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天脚印深
2021-02-04张彦民
张彦民
村里的小学只有三个年级,三年级后,我们就得去镇上的中心小学继续念书。
村子距镇上五里多,大人从年头忙到年尾,根本没有时间接送我们,他们怕我们走着太累,就给我们买了自行车骑。路是土路,坑洼不平,两旁还有一人来深的大沟。平常倒还可以,用不上20分钟就能到达,可一碰到雨雪天路滑得不行,特别是雪天,根本不能骑行,只能徒步往返。
母亲早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一到雪天,她就会找出已经缝制好的厚厚的棉袄、棉裤、棉鞋和手套,趁我还没睡醒,铺在炕头的褥子下面,以便我穿的时候不会感觉到凉。父亲也没闲着,早早地点起火炉子,将屋子烘暖后,找出在集市买来的羊毛棉帽和能覆盖到眼睛以下的脖套,放在我枕旁。
冬季,午休时间短,根本来不及往返。为了不让我挨饿,母亲将热气腾腾的饭和菜装进铝制饭盒,用塑料袋包裹起来放进了我的书包,反复叮嘱我:“中午放学后,把饭盒拿出来,放在炉子上热热再吃,千万不能吃凉的!”她望了望窗外正在飘舞的雪花,忽然又说:“从炉子上拿饭盒的时候千万用点东西垫着点手,别把自己烫到,端饭盒走路时也得注意,别把同学烫到!”我一边忙活着吃饭,一边“嗯嗯”地应着。父亲似乎发现我没有太在意母亲的话,便放下碗筷,假装生气地对我说:“听见了么?”我这才郑重其事地“嗯”了一声。
路上的雪很厚,最厚的地方已经没过了我的膝盖。风很大也很冷,我呼出的哈气都是白色的,最后全变成了脖套和帽檐、帽耳上的冰霜。但是,父母将我“武装”得只有眼睛露在外面,根本没感觉到冷。我踏着碎琼乱玉艰难地前行着,忽然回头看父母的时候,发现他们已经回去了,只剩一深一浅的小脚印蜿蜒着。
出了村口,和几位早已约好的同伴一起上学。虽然路难走,可我们还是少不了打打闹闹,他们都和我一样捂得非常严实,谁也不怕谁摔倒碰坏。我们肆意地追逐着,在雪地上摔跤打滾,尽情地在路上向别人投雪球。欢声笑语伴随我们一路,深深的脚印在我们身后凌乱着。玩闹够了,我们开始担心起迟到的事情,这才认真走路,可是,身上的力气却显得不够给力,于是,我们互相鼓励,互相搀扶,终于在上课铃响之前到了学校。这时发现,我们每个人都像极了须发皆白的老头。
在去往镇上念书的每个雪天,我们都是这样过的。初中毕业后,我们村里的几个同学都读了高中,后来都考上了大学,如今都有了安稳的工作。现在回想起来,那些雪天里的亲情和友情,那些积极面对困难而进取的经历和精神,已成为我们生命中深深的脚印,让我们永远不能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