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桃-阿海子水鸟群落状况简述

何芬奇 任永奇 白兆勇 肖 红 汪清雄 刘宝良

(1 中国科学院动物研究所，北京 100101； 2 鄂尔多斯遗鸥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内蒙古 鄂尔多斯市 017000；3 陕西动物研究所,陕西 西安 710032；4 内蒙古银宏能源开发有限公司泊江海子矿, 内蒙古 鄂尔多斯市 017005)

至2020年3月下旬，内蒙古自治区鄂尔多斯市桃力庙-阿拉善湾海子(简称桃-阿海子，全球第1148号国际重要湿地)引黄济湖工程已持续22个月。由于2019至2020年冬季的不间断供水，2020年初春桃-阿海子水面曾一度达到8.5 km2，而春季和夏初的干旱少雨使水面下降到7.5 km2。2020年春季伊始，水鸟现于桃-阿海子，至夏初起，桃-阿海子水鸟群落渐次呈现出近20年来水鸟总量和鸟种多样性的最高值，桃-阿海子水鸟群落简述如下。

1 春季桃-阿海子水鸟简述

2019年11月下旬桃-阿海子水面大部分封冻，但仍有数十只赤麻鸭(Tadorna ferruginea)并20余只绿头鸭(Anas platyrhynchos)滞留于引黄工程出水口附近的未封冻水面，直至2020年开春。2020年2月上旬桃-阿海子大部分水面尚处封冻状态，20余只大天鹅(Cygnus Cygnus)倏然而至，在引黄工程出水口一带活动；2月下旬，24只白琵鹭(Platalea leucorodia)回归桃-阿海子；继而初见遗鸥(Larus relictus)5只，西伯利亚银鸥(Larus smithsonianus)并灰雁(Anser anser)各20余只。

3月初，河鸭类(Anasspp.)开始有见；3月10日，发现蓑羽鹤(Grus virgo)个体回归；3月中旬，白骨顶(Fulica atra)批量出现，数量达1 000只以上，并陆续出现黑翅长脚鹬(Himantopus himantopus)、反嘴鹬(Recurvirostra avosetta)、凤头麦鸡(Vanellus vanellus)、灰头麦鸡(Vanellus cinereus)、红嘴鸥(Larus ridibundus)等种类；3月下旬，遗鸥数量已达250只以上，灰翅浮鸥(Chlidonias hybrid)出现。

至4月上旬，遗鸥数量超过1 200只，灰雁超过100只，黑颈鸊鷉(Podiceps nigricollis)大量出现， 数量逾1 000只，并出现少量凤头鸊鷉(Podiceps cristatus)；4月中旬，鸥嘴噪鸥(Gelochelidon nilotica)结群抵达，数量至少超过300只个体，另有70余只普通鸬鹚(Phalacrocorax carbo)集于湖心小岛上。自5月中旬起，桃-阿海子水鸟种类和数量逐渐趋于稳定。

2 夏季桃-阿海子水鸟群落状况

2.1 繁殖水鸟

2020年夏季桃-阿海子的繁殖水鸟群落中遗鸥数量最少，仅5巢，这是遗鸥繁殖群从桃-阿海子消失14 a (2006—2019)后的首次回归尝试。

2020年夏季桃-阿海子繁殖水鸟群落中，黑颈鸊鷉的巢数最多，超过400巢。白骨顶数量超过5 000只，因其巢多筑于芦苇丛(Phragmitesspp.)和柽柳(Tamarix chinensis)林间，难以具体统计和估算。从6月底至7月中旬对白骨顶成鸟领幼鸟的观察统计结果看，其繁殖群体的数量不超过300个繁殖对，其繁殖比率并不高。黑翅长脚鹬的数量超过3 000只个体，在环湖带、湖心岛、及湖中芦苇丛外围地带均有见其营巢。反嘴鹬的数量明显少于黑翅长脚鹬，仅有200余只，营巢地点与黑翅长脚鹬大致相同，但相对分散。凤头鸊鷉数量不足100只，在湖心岛周边发现多巢。

水禽中，至少有见5对灰雁带有雏雁并6对赤麻鸭带有雏鸭，但未见翘鼻麻鸭(Tadorna tadorna)有带雏鸭。赤膀鸭(Mareca strepera)在湖心岛筑有数巢。其他鸻鹬类，如凤头麦鸡和灰头麦鸡的数量分别超过400只和300只，多营巢于湖边草滩和沙地，亦见于湖心岛。金眶鸻(Charadrius dubius)数量50只上下，环颈鸻(Charadrius alexandrinus)数量超过100只，二者有见在湖岸近水处滩地或湖心岛营巢。

监测到湖心岛上鸥嘴噪鸥100余巢，普通燕鸥(Sterna hirundo)20余巢。另外，有灰翅浮鸥200余只，在湖心岛周边并环湖水边均有见其营巢。

2020年共发现有3对蓑羽鹤在桃-阿海子湖区营巢产卵，2巢筑在湖区西部的湖心岛上，1巢筑在湖区东南角的湖岸沙地。湖心岛筑巢的2个卵于6月7日前后相继孵化，沙地筑巢的卵也于6月15日前后孵化。至此，2020年在桃-阿海子营巢繁殖的3对蓑羽鹤共计6枚卵，全部孵化成雏。

就观察记录而言，2020年春末夏初在桃-阿海子湖区营巢繁殖的水鸟达17种，超过历史同期最高纪录。

2.2 居留型非繁殖水鸟

居留于桃-阿海子湖区的夏候鸟大致分为涉禽、游禽、鸻鹬类、鸥与燕鸥，其中，2020年夏季见于桃-阿海子的涉禽计有苍鹭(Ardea cinerea)和大白鹭(Ardea albus)各50只以上，白鹭(Egretta garzetta)约30只上下，白琵鹭共3群数量达百只。

游禽包括疣鼻天鹅(Cygnus olor)3只，该种上次出现于桃-阿海子的纪录还要追溯到1992年6月，且只是两日的逗留；灰雁200余只；绿头鸭150余只；斑嘴鸭(Anas zonorhyncha)50余只；赤膀鸭200余只 ；少量赤颈鸭(Mareca penelope)，琵嘴鸭(Spatula clypeata)20余只；赤嘴潜鸭(Netta rufina)300余只；红头潜鸭(Aythya ferina)超过400只；白眼潜鸭(Aythya nyroca)不足30只；1只普通秋沙鸭(Mergus merganser)雄鸟；零星小鸊鷉(Tachybapus ruficollis)；并百余只普通鸬鹚。另外，自7月中旬起，多有赤麻鸭飞临，至7月下旬，赤麻鸭在桃-阿海子的数量超过5 000只。

2020年夏季桃-阿海子湖区的非繁殖鸻鹬类仅见有鹤鹬(Tringa erythropus)和红脚鹬(Tringa tetanus)，数量均不多，此两种鹬以往于夏季在海子湖区及周边水体亦间或有见。

2020年夏季桃-阿海子湖区出现的非繁殖鸥类和燕鸥类种类、数量均明显高于历史纪录，共计有棕头鸥(Chroicocephalus brunnicephalus)30余只，其中1/3以上为一龄亚成鸟，遗鸥450余只，其中近1/3为一龄之亚成鸟，西伯利亚银鸥1只，红嘴巨燕鸥(Hydroprogne caspia)15只，白额燕鸥(Sternula albifrons)7只，及零星个体的白翅浮鸥(Chlidonias leucoptera)，至8月中下旬，以上各种水鸟数量有所变化但多仍可见到。

2020年6月上中旬，任永奇在湖区拍摄到普通翠鸟(Alcedo atthis)和大红鹳(Phoenicopterus roseus)各1只，为桃-阿海子湖区新增两笔鸟种新纪录。

3 秋季桃-阿海子水鸟状况

2020年8月中旬桃-阿海子的水鸟总量达2万只。其中，赤麻鸭从7月中旬开始批量增多是主要原因。从8月中下旬开始，夏季鸥鸟(如遗鸥、棕头鸥、鸥嘴噪鸥等)相继飞离，但也有更多的水禽迁入。8月中旬至10月初桃-阿海子的水鸟保有量持续维持在2万只以上，间或超过2.5万只。10月上旬，大天鹅即开始出现，早于以往纪录约20 d，并出现鸿雁(Anser cygnoid)、鹊鸭(Bucephala clangula)等水禽。从10月中旬起，水鸟大量飞离桃-阿海子，至下旬仅余4 000余只。11月中旬海子水面封冻前，水鸟尚有1 500只上下。

4 小结

就以往鸟类纪录而言，如不计算当年的新生个体，夏季居留于桃-阿海子湖区的水鸟种类、数量均不及春秋两季鼎盛时期。另一方面，随着上世纪90年代以遗鸥为代表的桃-阿海子水鸟繁殖群落的逐年兴盛，非繁殖水鸟逐渐淡出，转栖于桃-阿海子以南纳林希里乡周边的湖泊水域。至上世纪末，桃-阿海子繁殖水鸟数量达到其峰值，而非繁殖水鸟所剩无几。自本世纪初起，纳林希里周边湖泊大部分区域逐渐丧失其作为水禽栖息地的生态功能，以黑炭淖尔为例，近10余年彻底干涸。

引黄济湖工程已持续实施2 a，2020年桃-阿海子湖区夏季水鸟群落的状况较以前出现了一些明显的变化，主要表现为：

4.1 创纪录的同期水鸟种类数量

2020年夏初见于桃-阿海子湖区的水鸟数量估计在15 000只以上，与2019年大致相当(何芬奇等,2020)。就水鸟种类而言，所观察记录到的繁殖鸟与夏候鸟总数至少41种，达到从未有过的高值。上世纪90年代初期桃-阿海子的夏季水鸟(繁殖鸟、夏候鸟)不足30种(何芬奇等, 1996)，至90年代末期遗鸥繁殖群发展到其鼎盛期，桃-阿海子的水鸟种类减少到不足15种，且几乎全部为繁殖个体(何芬奇等, 2002)。相比历史纪录，2020年夏季桃-阿海子的非繁殖水鸟中鸥科(Laridae)鸟种明显增多。

4.2 繁殖鸟与居留型夏候鸟共处

2020年夏季，桃-阿海子湖区的繁殖水鸟主要集中出现并活动于海子西半部的湖心岛、湖心岛周边水域以及东半部的芦苇地带和柽柳林中，夏候鸟多结群于海子东半部水域及湖畔，如灰雁群、白琵鹭群、普通鸬鹚群、鹭类及水禽中的非繁殖个体/群体等，其中灰雁群的活动范围仅局限于海子东南部的疏草型荒滩地带。整个湖区中夏候鸟的个体数量明显多于繁殖鸟。

4.3 遗鸥与棕头鸥非繁殖群的出现

2020年夏季桃-阿海子湖区见有遗鸥和棕头鸥的非繁殖群体，其中遗鸥450余只、棕头鸥30余只，且两种鸥非繁殖群中一龄亚成鸟的出现比例均在1/3左右。自7月中旬起，已具飞行能力的遗鸥当年幼鸟陆续由繁殖地迁转至桃-阿海子湖区。

基于鄂尔多斯高原存在遗鸥繁殖群和非繁殖群这一事实，上世纪90年代初期提出遗鸥鄂尔多斯亚群的概念(张荫荪等, 1993; 何芬奇等, 1994)。其后，持续观察到遗鸥非繁殖群体居留于桃-阿海子以南约60 km处的黑炭淖尔，而桃-阿海子只是遗鸥繁殖群的营巢地(何芬奇等, 2005)。本世纪初，桃-阿海子趋于干涸，遗鸥繁殖群迁移至陕-蒙交界处的红碱淖，笔者每年春夏之交在鄂尔多斯高原东部10多个湖泊(包括黑炭淖尔)的水鸟调查中没有记录到遗鸥非繁殖群。

从上世纪90年代至本世纪初，我们曾目睹了棕头鸥在桃-阿海子的“殖民”过程，从1992年的6巢渐次发展到2002年的70巢。本世纪初棕头鸥繁殖群随遗鸥繁殖群尽数迁至红碱淖，并间或分群营巢于伊金霍洛旗阿镇周边的水域。经过近20 a的发展，棕头鸥鄂尔多斯繁殖群的规模现已达逾600巢，在鄂尔多斯高原某地已出现其非繁殖群顺理成章。

4.4 蓑羽鹤在桃-阿海子的持续繁殖

2020年夏季蓑羽鹤在桃-阿海子湖区出现新的巢址选择，观测发现：3对蓑羽鹤在桃-阿海子湖区营巢产卵，2巢在湖区西部的湖心岛，1巢建在湖区的东南角地带，3巢均获成功。本世纪初，随着桃-阿海子全然干涸并逐渐发育的碱蓬群落，2013年，2对蓑羽鹤尝试在海子中西部干涸湖底的砂砾间筑巢繁殖(任永奇等, 2013)。从2014年起，2对、间或3对蓑羽鹤在桃-阿海子干涸湖底地带营巢产卵，数年来从未间断(何芬奇等, 2020)。

2014年秋季，内蒙古银宏能源开发有限公司泊江海子矿将净化处理后的矿井水排入桃-阿海子，以助其湿地生境恢复。在其后的三、四年间桃-阿海子东半部的生境发生缓慢变化，湿地在一定程度上得以复苏，更多的蓑羽鹤非繁殖个体在此栖居，也更固化了少量蓑羽鹤将桃-阿海子作为其繁殖地(何芬奇等,2015; 2018; 2019)。以往数年间蓑羽鹤在海子西半部营巢的半岛状陆地现已被水隔开而成湖心岛，2019年2对蓑羽鹤在半岛状陆地虽营巢却并未繁殖成功，2020年有2对蓑羽鹤选择该地作为营巢地，孵化并成功育幼。

4.5 食鱼鸟类在桃-阿海子湖区批量出现

上世纪后期，桃-阿海子鱼类资源颇丰，海子西北角的民营渔场一直经营到90年代末。本世纪初桃-阿海子渐趋干涸，鱼类随之消亡。2014年秋，泊江海子矿为落实环境保护部批文环审[2008]186号文件中关于“多余矿井涌水经处理后作为保护区生态补水水源”的要求，以原季节性河流的天然河道作为引渠开始向桃-阿海子补水，次年春即发现有苍鹭沿引渠活动并一直居留至秋季南迁。2017年桃-阿海子自然资源调查显示，经过矿区3 a的补水努力，桃-阿海子主要的原生水生植物眼子菜(Potamogetonspp.)重新出现，并在水体中采集记录到鲫(Carassius auratus)、 高 原 鳅 (Triplophysasp.)、 麦 穗(Pseudorasborasp.)及高体鳑鲏(Rhodeussp.)等鱼种，以及两栖类动物花背蟾蜍(Bufo raddei)和中华蟾蜍(Bufo gargarizans) (何芬奇等, 2018)。

2018年5月中旬桃-阿海子引黄济湖项目启动后，鄂尔多斯遗鸥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于6月上旬即向桃-阿海子投放草鱼(Ctenopharyngodon idella)、鲤(Cyprinus carpio)鱼苗20万尾，并带动民营企业家任德喜投放草鱼、鲤、鲢(Hypophthalmichthys molitrix)、泥鳅(Misgurnusanguillicaudatus)等鱼苗共计300万尾，次年5月中旬再次投放同等数量和种类的鱼苗。3年间在桃-阿海子出现的食鱼鸟种类和数量均逐年增多。

鱼类的增多使鹗(Pandion haliaetus)于10月初在桃-阿海子连续出现，其中2018年和2019年仅见1只亚成鸟，2020年则见到5只，其中3只为成鸟。另外，15只红嘴巨燕鸥(其中至少有4只为亚成体)自6月初出现在桃-阿海子东南部湖畔，一直滞留到10月初才离去。

4.6 鸥嘴噪鸥与黑颈鸊鷉的繁殖群开始回归

自上世纪90年代到本世纪初，我们对桃-阿海子的调查发现：鸥嘴噪鸥作为遗鸥的伴生种，其繁殖群一直与遗鸥繁殖群相伴相生(何芬奇等, 1996;2002; 2005)。2019年，发现有少量鸥嘴噪鸥在桃-阿海子的湖心岛上再度尝试筑巢繁殖，但结果并不理想(何芬奇等, 2020)，2020年桃-阿海子鸥嘴噪鸥繁殖巢群已初具规模，且结果较上一年为好。

黑颈鸊鷉以往在桃-阿海子间或有繁殖纪录，其中较大数量的繁殖记录出现在1995—1997年，分别为428、766、272巢。数年之后，2002年又曾出现300巢。从黑颈鸊鷉在桃-阿海子的繁殖纪录来看，黑颈鸊鷉绝少在湖岸边筑巢，而是结群筑巢于湖心岛的外缘地带。黑颈鸊鷉繁殖群在桃-阿海子的出现与湖心岛的周长而非面积相关，周长值较大时黑颈鸊鷉的巢数较多。2020年黑颈鸊鷉繁殖群复归桃-阿海子，今后状况如何尚待观察。

2020年桃-阿海子湖区夏季水鸟群落状况反映出，两年来引黄工程的持续补水使桃-阿海子的水鸟群落、尤其是繁殖水鸟群落出现又一次明显的变化，由上世纪90年代典型的荒漠-半荒漠咸水湖泊水鸟群落(何芬奇等, 1996)，至本世纪初干涸数年后逐步发展成碱蓬群落下的鸟类群落(何芬奇等,2015)，再到目前以相当快的速率向半干旱地带淡水-微咸水湖泊水鸟群落转化和发展(何芬奇等,2020)。至于桃-阿海子今后能否再恢复到其原来的面貌与特色，又或是沿着当前的演替方式进行，桃-阿海子未来的演进过程将提供最佳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