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形象研究的途径与方法
2021-01-29闫晓珊蓝红军
闫晓珊 蓝红军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 高级翻译学院, 广东 广州 510420)
引言
形象的塑造和传播是翻译实践和研究中的重要内容。20世纪以来,从形象学视角开展的翻译研究逐渐增多,国内外均有论文、专著发表或出版,为形象学与翻译研究的结合提供了诸多思路。形象学理论有助于丰富翻译研究的文本观察工具、理论分析工具和研究视角(王运鸿,2018)。目前,翻译研究中的“形象”一词有多层含义,与心理学中的自我和他者形象、传播学中强调互动的符号形象、政治学中的国家形象、文学研究中的人物形象等多个学科中的概念有所关联,界定尚不清晰。本文拟通过追溯“形象”的概念和相关研究途径与方法,考察翻译形象研究的发展历程,为翻译研究的跨学科发展提供参考。
何为形象
汉语中“形象”一词经历了较长时间的发展。在先秦文献中,“形”和“象”是两个有所区别的概念:“形”的基本意思是形状,“象”指事物可以感知的表象(吴晓都, 2020:147)。例如,《孙子兵法·虚实》中“水无常形”的“形”指外形,具有外显和可变的特点(党军旗,1997:73-74);《易经》中一般意义上的“象”指卦爻符号及其所表征的事物形态、属性、功能等,具有高度的抽象性和象征性(林忠军,2009:6)。“形”与“象”二字合成“形象”,基本意思是人之相貌、物之形状,是具体的“形”与抽象的“象”的对立统一(秦启文、周永康,2004:2)。中国古代文学和文论中的“形象”指文学作品中人或事物的形貌,是形象理论的概念基础。随着历史发展和西方文论引进,“形象”的内涵经历了数次更新换代。《现代汉语词典》(1985:1289)将“形象”解释为“能引起人的思想和感情活动的具体形状或姿态”,即一种有丰富内涵的外在表现。
英语中最通用的“形象”的对应词是“image”,“image”也有形态、意象等含义。英国文化批评家雷蒙·威廉斯(Raymond Williams)对“image”一词的历史演变做了考证,认为其早期含义包括人物或肖像、幻影、概念或观念等,之后扩展到心理学、文学等层面,近年来被用作“可感知的名声”以及“想象、虚构”等含义(威廉斯,2005:224-225)。《韦氏大百科辞典》(Webster’sEncyclopedicUnabridgedDictionaryoftheEnglishLanguage,1989:711)对“image”的解释包括以下义项:第一,通过照相、绘画、雕塑或其他方式制作的人、动物或事物的可视的相似物;第二,通过镜子反射或光线折射而成的物体的图像;第三,大脑的反映、观念或概念;衍生出的意涵包括想象、印象、象喻等。可见英文语境中,“image”的基本特质是物质或心理层面对主体的再现。无论是最初的含义、后期的演化,还是两者目前在各自语境中的使用方法,“image”与“形象”都有很多相似之处。
形象是形象学研究的基本对象。形象学研究起源于比较文学领域,探讨文学作品中的异国形象问题。法国学者基亚(Marius-Francois Guyard)的《比较文学》(1983)、中国学者孟华的《比较文学形象学》(2001)等发展了比较文学形象研究。随着研究的深入,形象学已经越来越不满足于简单地用文学理论来解释文学作品中的异国形象问题,而是将触角伸向了文化领域,更多地表现出跨学科的性质。目前,形象学研究正处在“文学史、政治史和民族心理学几个领域的交叉口上”(莫哈,2001:20)。
在当前社会语境下,“形象”一词已渗透到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多个学科(如心理学、传播学、政治学、比较文学等)都对“形象”作出定义并开展研究。各学科对形象问题的关注促进了作为交叉领域的形象学的蓬勃发展,加强了形象学在研究对象、研究方法等方面的跨学科特性。形象学研究的多学科理论路径为研究翻译中的形象问题提供了思路。
翻译形象研究现状
早期翻译形象研究主要体现为对形象与翻译活动之间关系的思考。Lefevere(2010:41)曾指出形象在翻译中的作用,他认为决定译作形象的两个重要因素首先是译者的意识形态,其次是译入语文化中的主导诗学;这一观点主要是针对文学作品翻译所言。由此引出的“改写”和“操纵”理论认为翻译不仅是语言层面的转换,更是文化层面的改写,从而为翻译作品在文学理论和文学史上开辟一席之地。
翻译过程中的形象研究以多元系统论对翻译过程的划分为基础。Soenen(1997)、Kuran-Burçolu(2000)等学者关注到他者形象在翻译过程中的作用,对翻译前、翻译中和目的语文本的接收三个过程展开论述,探讨典型形象的翻译问题。例如,在文学和历史类文本的翻译案例中,对特定国家的刻板印象会影响译者和赞助人对翻译文本的译前选择;译者在翻译过程中对原文本做出的改动,如风格变化或内容的弱化、强化、删减等,将导致文本形象的变异。从翻译过程的角度分析他者形象的影响及应对这种影响的方法,展示了翻译学与形象学互惠互利的可能性,为两个学科的研究拓展了视角、开辟了新路径。
近年来有多部翻译研究与形象学结合的成果出版。国内外学者对翻译中的形象构建——尤其是他者形象塑造以及自我认同建构等问题进行了多维度的考察,采用了历时梳理、案例研究、语料库等研究方法,拓展了翻译形象研究的广度和深度。在国外,Doorslaer等(2015)围绕他者和自我形象的构建追溯翻译活动与形象塑造的历史渊源,其考察对象从文学文本扩展到新闻传媒文本,展示了翻译形象研究与民族研究、文化研究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在国内,张晓芸(2011)、陈吉荣(2012)从形象转换的角度对翻译形象建构进行理论解读,对翻译活动中各个层面的形象问题进行分析,例如译者对生活形象和文学形象的认知不足或过度及其对文本形象建构的影响、形象转化的方式、形象生成及定型的过程、定型化形象的持久性与传播性对翻译活动的影响等。
如何构建国家形象是翻译形象研究的热点话题之一,具体体现为描写翻译策略与形象建构、传播及接受效果之间的关系。国家形象既能体现为个体形象,又能体现为群体形象,翻译研究中的国家形象常常以文化形象、文学形象、人物形象、外宣形象等某种具体形式出现。卢小军(2016)从国家形象构建和传播的视角切入,研究外宣翻译及其策略,指出外宣翻译中影响国家形象的因素。马士奎(2017)关注如何在异文化中塑造本文化的自我形象,提高外译作品的质量和输出效果。刘小刚(2017)则聚焦特定时期、特定文本中的文学人物形象,分析其在译本中的保留和改写情况,揭示各类形象如何在共同语境中相互关联。对国家形象构建的关注推动了翻译形象研究的发展。
翻译形象研究的理论路径
翻译研究与形象学的互动从模糊的实践关联出发,逐渐实现了理论化和体系化。现有研究或从文学、文化、外宣等特定形象切入,或从过程、效果等层面开展,结合心理学、传播学、国际关系、比较文学等学科的相关理论,呈现出鲜明的跨学科特征。
4.1 心理学视角
形象本身含有心理学的概念意涵,心理学视角的形象研究通常以社会心理学、认知心理学等理论为基础。社会心理学往往从不同的层面切入群体形象的感知研究,集中探讨印象、刻板印象和意象三个问题,比如关注群体隐喻符号及其象征意义,或者关注群体的规模等特征。认知心理学认为他者对主体有能动的构成作用,人们对自我形象的认知受到自身与他者关系的影响。这些理论可应用于译者心理和受众心理的研究,解释翻译过程中的形象变异。陶家俊(2019)在形象学研究的四种范式中阐述了心理形象的研究范式,对形象研究——尤其对于文学翻译中的人物形象(如女性形象、黑人形象等)研究有诸多启发。将心理分析理论用于文学形象分析,可探索不同语言叙事的心理机制及其反映的社会历史现实。
4.2 传播学视角
传播学认为形象是在传播过程中诞生的,传播方式和范围直接影响形象的塑造。传播学视角的形象研究一般通过分析国内外新闻文本的内容,研究中国形象在大众传媒中的建构、变迁和传播,中国形象“他塑”和“自塑”之间的矛盾,以及如何跨越意识形态、文化、新闻生产制度等障碍实现中国形象的塑造等问题(梁旭日,2007;叶春丽,2019;刘立华、童可,2020)。传播学视角的形象研究对国家形象传播进行了多角度的分类,例如根据传播媒介分为大众传播、组织传播、人际传播,或根据受众态度分为正面、中立、负面倾向等。虽然这些分类会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人为因素的干扰,但传播学视角的形象研究对媒体中的国家形象做了较为充分的分析,揭示出中国国家形象塑造面临的挑战。然而,这类研究目前多止于对正面或负面国家形象的描述,对其形成原因缺乏深层次的理论解释和分析。
如何实现有效传播是传播学的主要课题。哈罗德·拉斯韦尔(Harold Lasswell)在《社会传播的结构与功能》(2013:35,65)中提出的5W传播模式是传播学的经典理论,5W指的是传播的五个基本构成要素,即谁(Who)、说什么(says What)、通过什么渠道(in Which channel)、对谁说(to Whom)、取得什么效果(with What effect);这五个要素于翻译研究中可分别对应译者、译作、译作传播媒介、译文读者、译作效果。鲍晓英与黄友义(鲍晓英,2013)曾基于5W传播模式对中国文化“走出去”战略下的中华经典外译模式进行了讨论。随后,该模式在文学翻译、字幕翻译等多种类型文本的翻译中得到验证,关照到网络小说及其改编的影视剧等特殊文学形式的译介和传播(彭红艳、胡安江,2019)。
4.3 国际关系视角
国际关系视角的形象研究围绕国家形象展开,根据国际互动和双边关系探讨国家形象的形成机制。孙有中(2002:16)等对国家形象做了较为全面的定义,认为国家形象是一个综合体,包含物质和非物质层面,并且国内形象和国际形象往往存在很大差异。杨明星(2013)认为国家形象有很强的独立性,形之于外的国家形象可以根据国家的利益需要、国家发展战略及政策的变更而被主观塑造。在此定义基础上的国家形象研究包括把中国形象作为因变量来探讨其成因,把中国形象作为自变量来分析其对国际关系的反作用,用政策性研究补充规范性研究等(冉继军,2010)。
国家形象作为虚拟形象,或者说社会集体想象物,存在于话语之中。研究表明,中国政治话语海外传播存在片面性、不充分性以及区域不均衡性等问题,中国国家形象在海外的建构依然任重道远(秦洪武、孔蕾,2019)。在外交实践中,国家形象为外交需要服务,是复杂并且变动的,故而制订和实施有效的国家形象战略至关重要。王海洲(2018)基于象征政治学提出国家形象战略理论框架,认为形象的完整传递和接受取决于诸多角色的合力,其中最为重要的是战略规划者、目标受众和形象载体。外宣翻译是传达外交意图、增强外交理念理解和接受、对外塑造国家形象的重要途径。赵玉倩(2020)通过多模态外交隐喻框架研究特殊形式的外宣翻译文本中国家形象的建构与传播,对国家翻译实践具有一定的启示意义。国家翻译实践是从上到下建构国家形象的手段,在中国特色话语体系和大国外交话语体系建构过程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胡开宝,2019; 潘智丹、杨俊峰,2019;任东升、高玉霞,2021),是他国理解中国的重要媒介。
4.4 比较文学视角
由于形象学起源于比较文学,且翻译研究与比较文学关系密切,翻译研究中常见的形象研究多是基于比较文学视角。比较文学诞生于19 世纪的法国,是自文学角度对异国的关注。一般认为,形象研究或者形象学最初不是作为独立学科存在,而是从比较文学研究中应运而生的。中国现代形象学始于20世纪90年代。据张建琴(2015)考证,孟华等国内比较文学学者较早关注到形象研究,翻译和介绍了法国形象研究的代表人物巴柔(Daniel-Henri Pageaux)、莫哈(Jean-Marc Moura)等人的文章(巴柔,2001a,2001b;莫哈,2001);在他们的大力推动下,形象学开始进入中国比较文学研究者的视野。
中国学者对形象及形象学的阐释大多基于国外学者的论述,尔后进一步明确以研究文学作品中的异国形象为主要内容(刘洪涛,1999;陈吉荣、都媛,2014)。这里的文学作品不仅包括小说、戏剧、诗歌,也包括文学史、文学评论等相关文献;异国形象包含他者形象和自我形象,后者是相对于本国文化而言的他者形象中反映出的自我形象。形象研究的目的不是判断形象正误,而是揭示形象的生产、发展和影响,即他者形象和自我形象在文学和非文学层面的发展过程和缘由。
翻译中的形象研究很少严格区分比较文学或跨文化角度。跨文化形象学(周宁,2011)从中国形象入手,以观念史为中心,注重问题研究,关注社会思想变化、历史趋势等现实主题;而比较文学形象学则以文学文本为中心,注重细节研究。在针对跨文化形象学和比较文学形象学的讨论中,周云龙(2012:16)从译者能动性的角度解释了中国形象自塑的主动性,认为在翻译西方作品中的中国形象时,译者需要调动非西方世界既有的思想资源和文化传统,对中国形象作出本土化的诠释。
翻译形象研究的问题与方法
虽然形象学进入翻译研究的时间并不长,但翻译研究确实很早就注意到了形象问题。例如,陈永国(2005)在《翻译与后现代性》一书的序言中分析了“家乐福”品牌译名在翻译过程中发生的形象变化及其原因,即是在非文学翻译中对形象的关注。
中国形象在国外的构建方式和历程是翻译研究的重点问题之一。此类研究聚焦译者微观史,梳理不同译者对同一文本的编译操控,通过考察译者文化过滤(翻译选择和策略)揭示中国形象在国外的构建历程。东方主义、陌生化理论等也可辅助翻译形象研究(王霞,2012;胡作友、刘梦杰,2019;卢静,2019)。其中,陌生化理论是俄国形式主义文学的文论概念,是通过对日常话语以及前在的文学语言的违背,从而创造出一种与前在经验不同的特殊符号经验(赵一凡等,2006:65)。基于陌生化理论的翻译研究探讨译者如何再现源语文本的陌生化效果,在形象语言、文论术语等的翻译中说明陌生化的程度对建构中国形象的意义。翻译形象研究帮助我们将文本分析还原到原文及译文诞生时的社会语境中,就形象塑造和改写等话题展开论述,解释中国形象在翻译过程中发生的变化。
源语国家形象影响文学作品在目的语国家的传播,而翻译是塑造源语国家形象的重要手段。由此引出的第一个问题是,在翻译过程中,目的语文化中的源语国家形象是如何塑造的——也就是关注形象建构的过程。源语国家形象塑造体现着译者主体性。就中国文学外译而言,不同身份和立场的译者如何在目的语文化中塑造中国形象,采用何种翻译原则和策略完成文学形象塑造是翻译研究和形象研究都关注的问题(陈吉荣、都媛,2014)。在中国文学外译研究中,可以采用形象学理论框架对文本形象进行分析。王运鸿(2019)从文本层面对译本构建的形象及其代表的群体和文化形象进行对照分析,同时参照外部语境(如赞助人等因素),重现翻译塑造形象的过程,探究翻译塑造的形象与原文本文化形象存在的差异,展示了翻译与形象建构之间的多维度关系。
第二,关注形象建构的原因,主要考察作品本身的形象及其社会历史语境等。张晓芸(2011:230)提出,翻译活动中影响源语国家形象建构的主要因素包括目的语国家的文化政策、两种文化相互的态度、源语作家及作品在目的语文化中受到的评论、作为赞助人的出版机构的影响等。其中,国家文化政策主要表现为某一时期内国家文化软实力的强弱,文化安全战略布局、安全感和自我认同感的强弱;两种文化相互的态度主要取决于翻译活动发生时的两国关系,尤其是文化外交关系;源语作家及作品在目的语文化中受到的评论包括文学研究者的学院式批评,报纸、网络、电视的媒体批评,译者通过类文本进行的批评,以及读者观后感等形式的批评;作为赞助人的出版机构的影响主要指在文化产业背景下,出版机构通过市场营销手段对作家及作品形象造成的影响。这些因素部分归于文化语境,部分归于翻译行业的上下游,侧面反映出翻译行业研究的意义。此外,杨静(2014)从跨文化形象学的视角进一步发掘历史语境、意识形态与翻译之间的互动关系,发现西方对中国文化的态度,无论是美化还是丑化,其根本原因都不是为了探求真实的中国形象,而是为了在现代化进程中改造和完善自身形象。
第三,关注形象的时间属性。巴柔(2001a:159-160)提出,“套话”(stereotype)是形象的基本形态之一,虽是单一形态和单一语义的具象,但可以在多个语境及任何时间反复使用。对某国家或群体的刻板印象就是一种“套话”。孟华完善了巴柔的套话理论,他指出“套话会渗透进一个民族的深层心理结构中,并不断释放出能量,潜移默化地影响后人对他者的看法”(孟华,2001:190)。但同时,异质文化(如中国与欧洲各国)之间的套话“只在某一特定的历史时期内有效”,远不像同源文化(如欧洲各民族)之间的套话“那样恒久”(同上:191)。因此,对不同文化、尤其是空间距离较大的文化之间的套话进行历时性考察,有助于揭示形象在异国文化中的变化历程。
翻译也具有历史属性,翻译活动的目的和功能、翻译的思想原则和策略、人们对翻译的认识等随时间变化而变化。翻译中形象的历时研究主要有两种路径。一是译者形象的变化历程,例如翻译家葛浩文(Howard Goldblatt)在中国译学界中的形象从陌生到熟悉,从模糊到清晰,从片面到较全面,从平面到立体,经历了一个不断发展完善的过程,反映出中国葛译研究的总体进展(单伟龙,2018)。二是通过分析同一作品在不同时期的译本,发现不同译作在翻译策略、内容侧重、翻译文体以及翻译目的等方面的差异,研究作品在目的语语境中的形象变迁及其原因。
第四,关注形象的传播与影响,即翻译与国家或民族形象的关系,以及异国形象如何影响本国历史进程和自我认同。翻译中的形象传播研究关注中国主流文化对翻译的影响、译者民族文化身份的建构等问题,按照翻译方向可以分为三类:一是中国形象的外译;二是西方形象的译介,即研究西方形象在中国的传播及其对中国社会产生的影响;三是中国形象的回译,即梳理和纠正在外译过程中被改造的中国形象。其中,对中国形象回译的研究源自形象学对自我与他者互动的阐释,即认为自我注视他者的同时,他者也赋予“我”这个注视者、言说者、书写者以某种形象(巴柔,2001b)。
从研究视角来看,翻译中的形象传播研究主要包括微观视角和宏观视角。微观视角的研究从比较文学形象学切入,通过文本分析研究语言、文化的翻译与传达,探讨译者民族文化身份构建等问题。宏观视角的研究将形象理解为话语,在注重塑造国家形象的时代需求下,关注翻译话语在国家或民族形象建构和重构过程中的重要性,具有较强的理论意义和现实意义。例如,罗选民(2019)提出大翻译的理念,即在大格局中实施的集体性、协调性、多符号的翻译行为能够催生集体文化记忆,从翻译理论和跨学科研究的角度审视国家形象建构与文化传播。吴赟(2019)结合文化外交理念分析国家翻译政策及规划,提出应在输出国政府、文化机构、译者等多个主体的共同参与下,结合国家力量与市场力量进行国家形象的自我建构。
翻译是国家形象建构和传播的重要媒介,从国家层面自上而下地对翻译活动进行有效规划,有助于国家形象“自塑”工程的顺利实施。具体的规划应覆盖翻译内容、呈现形式、语种选择、人才培养等方面,同时应以改变刻板印象和文化偏见,提升文化吸引力、促进人文交流,提升国家形象和文化软实力为目的。
结语
翻译研究中关于形象的问题可分为形象的建构、原因、传播和影响等,既涉及文本,也涉及文化、心理、传播、国际关系等多个层面。鉴于“形象”一词的内涵和外延已然涉及多个学科,且形象学本身是在心理学、传播学、国际关系、比较文学等多个相关学科基础上形成的综合性学科,未来的翻译形象研究有必要深入考察这些学科的研究途径和方法,完善自身的跨学科理论框架,从而为翻译研究的跨学科发展提供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