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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独立纪录片的人文情怀表达

2021-01-30王晨瑶

视听 2021年1期
关键词:摄者周浩边缘

□ 王晨瑶

一、中国独立纪录片“独立”的内涵

《流浪北京》被认为是中国大陆独立纪录片的开山之作,是独立制片人吴文光以在北京的流浪艺术家朋友们作为拍摄对象摄制的。其实当时的吴文光对纪录片并不了解,只是单纯地记录那些人,并无其他意识。由此可见,中国独立纪录片在诞生之初就没有清晰完整的概念和理论指导,关于其内涵的表述也是多元而复杂的。

从社会历史角度来看,独立纪录片出现于20世纪80年代末这个特殊时期,当时中国刚刚开始改革开放,受西方社会文化的影响严重,一些人期待西方式的自由民主社会。一些艺术家企图从主流意识形态中逃脱出来,摆脱制度束缚,投身于自己想要表达的艺术创作,开始“独立”。

从文化角度来看,20世纪90年代是中国社会文化转型的特殊时期,计划经济转向市场经济,导致精英文化越来越受到大众文化的冲击。艺术家们开始迷失在大众文化的新浪潮中,但依然还在对所谓的精英文化进行着摸索。这里的“独立”有孤立的含义。

从体制角度来看,中国独立纪录片独立于体制之外。不同于深受中国政治文化制度制约的传播国家意识形态和主流声音的影像,独立纪录片不受主流媒体和意识形态的制约,表达的内容更加多元随性。但是不同于西方独立纪录片在商业制作上的独立,中国独立纪录片只是不在体制内的独立。

从创作内容来看,主流影像关注的是国家宏大叙事,而独立纪录片关注的是通常被忽略的社会底层、社会边缘、没有权势和地位甚至违法犯罪的人和事。独立制作人的精神独立体现在他们把镜头对准那些看起来小众的人物,尊重自由表达的权利,带着人道主义关怀倾听他们的情愫,展示他们生活中的点滴心酸和苦恼,表达他们的心声。制作人出于独立自主的个人思考下产生的创作理念,是独立纪录片最标志性的核心。

二、中国独立纪录片“独立”的审美取向

(一)平民化的题材选择

宏大叙事的主流纪录片和过去的政论片所表现的重大社会、历史事件或突出代表人物,和大众有一定的心理距离,长期的播放使得人们失去了新鲜感和崇敬感,甚至变得漠然排斥。随着平民自主性和审美需求、精神需求的不断提高,独立纪录片对准的人群和题材也越来越能满足人们的口味。比如周浩的《高三》展示出高三学生的受教育现状,《急诊》中几个普通百姓身上映射出的普通人的人生百态,《大同市长》讲述的当时的大同市长为改造古城所做的努力,还有王兵的《铁西区》讲述的一群被迫下岗的国企员工的生活奔波等。这些纪录片都是对我们身边的各种人群的真实记录,对于广大的受众来说,这种影像更有烟火气,更平凡,但是从不缺乏震撼人心的力量。

(二)边缘化的独特视角

独立纪录片最令人震撼的是它所关注的边缘化的人和事。平民化同字面一样,只是更面向平民大众,更靠近生活,使受众容易产生共鸣。而以流浪汉、性少数人群、性工作者、吸毒犯罪人员等边缘人物为拍摄对象的纪录片,更能引发人们的关注和讨论,促使人们将目光投向边缘人群,进而产生关照和其他相关行为。

赵大勇的《南京路》记录了上海市南京路上的一群靠捡垃圾、要饭苟活在这个社会上的脆弱不堪的流浪汉;周浩的《龙哥》则对准了一群吸毒人员,虽然吸毒犯罪,但龙哥也表现出了人性光辉的一面;《麦收》中的女人虽然是性工作,但是她也有家庭和亲情,照顾着生病的父亲。在这类影像的真实记录中,制作人带着受众关注这些边缘人物,在了解他们与大众生活异同的同时,引发了强烈的关于人性的思考。

(三)挖掘大众娱乐以外的角落

独立纪录片长期以来在对象、题材、诉求等方面不断表达着独立的精神,更以独特的品质立碑。这种独特一方面体现在社会意识形态多元化下的题材独特,另一方面则表现在不受大众娱乐的驱使。很多影像虽然看似只是一些小人物的生活,但正是这种小众群体的真实,更能促使人们跳出现实生活的舒适圈,去思考和探索,去挖掘真正被人们忽略的现实和人心。由于大众过多参与、市场需求驱动等因素,近些年的影视剧和综艺节目出现了过度娱乐化的现象。独立纪录片恰恰不受市场控制,也不受大众娱乐需求左右,制作者不必为了满足一部分人的娱乐需求、猎奇需求或其他需求而进行题材选择和创作。独立纪录片只管去挖掘自己心之所向的、尖锐的、别人不敢表达的内容和话语。

电视人陈虻曾说:“纪录片存在的意义是为中国留下一部由小人物写出的历史。”《龙哥》中的龙哥、《好死不如赖活着》中的马深义一家、《秉爱》中的张秉爱等,都折射了各种小人物的生活和个人史。这些平凡人的平凡事迹本不会受到人们的太多关注,吸毒犯罪的事情人们也不会有机会过多接触,甚至心有所畏不敢涉及。但是独立纪录片将社会各个隐蔽角落中的人和事记录拍摄下来,让人们关注到了现实生活中最真实、最平凡但最打动人的方面。

三、中国独立纪录片关注的人文情怀

人是社会的根本,对人的关注和了解是认识世界的基础,是人类社会进步的动力。这个社会崇尚的“以人为本”要求我们做事源于人、走向人。人文情怀就是对人自我的关怀,对人的价值、尊严、命运等的关切,还有对人的自由的追求。很多独立制作人都强调作品所表达的人文关怀。在独立的基础上,他们最终关心的是人本身。导演周浩的纪录片始终围绕人的生存状况,病残群体、医护人员、农民工、高三学生、吸毒人员等都是他关注和拍摄的对象。他的镜头总是紧紧跟随各个阶层的平民,拍摄过程中不发表任何言论,只是真实地记录他们为了生活和工作所做的挣扎,甚至和吸毒人员成为朋友,只为进一步走近他们。周浩说过一句话:“不要同情一个阶级,说不定你也被另一个阶级同情。我也不会觉得片里出现的人生活有多苦,这是因为谁也不知道什么样的生活才是不苦。未知才是生活,波折才是色彩。”他在反映人们在现实中摸爬滚打时并没有强加自己的思想给受众,而是让我们自己体悟、思考片子的对象和内容所展现出的人生百态。

“对于纪录片来说,人物是独立于创作者而真实存在的,不是编导们‘创造’出来的,它只能以现实中人对他人内心进行了解的方式来表现人的内心。”周浩观察社会底层和边缘人士的目光特别敏锐,他善于在人们平凡生活中挖掘独特的视角,从拍摄对象的选择到拍摄手法的处理,再到人物内心情感的呈现,都带有强烈的人文情怀。对于他来说,保持真实很重要,而且他希望在一些方面通过真实表现来展示一些生活工作中的合理性。《急诊》中,他将一段护士上班时闲聊的片段放入片子里,护士长看到之后批评她们违反上班时间的规定。但是周浩就是想让观众看到护士们在值班空档的状态,如果都规规矩矩对她们太苛刻了,才显得不真实。在很多片子中,在深入被摄者生活的同时,周浩也在尽可能地保护他们的隐私,有时在真实和被摄者隐私两者之间,他又会做出自己的正确选择,维护被摄者,这也是他人文情怀的体现。

除了能看到的内容,纪录片的很多前期准备是我们看不到的。人文情怀除了在片子中表现,还要在拍摄前打好基础。找到作为被摄对象的底层人物和边缘人物并不容易,制作人要获得被摄者的信任,要诚恳、平等地和被摄者交往沟通。如果制作人歧视底层人民,是不可能拍好一部好的纪录片的。所以制作人发自内心地对那些群体进行关怀和关照是必不可少的。

四、结语

在中国的社会环境和文化下,中国独立纪录片通过表达底层关怀,传播出了对各种社会人群和原始生命的尊重。独立思想的自由也使得这些影像展示出了更多我们不敢问、不敢拍、不敢涉及的内容,帮助我们更深入地了解这个社会的多元性。

和电视节目的过度娱乐化一样,任何事物在发展的同时都不可避免地出现弊端。中国独立纪录片将镜头对准社会底层和边缘人群,边缘化泛滥的问题也随之出现。创作动机不纯也成了限制独立纪录片更新发展的一大问题。既然是独立纪录片,这个“独立”和它所包含的“独特”就不能与过度边缘化、投机取巧、跟风和为独特而独特所混淆。独立纪录片的初衷是表达更多不同于主流的思想和声音,脱离体制,批判传统意识形态。当下,一些创作者投机取巧、急功近利,为评奖获奖而创作独立纪录片,忽略了这类影像本身的社会价值;还有的创作者为了彰显自己的“特殊”过度地追踪底层和边缘人群,放大边缘生活,忽视了真正的人文关怀,甚至导致观众对真实的边缘生活产生误解。这些问题都影响了中国独立纪录片的健康发展,也影响了一些人对真实的底层和边缘人群生活产生共鸣和思考。

中国独立纪录片发展中的问题和困境都并非不可突破,身处这样的时代,在这样多元的环境下,随着人们不断的思考和思想意识的不断进步,未来更多人关注独立纪录片的创作和发展指日可待,基于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更多人文关怀有待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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