈鸻突然不见了。

原来它们离婚了。

在鸟类学中，我们确实是把这种雌性离开的行为叫作“离婚”的行为。离婚之后雌性环颈鸻又再婚了，开始了新一段的繁殖过程。

从这些例子当中，我们知道地球上的气候、温度，可能会影响鸟类的繁殖。的的确确，在人类的影响下，地球正在逐渐变暖。

如果环境在变化，而鸟类的繁殖周期跟不上环境的变化，那么它的后代就有可能会挨饿。所以鸟类是对环境变化非常敏感的物种。

鸟类给我们展示了很多奇趣的行为，包括它们新奇的求偶方式。观察和研究鸟类，让人领略到自然之美，也能帮助我们了解地球生命繁衍和生息的一般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