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春风十里不如你

2021-02-04刘丽芬

散文诗世界 2021年1期
关键词:银花康乃馨薰衣草

刘丽芬

康乃馨·母亲

去年的这个时候,从花市里买了盆康乃馨。买的时候没有太多期待,只是因了这花与母亲相联,也因了这花的美丽,心里想着能否在自己的栽培下开花。不料,前些天,花真的开了,刚好在母亲节前夕。不知是花有灵性,还是花期如此,我惊喜于这般美丽。它安静地在我的阳台上,开得温婉亦豪放。每个花齿之间相连处最显温柔。开花这些时日,我经常驻足,没有太多感想,只是想看。

养花与日子没有冲突,闲时浇浇水,洗洗叶子。这时候,心灵便会静下来,专注于此。一如与母亲在一起时,便是这样的感觉。母亲是不知有母亲节这个节日的,不知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在意。妹妹每年会在母亲节这一天打个电话和母亲说节日快乐,母亲便会笑着说,这丫头,有啥节日的,都一样。言语之外不乏欢喜。我也会在这时打电话,并没说节日什么的,只是和母亲说些家常,让母亲听听我的声音。有时间时,会回去看母亲。带些礼物,亦没有对母亲说是因了这个节日,母亲也没问为什么回家。只笑着说,花这些钱干啥。

每年的春天,会挑个日子,开车回家。每次推开故居小院的门,母亲都安静地在那儿休憩。然后,在寂静的夜,搬过一把童年时坐过的竹椅,落座听母亲说春日里的一树桃花,夏夜的几声蝉鸣,秋初的几片落叶。听母亲说邻居的难处说亲戚的友好。听着听着,我便在母亲已熟睡的轻鼾中流泪了。

去年,终因身体仍佳,母亲闲了下来。母亲闲下来后,整日无事可做,心里闷得慌。看她焦虑的神情,我不知如何是好。母亲说,身体终是不好了,整夜地失眠,日子该如何打发呢?很少从母亲那儿听到如此无奈的话,她话里透出一种对岁月的无奈,道出那份沧桑让人心慌。

十二岁的时我去了城里。从此,一步步远离母亲。那时的我,不知道县城离家有多远,凌晨时趴在车窗上看远处的一座座他乡的山。那些黢黑的庞大的连绵的怪物最终阻断了我和注定要别离的故乡。

从家乡到县城到福州再到厦门再到如今的小城,有过多少的路程,又有过多少在梦中错过的山。太过频繁的迁徙,本已丧失了它的意义。

金银花·父亲

父亲总是安静的。也很少去关注父亲的情绪。只是偶尔看到父亲眉角的沧桑才觉着,父亲亦是需要安抚的。如今,我们回家有时便会背着母亲偷偷塞零钱给父亲打老牌。故意问他又赢了?然后,笑着听父亲那爽朗又得意的笑声。

儿时记得曾祖父去世时的场景,父亲跪在曾祖父床尾,我第一次看到他放下坚强痛哭涕流,太祖母抱着父亲时颤抖着发白的头发与沧桑的皱纹,至今历历在目。何为老泪纵横,便是如此。

忽然想起忍冬,他们还叫它左缠藤,金银花。

茎长,叶对生,生于路旁山坡灌丛或疏林中。夏季开花,有绿色的花萼,唇形的瓣。秋季有球形的浆果,熟时黑色。弯月镰,屈腰干,右手着力,左手攀扶。遇干枯的枝条一镰即断,遇错结的藤蔓要数刀。啪或滋滋的几声后,暴陈到一边,过冬至后的一个太阳也便晒干了。

传说很久以前,在五指岭山腰里,住着一个金姓采药老汉,和山下任姓老中医合伙,开了家中药铺。金老汉有一女儿叫银花,任老医生有一儿子,叫任冬。任冬银花从小就相亲相爱。后来,为驱赶瘟神,任冬惨遭暗算,银花悲伤过度,一头撞死在任冬坟前。乡亲们把他俩合葬在一起,却见整个五指岭漫山遍野都开满了金藤花,当地凡是患了瘟疫的病人,喝了金藤花茶,立刻痊愈。人们为祝福银花和任冬永远相爱,有人就把这种花叫做“鸳鸯藤”、“二花”。

忍冬性寒,味甘,花香迷人,忧郁。就像福克纳的《喧哗与骚动》中忍冬的香一直在纠缠、弥漫。关于父亲的回忆中能嗅到忍冬气味随时会跑出来,“在南方阴雨的黄昏时节,什么东西都混杂着忍冬的香味。”

去年冬,父亲给了一罐二花,说,带着喝吧,冬寒,家乡的土种出来的东西解忧解毒。往来的奔波早已忘了那罐二花的存在,有时自视年轻体健,有时瞧不上那些细小的碎沫,便从不去喝它。父亲有时提起,也便随口应承着搪塞过去了。

那天早晨的电话里,父亲说你感冒了吗,要不我再给你寄些二花吧,带着喝,家乡的土种出来的东西解忧解毒。

抬头看到小城这片雾蒙云黯的天空,再也说不出话来……

薰衣草·芳老师

和康乃馨同个时间带回它,也在这个春天,差不多的日子开花,紫色的花有些像儿时看到狗尾草。淡淡的清香味道,华丽而又质朴。开得温婉又放肆。

很小的时候是从一本图画书里知道它。年少的时候一直喜欢自己的语文老师。从她那儿知道宝玉、林妹妹,然后疯了似地迷上了《石头记》。亦是从她那儿知道薰衣草。记忆中她,一条白色的布裙,一双白色的布鞋,干净剔透的江南女子。

记忆中的学校是旧的,桌子是破的。坐在没有玻璃的窗子边,终于熬过了寒冷的冬。这时靠窗的位置让同学们妒忌了。可以偷闲望窗外屋檐上的雨滴,看着雨滴如何一滴滴敲打窗下残破的瓦盆。可以听听田间吆喝声,大婶们要菜籽的呼喊声。还有那刚犁过的一片白茫茫的水田。这样的风景那时是我的独享。我的思绪会从课堂里跑得很远很久,这时候,芳老师便会轻敲我的头,把我从遐想中拉回来,宁静的目光中有些许的嗔意。她转身时,我很清晰地闻到了清香的味道,一如薰衣草之味,淡淡的。

后来,她走了。没有和我们告别。在那个暑假里,托人给了我一本作文书。我紧紧抱着书,看着村口那条通往大山外面的小道。后来,只听人说她结婚了,再后来,听说她调到另一个城市。渐渐地,没有了她的消息,我也渐渐地不再记起她。

再后来,我亦到了她那样的年纪,也渐渐苍老。想自己的生活是一片一片的。没有习惯,只有生活本身。如果非要找出一个习惯,习惯别人不习惯的事,也许是我的习惯。

那一天,陽光灿烂,我一个人的远行,走得远远的。坐火车。随时离去。从任何一个属于或不属于自己的地方。看着站台上庸忙的人们,猜想他们的身份、去往、最终的归宿。

喜欢黑夜里的列车。包容宽大的感觉,却又有不可猜测的危机感。它能让你坐下来写自己,以及旅行,再到达目的地。在长途列车上可以认识不相识的人。听他们的故事和唠叨。然后在下车后又成为陌生人。他们让我可以在哪一个瞬间对自己抱有希望,也会让我想忘记自己的所有。

人很多时候不都完全是自己的,或者身上和脑子里会有别人的东西。也许是情感和余恨。惺惺相惜或离去无缘,无需一个个借口,只要喜欢。走在月台上,忽然想起芳老师,那个引我喜爱文学的语文老师。如今想来,她是否还健在,是否已是白发苍苍?太多的人,一如芳老师会在我的生命里渐渐走开。只是,薰衣草的味道一直在。对芳老师的记忆一直会在。

猜你喜欢

银花康乃馨薰衣草
一望无边的薰衣草
附近有薰衣草
金花银花
完形填空Ⅷ
嫁人还嫁武大郎
当厄运向她袭来时
五月的康乃馨
薰衣草释放紫色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