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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雀争寒枝 生命众生相
——崔白《寒雀图》赏读

2021-02-02

老年教育 2021年1期
关键词:花鸟画麻雀画家

谈及五代和北宋的花鸟画,我们首先想到“徐黄异体”和黄筌、黄居父子。可惜徐熙的作品已经失传,南唐后主李煜“爱其重迹”,宋太宗看到他的《石榴图》后叹道:“花果之妙,吾独知有熙矣!”好在黄筌的传世作品让我们得以窥见那个时代花鸟画的盛况,宋郭若虚《图画见闻志》中说“黄筌富贵,徐熙野逸。不惟各言其志,盖亦耳目所习,得之于心而应之于手也。”

黄筌所代表的“富贵花鸟派”影响了近一个世纪,直至北宋熙宁时期崔白的出现,方才改变了中国花鸟画的气象和面目。不同于黄筌花鸟画中所表现出来的富贵、华丽、浓艳之气,崔白的花鸟画独辟蹊径,走的是一派平淡天真的路子。崔白,生卒年不详,字子西,濠梁(今安徽凤阳东)人,为宋神宗熙宁、元丰(1068—1085)时的画院画家。他除了善画花鸟之外,还工画道释鬼神,创作过许多壁画。他尤工秋荷凫雁,注重写生,精于勾勒填彩,体制清赡,笔迹劲利如铁丝,设色淡雅,别创一种清淡疏秀之格,一变宋初以来画院中流行的黄筌父子的浓艳细密之画风。《宣和画谱》记载崔白的作品有241件之多,但是流传至今可以确定为崔白真迹的仅两幅,一幅为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的《双喜图》,一幅为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的《寒雀图》。

《寒雀图》描绘隆冬的黄昏,一群麻雀在古木上安栖入寐的景象。画面中一共画有九只寒雀,形态各异,或动或静,或单或双,或栖或飞。老树枯枝预示着节令为深秋或者寒冬之际,交代了时节。原本寂静萧条的世界,仿佛因为这群寒雀叽叽喳喳的喧闹声而增添了几分生趣。画面中间有清乾隆皇帝的题诗:“寒雀争寒枝,如椒目相妒。设有鹤来驱,拾仇共救护。”正是因为这首题诗,此图由原称的《九雀图》改为《寒雀图》。画家的落款“崔白”二字出现在左四寒雀尾部的下方,以穷款为之,无纪年,卷后有明文彭的题跋。

在构图上,画家把雀群分为三部分:左侧三雀,已经憩息入眠,处于静态;右侧二雀,乍来迟到,处于动态;而中间四雀,作为此图的中心,呼应上下左右,串联气脉,由动至静,使之浑然一体。整幅画面有静有动,麻雀身姿动态各异,正侧、飞栖、宿鸣,各种动态和习性刻画得惟妙惟肖,体现出画家丰富的观察积累以及深厚的绘画功力。总体来看,九只麻雀从右到左俨然是从动到静的状态推进——从飞到憩。枝干则像一根线索将各种姿态的鸟雀们串联起来。另外,每只麻雀都通过头部的姿态与其左右彼此呼应,左数二三只和六七只虽紧身而立,但却如一体,其左右相向的头部好似一只麻雀的脑袋左右摇摆,以此与身边同伴呼应在一条线上。我们不得不为画家缜密的构思所折服。

此图,画家以干湿兼用的墨色、松动灵活的笔法绘麻雀及树干。麻雀用笔极为工细,敷色清淡;树干则用笔落墨很重,且烘、染、勾、皴浑然不分,造型纯以墨法施之,笔踪难寻,在形骨清秀的鸟雀衬托下,显得格外浑穆恬淡、苍寒野逸。施于画面上的赭石虽已褪落,但却丝毫未损害其神采的展现,野逸之趣盈溢于绢素之外。树木枝干多用干墨皴擦晕染而成,无刻画痕迹,明显区别于黄筌画派花鸟画的创作技法。树枝的表现则饱含“写”的味道,以淡湿墨来皴染树枝的轮廓,且旨在以极少数的位置敷色点出花蕾。这些暗红色的花蕾,在这个时节的出现表明离春天的到来已经不远。季节的轮回,万物的枯荣,在微小的生命中得到了体现。尽管此图在形式、风格上仍然较为工致优雅,但是北宋花鸟画中占主导地位的“平和富丽”的特色在崔白的作品中已被慢慢消解,这也反映出北宋宫廷花鸟画在审美感受上开始进入新的阶段。

《寒雀图》北宋·崔白 绢本设色 25.5cm×101.4cm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九只寒雀,位置高低不同,单双有别,动静各异,就如同世间万物的关系和特性一般,昭示着万物生命的多彩多样。透过九只形态各异的寒雀,亦能读到几许人间众生的气息。我们在惊叹崔白超强的写实技巧之余,同样激叹其对生命的洞察之深。至于崔白在创作这卷作品时是否想到这些已经不再重要,艺术的魅力本身就在于观者在艺术欣赏时对人生的各自观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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