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瑟 三章

艺奇

栗树林

风漫过九月的山坡，拂动栗树林的行衣，似乎有着某种催逼，让它悄悄地颤抖。

匍匐的灌木丛，松鼠出没其间，自由自在。长尾的山鸟，触动细长松针。落叶被溪水带走，枯枝刺痛落日微芒。

在这清凉的世界，秋空碧澄，神祗悲悯。

我出发时，栗子树正在开花，宛若细沙，簌簌落满少年头。我归来时，窗棂外层林如染，世界甘美的真相，正在栗子的刺壳中昭然若揭。

往事荒芜，来日葳蕤。

栗子树下蘑菇遍生，苔藓疯长。

山坡下柴门不掩，菜蔬纵横。我拾来栗枝作薪，厨间烟蒸火燎，伸出手中木瓢，石缸春心荡漾。

枯木花插安详端坐，怀中山花如燃。

这尘间的岁月，人世的香气，如此寻常，又如此珍贵。

暗香

瑟瑟秋雨之下，是疼痛不堪的红尘。

谁挑灯凝噎，谁倚阑喟叹？

年华如炬，烛焰曳摇挽歌。一树枯蕉，承受不了滴雨肆虐。

旧年的桂子，飘落少年的衣襟。曾腾跃龙吟的宝剑，蜇伏于壁间，尘灰盈鞘，歌喉喑哑多年。

那些久治难愈的悲伤，人间的细节，流失的美好，沙漏般动魄惊心。

怎样的隐忍，才能将娑婆尘世打磨成珠;怎样的慈悲，才会让枯寂岁月白骨生肌;怎样的修持，才会让绿锈远离青銅镜，粉黛回归朱颜？

被淋湿的花瓣，红尘深处的回声。它们仿佛若有光，就像一个命运的譬喻，洞穿寒夜的梦寐。

卑微的坚守，对峙步步紧逼的寒冷。

我相信总会有人燃灯前行，暗香般穿过秋雨的城池。

流年

天空已经收起闪电、彩虹和风暴，江流默默承受了暗礁、猿啼与萧萧落木，我还执念于火焰、烈酒以及杏花吹笛。

流落山野的芭茅，目睹野百合的哀愁丽影，倾听杜鹃鸟的痴狂绝唱。古老的木窗格，奔跑的晷影，流萤明灭，流年枯荣。

谁的眉弯碎玉裂珠，怅然欲泣？

流星如雨，划过夜空蓝色帷幕，坠入大地的伤口。那万千星光般美丽的恋人，在夜露的晶眸中苍凉远去。

纸船和蝴蝶花顺水漂流，不知停泊在哪个渡口。

人世的浩瀚无法填平，彩蝶归去来，生生世世，又怎能如愿泅渡？

每一颗都是精卫的嘱托，每一颗都有凝结的眼泪。

一场大雪无法抗拒，侵蚀青梅年代的双丫髻，令人胆颤心惊。

在寒冷到来之前，我要收拾好晾晒的草色、花香和风的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