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尾蝶》“狼朗杀人”段落视听分析

2021-01-27湖北工业大学艺术设计学院430000

大众文艺 2020年3期

（湖北工业大学艺术设计学院 430000）

岩井俊二的《燕尾蝶》是一个关于生命、爱情与梦想的影片。

“元都”，一个虚幻世界里的城市，出现的方式是快速掠过的黑白的影像：巨大的烟囱冒着白烟，林立的楼宇在镜头里倾斜着滑过。一个小女生的略带低沉的声音在述说着，凝重悠远略带伤感的音乐沉缓地响起，将我们带入元都——淘金者梦想的天堂。这是一部相当复杂的电影，掺杂了青春爱情片、黑帮与枪战片、音乐片的许多元素，将现实与超现实的情境、梦想与回忆、行动与心理充分地溶为一体。全片充满了令人眼花缭乱的事件和动作，影像和音乐却自始至终营造着一种哀婉的抒情氛围。

从影像风格来说，《燕尾蝶》具有一种丰富的多变性，既有晃动的、主观化的、快速的拍摄与剪辑，也有非常安定平稳的长镜头，令视听的节奏错落有致。

我们选择的片断不是本片的高潮戏，但也充分表现出本片的视听风格：浪漫、唯美、梦幻般的影像风格。这场戏是揭示狼朗杀手身份的一个过场戏，在幽暗的空间里，弥漫着的是紫灰色的雾气和光影，狼朗和他的暗杀小组正在执行任务，这是一次精准的快速猎杀，在晃动的影像和模糊的光影中，枪声淹没在隆隆的火车轰鸣声中。片段中呈现的不是冷蓝的调子，因为红色是影片的主色，冷调中也统一有红的成分，紫灰的影调是浪漫的。人物的动作十分娴熟优美，犹如舞蹈，杀手开枪的瞬间被有意识的蔓延开来，观者在这一刻是停住呼吸的。

我们细致地进入到每一个元素中去，看每个部分是如何统一为内容和整体风格各尽所能的。

一、镜头的内容

1.景别

第一个镜头是交待环境的全景：弥漫着紫灰色雾气的封闭幽暗的屋子，几个人在阴影里摆弄着长枪。呈现出的是一个神秘诡异的空间，和上个镜头开阔的金色原野形成空间和色调上的强对比。全景的景别很少，片断中满是特写和近景，人物的表情和动作被刻画得淋漓尽致。特写是强调细节的。

2.摄法

摄影机是肩扛着的，晃动的影像加强了动感和韵律感，镜头的摇、移、跟拍、角度的变化，形成的不稳定感，和全片的风格是统一的。营造的是不安、飘动、非真实的感受。运动镜头拍静止的人和景，少数固定镜头拍快速运动的物体，飞驰的火车和火车上的被猎杀者，整个运动片断，在瞄准镜里凝固下来，当我们终于和杀手一起屏住呼吸等到猎物，枪响的瞬间是畅快淋漓的。这一高潮的营造还得益于视点的改变，瞄准镜里看到的猎物，是全段唯一的主观视点。

3.轴线

始终是清晰的，没有越轴的镜头。尽管镜头分切得十分快速，基于轴线的明确，快速剪辑组接的镜头仍然十分流畅明了。

4.空镜头

片段中震动的窗户，抖动的铁罐和抖落灰尘的通风管道，这一组空镜营造出强烈的紧张气氛，空镜在调节影片节奏上起着独特的作用。

二、画面的视觉元素

1.光线

逆光，大量的强烈的逆光，让人的眼前发白，瞬而产生短暂黑色的眩晕，看不清真实的质感，虚幻感升腾在炫目的光影中。片段中的开头是在一间充满烟雾的阴暗的屋子里，前面的窗户过渡曝光，使影像的上半部发白，白雾弥散开光线，暗黑的调子被稀释掉，发白的紫雾里，人物是剪影的，开场给了我们一个带有幻觉的神秘空间。片段中多次出现的杀手倚在窗边的全景逆光镜头，能使画面获得丰富的层次。

在交代狼朗的真实身份“杀手”和狼朗与女杀手瞄准猎物的特写中，人物脸部受光产生浮雕效果，脸部的阴影和受光面明暗对比强烈，轮廓清晰坚挺，表情冷酷。在火车通过的时候，人物脸上一明一暗的光线变化，造成快速闪动的效果，紧张的节奏在急速的光影变化中被强化。

2.色彩

暗的冷的蓝紫灰调，与上一场的暖的金黄色调形成强对比。

3.构图

这一片段的构图是以均衡稳定饱满的样式呈现出来的，视觉中心在画面的左上角，人物的视线是从左往右的，很符合人们的重心要求：左重右轻。人物的位置在画面的左面，右面留出大量空白，形成均衡构图。如女杀手趴在窗边的桌子上，狼朗抬枪瞄准，通过镜头的运动，视觉中心由右移向左边，落幅的构图很稳定有力，一直朝右的视线，强调了方向。直到画面切换到火车从右向左疾驰过去，影片不断暗示的方向和观众期待出现物体的方向是吻合的。随后，瞄准镜里看到的猎物，是全段被强调的镜头，除开使用了唯一的主观视点，同时也是全段唯一的中心对称的构图，被猎杀者坐在画面的中间。车厢里的惊慌的女子回头看，以右重左轻结束情节，仿佛是对前面所有镜头做反方向有力的休止。

构图就是影像的内部结构，它的稳定与否决定着影像的风格和情绪，本段尽管镜头始终在摇晃，但视觉重心是十分安定明确的，表现出暗杀小组计划周到、行为缜密、动作冷静，运动镜头中看不到一丝慌乱，更衬托出杀手的冷酷与帅气。

三、剪辑的方式

1.动作剪辑

剪辑可以被视为一个镜头与下一个镜头的调度，本段中是以快切为剪辑手段的。通过动作剪接点，切换镜头。本段的前几个镜头以狼朗和女杀手给枪上膛的动作为主，狼朗和指挥员的画面连接就是通过动作，在狼朗放下长枪切至放下纸页扭头看他的指挥员，放下的动作是一致的，连接起来很自然。指挥员扭头看右边，接坐在左边的狼朗，动作的趋势和视线的方向起到连接的作用。女杀手上枪完毕，走向左边，头也扭向左边，视线带领着接下个镜头是正在瞄准的狼朗。动作连贯着分切开的镜头。

2.快速剪辑

快速剪辑带来大量丰富的信息，增加视觉的节奏感，在动作有限的情况下，用同一动作分解再构成。如将女杀手趴到桌子上的动作进行分解，机位从上一个镜头的右上侧挪到到人物的背后，机位和角度有变化，有光线变化，景别没变保持连贯。报数的“最后一秒”被分切的多个镜头有意识的延长了时间，观众在这一秒是屏住呼吸的。与上叙的动作增格法相反，在表现火车的急速时，使用的是减格法，去掉动作的一部分，更加加快了视觉节奏。烘托出杀手们的高超技艺，营造了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快速剪辑制造的是非真实感。

3.声音剪辑

声音的起止结合画面的内容，声音可以起到连接镜头的作用。片段开场充满烟雾的阴暗的屋子的全景接到狼朗上枪的特写，就是用枪栓拉动的声音从前一个镜头就响起来连接的。随后，将女杀手趴到桌子上的动作进行分解时，台词便起到很好地连接作用。本段高潮镜头猎物被击倒之前，火车由远及近的轰鸣声，玻璃、铁罐、通风管道震动的声音起到铺垫和烘托的作用，同时也是画面剪辑的依据。

四、声音的处理

声音在影片的作用是举足轻重的，声音制造的幻觉节约了大量的成本，火车的轰鸣声代替了真实的影像，但我们不会怀疑它的真实，我们仍然很紧张，焦急的期待着最后一瞬间的到来。

影片里的声音与现实生活中的声音存在着相似性，这是我们没有看到火车，仍然相信火车就要来了的原因，但影片里的声音与现实生活中的声音又绝不等同，它是经过加工和修饰的，为主题和内容服务的。猎物被击中时，我们在火车行进中的声音里清晰地听到子弹穿透报纸的“噗嗤”声。真实吗？没人会较这个真，声音的夸张与放大绝对是艺术创作的必用手法。

本段没有背景音乐，音乐和歌声在上一场戏的最后一帧嘎然而止，断然沉寂，就像色彩和空间的强对比一样，音乐在上场戏中营造的悠扬欢快的情绪陡然切换成冷酷无情的沉寂，沉寂，是为了迎来巨大的轰鸣和无情的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