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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风谣

2021-02-04雁阵

儿童文学选刊 2021年1期
关键词:皂荚水潭旋风

“旋风旋风过来了,唏哩哩,哗啦啦,吹弯树,卷走花,太阳月亮不见了。旋风旋风我不怕,过来跟你打一架。”

——童谣《旋风谣》

1

夏天的黑水潭是村里孩子们渴望的乐园。炎热的午后,我们常常趁大人歇晌时,偷偷溜岀来,在水潭里学青蛙浮游、鸭子戏水,过一把凉快瘾。当你把身体浸在凉丝丝的水里,只伸出一颗小脑袋,打量外面烈日炙烤的梨寨村,你简直就像进入一个清凉仙境,或者像孙猴子念动咒语,得到了几条水龙的佑护,天上就是下火焰也不怕了。

我和阿坡常常结伴来黑水潭游泳。阿坡的水性比我好,他会踩水,而且能一头扎进水潭下面,蹲半天才露出水面,我却只会难看的狗刨和简单的自由式。

我问阿坡在水下面睁眼看吗,他点点头,跟我描述水下的世界。水草竖直向上,随着水波轻轻摇摆,有时候鱼会慌慌张张从小腿间擦过,就像被神秘的手摩挲了一下,浑身麻酥酥的。

扎猛子你也睁眼看吗?阿坡反问我。其实,我不会扎猛子的,不过是捏了鼻子,紧闭眼睛,猛吸一口气,在水下胡乱憋一会儿罢了。

我是不敢睁眼看的,因为怕水和扑腾而起的泥浆迷了眼睛。又总觉得水下面是黑漆漆的神秘世界,似乎在那最深处有一双眼睛。当我在水里也睁开眼,也许碰巧就和那双眼睛对上了。我不敢想象,那样的情境。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呢?是居心叵测地瞪我,还是奶奶说的慈眉善目,像如来佛美丽的眼睛?

至今想来,阿坡也许就看到了那双眼睛吧,是水底下那双魅惑的眼睛和他对上了,他就稀里糊涂跟着它走了,到了一个我不知道的,再也找不到的水底世界。

那天午后,我和阿坡在皂荚树下暗暗商量,打算去黑水潭游泳。奶奶坐在皂荚树下凉荫里,过一会儿就扭头瞟我们一眼。

“小黑,阿坡,你俩在那儿嘀咕啥呢?大中午,可别去水潭玩儿。小心你爹用鞋底抽你屁股!”

“奶奶,别告诉爹。我们不去水潭。可这天太热,在小河边冲冲凉总行吧?”我央求道。

“那也不行。到河边疯起来,你们还能管住自己?哎呀,瞧瞧,旋风来了!快躲开!”

说话的工夫,一股旋风从皂荚树南边呼呼啦啦刮过来。它像一株细长旋转的树,陀螺一般,树梢直接到天空。它夹着尘土、鸡毛和细碎的叶子,摇摆着弯弯曲曲直冲皂荚树旋过来。

奶奶拿了拐杖挥舞,嘴里念念有词,好像在驱赶一个来势凶猛的可怕恶魔。

“快过来,快过来,让旋风旋住可就糟了!”

我们很快藏到奶奶身后。奶奶站起来,把我和阿坡与快速移动的旋风隔开。看那阵势,好像那旋风里会随时伸出一只长着锋利尖齿的大爪子,就像老鷹抓小鸡那样,能把我们轻易叼走似的。

“旋风旋风我不怕,过来跟你打一架。”我和阿坡同时大声喊,一边挥动手里的树枝,冲着旋风扑打。

奶奶面色严肃,始终盯着那股旋风,看着它忽忽悠悠转弯,横扫过一棵桑树,擦着皂荚树梢,向村子东边慢慢远去了,这才放下心来。

“看看,多危险!以后碰见旋风躲远点儿,它会抓人魂儿哩。小孩子,可别逞能!还说跟旋风打一架,谁能打过它?要是惹旋风不高兴,谁也救不了你。”

“我才不怕旋风,老师说旋风就是空气,不会抓人魂儿,奶奶,你迷信!”阿坡笑嘻嘻地,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

“你这孩子!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奶奶正色告诫。

那个遇到旋风的午后平安无事。因为看到旋风去了村子东边黑水潭的方向,又听了奶奶神秘兮兮的话,我们多少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恐惧,就放弃了去黑水潭的打算。

然而几天后,不幸还是发生了。那是一个闷热的下午,我随二哥从地里回来,我带了两个刚摘的甜瓜去找阿坡,商量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去黑水潭玩一次。

到了阿坡家,阿坡妈慌慌张张正朝门外跑,她甚至来不及和我打声招呼,就急匆匆往村子东头河那边赶。我预感到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况,也加快脚步跟着跑过去。

黑水潭边围了一群人,有人摇头,有人叹气,阿坡妈疯了一样冲到水潭边,伏在那躺在草窝里的影子上号啕大哭。接着她猛然推开众人,不顾一切往水潭里跳,很多人拼命拦住了她。

从人们断断续续的议论里,我才知道。难以置信!那个躺在草窝里的影子就是阿坡,被人从潭里捞出来的阿坡。啊——怎么会这样?!

原来,事先阿坡去找过我玩,我不在家,他就自个儿跑到了黑水潭。按说,他有好水性,是不可能溺水的。也许是入水太深,头扎进了淤泥里了,也许是汗淋淋的人突然跳进冷水里受到猛然一激,脚抽筋,呛了水……也许,水里不仅有神秘莫测的眼睛,也有一双力大无穷的手,把他生生拉下去了吧。

这是不可能的事——然而,我失去了我的亲密伙伴阿坡……我的手里还攥着那两只新摘的牛角状的甜瓜,很甜很甜的甜瓜哦!我不知道交给谁。那个我要请他吃甜瓜的伙伴,就这样不明不白消失了。

午后火一般的烈日炙烤着,我听得清草木发出的毕毕剥剥声。我痴呆呆站着。雪白刺眼的阳光下,我还看到一片黑沉沉的雾霾从天而降,罩住了水潭边忙乱的人们,也彻底罩住了我。

如果我和阿坡一起到了这里,那现在我又在哪里?我也将随着那双深邃的眼睛,和阿坡一起,从这个烈日炙烤下的世界消失吗?不!我宁愿像一块硬邦邦的冰块,哪怕被火一样的阳光晒化了,也不敢想象要去阿坡不幸落入的那个世界。

阿坡还躺在那里,在他娘紧紧的臂弯里,在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里。然而,他,无动于衷,只松松地垂落着一只胳膊。那个活蹦乱跳的阿坡去了哪里?也就一天工夫——昨天我们还在皂荚树下玩玻璃球游戏呢——他就被一种什么神秘力量带走了,风一样卷走了。

旋风!我想起了奶奶说的旋风。一定是可恶的旋风!它无数次经过梨寨村,经过皂荚树,阴险地穿过村庄,蓄意猎取某个人的灵魂。最后,它潜藏在黑水潭里,不动声色地等,等着活活泼泼的阿坡去自投罗网。

自那以后,甚至整个夏天,我再也没有走近过黑水潭。只在夏末的一天,我在皂荚树下用鞭子抽打木陀螺玩时,又发现了一股旋风。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我发疯一样挥舞着鞭子,追逐着那股旋风,直追到村东的河边。在长着两排高大杨树的河岸,旋风倏然消失了,只把几缕碎草撒落在捶布石上,像对我的穷追不舍抛下的嘲讽的微笑。

“旋风旋风我不怕,过来跟你打一架!”我冲着河那边黑水潭的方向,声嘶力竭地叫嚷着,却猛然发觉膝盖一软,不由自主跪倒在草地上。

2

转眼夏天过去了,秋天也跟着过去,梨寨村的冬天来了。

奶奶是在入冬不久后病情加重的。她再不能常在皂荚树下坐了,只能躺在家里那孔黑乎乎的窑洞里闭着眼昏睡。我不时走近床边,摸着她瘦软无力的手默默流泪。

为了给奶奶治病,家里决定把院门外那棵皂荚树伐掉凑钱。这一切都是背着奶奶进行的。院门外,当高大的皂荚树轰然倒塌的瞬间,病中的奶奶像得到某种心电感应一般,忽然撑开了眼帘,盯着窑洞外,茫然地望了半天,最后,她终于看到床边的我。

“小黑,啥?啥声音?”

“咱家的皂荚树倒了,奶奶!”

我呜呜地抽泣,为轰然倒塌的皂荚树,更为病床上的奶奶伤心。

“多好的,皂荚树啊,都倒了,我,还活着,干啥哩!”奶奶的眼角渗岀几滴混浊的泪珠。她微微摇头,又闭上了眼睛。

在一个落着小雪的夜晚,奶奶悄无声息地走了。院门外的皂莢树,也早已荡然无存,独剩下一个刚刚高出地面的、光秃秃的大树茬。树茬上那一圈圈的年轮,从一个小圆点开始,就像老师在黑板上画出的太阳系行星的轨道,由小到大,一圈圈,一圈圈,向外蔓延,蔓延到梨寨村厚厚黄黄的泥土里。

奶奶躺在一个黑漆漆的木房子里,洁白的小雪在木房子周围飞舞。用不了多久,奶奶就会被人抬起来,送到南坡那一个深深的黄土的墓穴。

“旋风们,都过来吃饭了!”

主持丧礼的人吆喝一声,十几个帮忙的青壮村人相继过来,从大铁锅里盛黄黄的小米饭,用木勺子挖白白的炒萝卜菜。

“旋风?他们为啥叫旋风?”

我拉住一身孝衣的母亲问。

“抬棺木的,就叫旋风。他们送奶奶去墓地。”

旋风旋风,他们真的像旋风啊。去往墓地的路上,他们吆吆喝喝,七手八脚,抬着棺木,风一样快,好像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追着似的。

我看到了那个黄土地上的墓穴。它像一个神秘的方形之门,通往黑暗的大地深处。方形的土门旁,堆积着被铁锹铲出的湿漉漉的黄土,宛如黄土组成的漩涡和波浪。我远远地看,肺腑里呼吸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泥土腥味。朦胧中,这奇异的黄土之门和吞噬阿坡的黑水潭重叠在一起,黑的波浪,黄的波浪,在眼前翻滚,交织,汇聚成一片。

一股旋风又呼呼地卷来,它摇晃着白纸条、红纸条和枯黄的草屑,大摇大摆穿越忙碌的人群,向西飞快地旋转而去。

熟悉的梨寨村,没有了我的亲密伙伴阿坡,没有了高大的皂荚树,没有了皂荚树下安静坐着的慈祥的奶奶。梨寨村显得空空荡荡,梨寨村变得异常陌生。

3

谁知道呢,半年之后,突如其来的一场肺炎,又把我带进一个有时清醒有时昏迷的噩梦。

我的高烧起起伏伏,像波浪翻滚。低烧的时候,我像正常孩子那样,似乎跳下床就可以窜到梨寨村的任何角落。高烧的时候,我会不停说胡话,不停做梦。

我梦见自己在黑水潭游泳,我看到了水底那双水一样的清澈眼睛。在燥热里我不由自主跟着那双眼睛一点点走进潭水的深处。那里,是水晶般透明的世界,清凉的风习习吹拂,水草随波摇曳,鱼虾成群结队,唧唧而过。我梦见自己追逐一个红色玻璃球,它旋转,跳跃,永远和我保持一段距离。最后,我跳起来猛地一抓,突然掉进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我不停往下掉,往下掉。我的眼前一片漆黑,漆黑里有星星点点的萤火,啾啾脆鸣,闪闪烁烁。

因为父亲脱不开身,母亲决定带我到父亲工作的城市住院治疗。我们要步行三十里的山路到镇上,才可以搭乘通往城里的长途汽车。

早晨出门的时候,我的精神很好,因为要见到很久没回家的父亲,因为对城市激动不已的想象和向往。经过村东那条河时,我还央求母亲停下来,在清清的河水里洗了手和脸。很久没在河里玩耍了,即使从河里捞一颗带花纹的鹅卵石也好啊。母亲却催促着赶路,趁着凉快,赶到镇子,好去挤那趟开往城里的长途汽车。

十五里的林场路,是很漫长的一段。我和母亲走走停停。大多数时候,我伏在母亲背上,看着她耳畔的头发起起落落地动,看她把被汗水沾在脸上的乱发猛甩到一边。好在那是一个茂密的林场,种着一眼望不到边的刺槐树。斑斑驳驳的树荫下,被拖拉机碾轧成一道道竖条纹的土路上,母亲背着我一步步向镇子挪去。

“妈,你的脊背都湿了,歇歇再走吧。”

“快到了,快到了……到前面,那棵,大槐树下再歇。”母亲喘息着,脚步不停。

终于,在路旁一株大槐树下,我们坐下来。

母亲从包里掏出一个草绿色月牙形扁铁水壶(是父亲先前从城里捎回的),拧开瓶塞,递给我。我咕嘟咕嘟喝了几口,再递给母亲。

坐在槐树下土沟沿喝水的时候,我又看到了旋风。它从刺槐林里旋出来,搅得树叶子乱纷纷颤抖。它越过我们走过的土路,许多灰尘呼啸着加入进去。

“妈,你看,旋风……”

我显出一种吃惊的表情,指给母亲看。

“就是一股风嘛,有啥稀罕?”母亲毫不在意。

“奶奶说,旋风会抓人的魂,是真的吗?”

“奶奶那是哄你呢!让你避着它。”

“为啥要避它?风又没啥可怕。”

“旋风能旋起好多灰,迷了眼,可不是玩儿的。”

我半信半疑盯着母亲,她却好像心不在焉,望着大槐树东边,暴露在白花花阳光下的,那条通往镇子的长长的土路。

走出林场没多久,我的状态突然变得越来越差。我不再说话,闭了眼,任凭母亲背着我,在七月的艳阳里艰难而行。

大太阳下,母亲浑身是汗,我却冷得直打哆嗦。昏昏沉沉中,我又开始做梦了。我梦见我和母亲划着一条小船在汪洋大海里漂泊,我紧紧抓着船帮,母亲奋力划水,小船在冰冷的波浪间起起伏伏。我梦见一股旋风骤然而至,把我和母亲吹离地面,飘向空中,但是母亲紧紧抓住我的手,我们就那样随着风旋转,旋转……我不知道要旋转到哪里,风会把我和母亲带到哪里,但我和母亲的手紧紧扣在一起,像两片单薄的叶子,被一种神奇的力量紧密黏连,永不分开。

“旋风旋风,带我去哪儿?”

我胡乱说着,手臂在空中无助地挥舞扑打,像要摆脱一种神秘力量的控制。

“小黑,黑儿,醒醒,喝点儿水,你别吓唬妈!”

缓缓睁开眼,我依然伏在母亲的背上。我的头上盖着一顶麦秸编的草帽。母亲的衣服汗淋淋沾在身上。

“妈,你歇歇吧,我没事。”

“快到了,眼看快到车站了。”母亲又加快了步子。

昏昏沉沉,我又迷糊过去了。那天,我不知道母亲是怎么把我一步一步背到了镇上的,背到了鎮上老槐树下那个临时停车牌,又是怎么挤上拥挤的长途汽车,下车找到了父亲,一起把我送进那家工厂的医院。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已经躺在医院铺着雪白床单的病床上了。四面的墙也是雪白的,给我扎针的护士的口罩和帽子也是雪白的。床边,只有母亲的眼睛是黑洞洞的,那里布满了红红的血丝。父亲那张满是沧桑的脸,正若有所思地望着我。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陌生,梨寨村在哪儿?我像被母亲背到了天空之上,到了一片雪白的云朵中间。

这一场惊心动魄的肺炎让我瘦了一圈。我整个人显得更黑了,黑得像河里的一条泥鳅。我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升入初中后,我也不再满村跑了,熟悉的梨寨村似乎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遥远了。

4

时光飞逝,三年一晃而过。这个暑假一开学,我就要带上被褥,到远离梨寨村的城市上学了。手里是一张普通的红色录取通知书,它像一只鸽子,将引导我走向不可知的未来。

入学前一段日子,母亲忙着给我缝制一条被子。她在院门外离原来的皂荚树不远的那棵老槐树下铺开一领苇席,垫上床单,慢慢展开卷在一起的被瓤,把印满树叶图案的被面罩上去,开始飞针走线,让细密的针脚穿过被子的角角落落。

“到了学校,记得常换洗被罩。瞧,这被子厚实着呢。”母亲拍打着被子,和木凳上低头看书的我拉话。

“嗯,记着呢。书上说,一个人一辈子还盖不坏一床被子。意思是说一辈子和一被子差不多吧。”

“那是提醒人呢。在外面好好学,才有好前程,妈还盼着享你的福呢。”

“我知道,妈!”

突然,我看见母亲的手在被面上蓦然一抖,接着把食指放在唇边含吮了一会儿。

“老了,眼花了,针也不听使唤。”母亲絮叨着,继续在铺满叶子的图案间拉出长长的引线。

冥冥之中,我觉得天地之间似乎也有一根看不见的引线拉着我,把我拉向远方。

入学报到了,我扛着母亲打理的铺盖卷上路。我还是头一次坐火车,从父亲工作的城市出发。父亲把我送上火车转身离去的刹那,我突然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惧和孤单。然而,火车还是不顾一切地缓缓启动,接着顿了几顿,飞快地奔驰起来。啊,那牵引我奔向未知城市的引线那一头是谁呢?引线那边,等待我的又是什么?但我知道自己必须毫不犹豫地走过去。

夜色里的火车在加速,从敞开的窗口吹进来一股股沁凉的风,猛烈地吹着我。朦胧中,我感到这才是一股真正的旋风,它卷走了我,把我吹离地面,带向一个流泻着点点灯火的陌生世界。

熟悉的梨寨村越来越远了,越来越远的还有梨寨村的黑水潭,从黑水潭消失的阿坡,院门外的皂荚树,皂荚树下的祖母,记忆里漫长的林场路,林场小路上负我行走的母亲,那居住了十七年的老屋……

事实上,他们都留在了那里,永远留在那里了。只有我,被这一阵莫名的旋风带走了。这旋风无边无际席卷大地,弥漫天空,裹挟着火车,就像卷起一根轻飘飘的羽毛,仿佛你再也不能回来。“旋风旋风过来了,唏哩哩,哗啦啦,吹弯树,卷走花,太阳月亮不见了。旋风旋风我不怕,过来跟你打一架。”我默念着童年的歌谣,凝视着车窗外。夜色笼罩的玻璃上,映出一张少年忧郁而热烈的脸。是的,除了我,没有人能读懂那凝重的燃烧似的少年的目光。

选自《十月少年文学》2020年第10期

雁阵,中国散文学会、中国诗歌学会、中华诗词学会、山东省青年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城市文学》《星星诗刊》《鸭绿江》《山东文学》《时代文学》《文学月报》《当代散文》《作家报》等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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