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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苏鲁神话”中“三柱神”的神话原型解读

2021-01-27宁夏大学人文学院750000

大众文艺 2020年3期
关键词:苏鲁洛夫原型

(宁夏大学人文学院 750000)

“克苏鲁神话”是以洛夫克拉夫特在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所创作的部分小说为基础,后经由奥古斯特、林伍德等人整理、开拓,至今仍在不断吸收新的创作者进行拓展创作的小说体系。莎布· 尼古拉丝(Shub-Niggurath)、犹格·索托斯(Yog-Sothoth)以及奈亚拉托提普(Nyarlathotep)是“克苏鲁神话”中极为重要的三个神祗形象,他们不仅在“克苏鲁神话”中占据重要地位,同时其形象对现当代电影、绘画以及游戏等艺术形式也产生了广泛影响。笔者认为“三柱神”的魅力之源应追溯至与他们相对应的神话原型,这种原始意象或原型并非指存在于空间和时间之中任何具体的形象,而是在人类心理中起作用的一种内在意象,这种内在意象赋予了文学形象更加丰富的内涵与意义。因此本文拟以神话-原型的批评方法对“克苏鲁神话”中的“三柱神”形象进行分析与解读,揭示与之相对应的神话原型的基本特征,并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探究“三柱神”在现代语境中的变形,以期对相关研究有所增益。

一、莎布·尼古拉丝的神话原型解读

从莎布·尼古拉斯在“克苏鲁神话”所呈现的形象与行使的权能来看,其神话原型可追溯至大母神(The Great Mother)。根据小说设定,莎布·尼古拉斯由阿撒托斯产出的“黑暗(Darkness)”中生出,为“克苏鲁神话”中的三柱神之一,拥有超强的繁殖与生育力。她最早出现在洛夫克拉夫特写于1927年的小说《最后测试》(The Last Test)中,此后她的名字便频繁地在许多作品中的咒语里被提起,但她却从未被洛夫克拉夫特本人正面描述过,直到后来的作家才对它进行了具体描述。

一方面,从世界各文明流传的神话传说来看,大母神的起源应早于大父神(The Great Father),正如巴霍芬所指出的那样:“阴性神话资料优先于阳性神话资料的情况似乎遍及整个世界。”1大母神与大父神应都是从人类的原初想象中分裂而出的,埃里希·诺西曼在《大母神——原型分析》一书中将原始本原称作“乌洛波洛斯(衔尾蛇)”,并指出大父神与大母神的分化象征着这一完整体系的破裂,同时也象征着人类先民认知中男女性别意识的区分。埃里希认为大母神具有三种形式:善良的,恐怖的,以及既善又恶的母神。而无论是哪一种形式的大母神原型,其基本特征都表现为女性作为大圆、大容器的形态与功能,它倾向于包容万物,繁衍万物,万物产生于它并围绕着它。而莎布·尼古拉斯作为“克苏鲁神话”中的旧日支配者之母,其生育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但她对人类毫无怜悯之情,其产出的旧日支配者们更是带给了地球与人类极大的灾祸,故而莎布应属于大母神原型中的恐怖女神,其代表性原型形象包括前希腊的戈尔贡、阿兹特克神话中的米克特兰堤库特里以及中国神话中的鬼母等等,她们将大母神的生育力转化为强大的破坏力,给人类带去恐惧与毁灭。

另一方面,莎布·尼古拉斯与传统的大母神原型已有很大不同,而这种不同主要反映为以下两点。第一,无论从形体还是从性格方面来看莎布都呈现出非人的特征。洛夫克拉夫特虽未直接描述过莎布的形态,但从他的只言片语中不难看出莎布·尼古拉斯与其他外神一样,其形体都表现为不可名状的怪物形态,而且莎布同样是非理性的存在,其存在很难被人类认知与理解;第二,洛夫克拉夫特刻意放大了莎布·尼古拉斯作为大母神的基本特征而忽视了她的变形特征,在“克苏鲁神话”中,莎布所有的权能都集中于繁衍领域,她象征着包容一切、生育一切的黑暗,但除此之外我们很难看出她有其他的变形特征。故而尽管她是“克苏鲁神话”中非常重要的一位神祗,但在小说中却极少看到作者对她进行具体描写。究其原因,一是因为洛氏笔下的诸神大多为某种概念与规则的具象化,因而洛夫克拉夫特有意放大其基本特征也就不难理解了;二是由于洛夫克拉夫特的人生经历使他对女性始终抱有一种怀疑与恐惧的心理,因此他很难也不愿对女性进行具体描述。

莎布·尼古拉斯既具有大母神原型基本特征,同时也区别于传统的大母神原型形象。而我们从莎布的身上也可以窥见洛夫克拉夫特心理结构的失衡,莎布·尼古拉斯的单一特性说明洛氏内心的女性世界仍是片面、孤立的,他无法从外在环境与内在心理对女性作综合的描述和评判,因此相较于其他外神形象,莎布·尼古拉斯的原始意味更浓,但形象却过于单薄了,并且这种情况在洛夫克拉夫特后期的创作中也没有得到改善,而这也不得不说是一种遗憾。

二、犹格·索托斯的神话原型解读

犹格·索托斯在“克苏鲁神话”中被称为“万物归一者”,掌管着宇宙间的所有奥秘与真理,故而其神话原型可追溯至智慧与真理之神。洛夫克拉夫特在发表于1927年的小说《查尔斯·迪克斯特·瓦德事件》(The Case of Charles Dexter Ward)中首次提及犹格的名字,此后他便常常出现在洛氏创作的小说中。犹格在“克苏鲁神话”中的地位极高,其权能仅次于阿撒托斯。他既是具有实体的神明,同时也是一种概念或现象,甚至可以说他就是洛夫克拉夫特心目中宇宙的具象化。

一方面,智慧与真理之神的起源很早,其形象广泛于出现世界各文明的神话传说之中,如苏美尔神话中的恩基、古埃及神话中的托特以及古希腊神话中的雅典娜等。智慧与真理之神掌管着关于神与人的一切奥秘,并随自己的心情赐予人类知识与文明。智慧与真理之神源于人类对于知识的渴望,在远古时期,刚刚脱离蒙昧状态的远古先民们开始带着恐惧与好奇探索自己所处的世界,但限于生产力水平与认知手段,他们不可能掌握所有的知识,于是他们便塑造出智慧与真理之神的形象来象征所有已知与未知的奥秘,并向这些神明企求认知世界的力量,好奇心是人类文明发展的源动力,正因为对知识的渴望是人类共有的,所以几乎在所有文明的神话传说中我们都能发现智慧与真理之神的影子。而犹格在“克苏鲁神话”中便是全知全能的化身,他知晓宇宙间所有的奥秘,并且能够通过仪式与人类互动,经过正确的仪式与召唤后,它便会对好奇之人传授奥秘,因此这一形象是和智慧与真理之神的原型相对应的。

另一方面,与传统的智慧与真理之神形象相比,犹格的形象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首先,从外形上来看,传统的智慧与真理之神都具有人形,但犹格却被描述为不断涌动的五彩泡沫和光球的聚合体,近似于不断翻滚沸腾的宇宙虚空。其次,传统的智慧与真理之神都具有人性的特点,其情感表征与人类相差无几,但犹格却不具备理性与人格化的特点,其本质为超人格的宇宙神;最后,传统的智慧与真理之神所掌握的权能往往以人类世界为中心,但犹格所掌握的奥秘却涵盖了整个宇宙空间,而且传统神明传授给人类知识可以促进文明的进步,但犹格所掌握的知识却是禁忌的,往往引人走向疯狂。这种变化一是因为在“克苏鲁神话”诞生的时代中人类科技已得到长足的发展,人们对知识的渴望已不再局限于人类世界,而开始向宇宙空间蔓延;二是因为在洛夫克拉夫特看来,神的形态与神掌握的知识是不能被人类所认知的,人若执意觊觎神的领域便只能走向疯狂的结局。

犹格的形象浓缩了洛夫克拉夫特对当时人类科技发展与探索未知领域的看法,他将犹格推上外神副王的地位足以见得他对知识的尊崇与重视,但洛氏在尊崇知识、推崇科技的同时也对人类知识与科技疆域的无尽扩张保持着强烈的警惕之心,故而犹格的形象也蕴含着他对人类无止境扩张知识与科技疆界的警醒与告诫。

三、奈亚拉托提普的神话原型解读

奈亚拉托提普的神话原型为神使。他最早出现在洛夫克拉夫特于1920年11月发表的小说《奈亚拉托提普》(Nyarlathotep)中,在这篇作品中,他以一个埃及神的形象华丽登场,并似乎象征着整个世界和宇宙的终极堕落和退化。除此之外,奈亚拉托提普在洛夫克拉夫特此后创作的多篇“克苏鲁神话”小说中都有出现。与“克苏鲁神话”中其他不可名状、没有理性的外神不同,奈亚拉托提普是最接近人的神祗,他常常以各种不同的化身行走在人类社会中,并依靠各种阴谋与诡计来玩弄人类,因此可以说奈亚拉托提普是“三柱神”中最复杂、最人性化的一位神祗。

一方面,在洛夫克拉夫特的设定中,奈亚拉托提普是阿撒托斯以及众多外神的使者和代言人,尽管他的力量远不及阿撒托斯与犹格强大,但他却是外神中唯一可以以化身直接出现在地球的神祗。因此在众多外神中,奈亚拉托提普与人类接触最多、关系也最为密切。以奈亚拉托提普的权能与性格来与世界各文明流传下来的神话传说进行对照,我们可以发现奈亚拉托提普的形象与希腊神话中的赫尔墨斯和北欧神话中的洛基十分相似,他们同样作为诸神的使者往来于神与人之间,性格也同样机智而狡诈,并常常喜欢用一些恶作剧来戏弄人类与其他神祗,他们比其他神祗更像人类,也更容易被人类的理性与知性所理解。因此我们可以把他们视为人性滋长后融入完整、混沌的原初想象之后的产物,他们既象征着原初想象的彻底分裂与崩解,同时也象征着神性与人性的连接,故而这一原型实际上也浓缩了人类先民与诸神进行沟通来往的美好幻想与渴望。

另一方面,与赫尔墨斯、洛基等神话原型相比,奈亚拉托提普在“克苏鲁神话”中的形象已经发生了变形。他完全丧失了神性的怜悯与人性中的道德感而沦为了彻头彻尾的恶神。在《梦寻秘境卡达斯》中,奈亚拉托提普貌似在指引伦道夫走向正确的道路,但事实上只是想以阴谋将伦道夫引向毁灭。而在《墙中鼠》中,奈亚拉托提普又命令人类以食人的仪式向其祭祀,并将这种食人的诅咒铭刻于特定家族的血脉当中。由此我们可以看到在“克苏鲁神话”中,尽管奈亚拉托提普与人类来往密切,但却总是以反派的形象出现,他热衷于欺骗、诱惑人类,并以使人类陷入恐怖与绝望为其最高的乐趣。这样的变形说明在洛夫克拉夫特看来,神与人的界限是绝对的,神对人类毫无善意可言,人类不应对神抱有期待,并且人也不能完全认知关于神的一切,与此同时,人类更不应过分地探索未知领域,否则必将招致毁灭的厄运。

综上所述,奈亚拉托提普尽管残忍、狡诈,但其复杂的人性也令这个形象更为丰满与立体。在远古时代,人们渴望以人性与神性对接继而理解、触碰神圣,因此才诞生了诸如赫尔墨斯与洛基这样的神祗形象。但在现代社会中,由于科技的发展以及人类自我的过度膨胀,过往受人尊崇的神明已开始向令人厌惧的 “他者”转化,奈亚拉托提普的变形便是一个很好的例证,而洛夫克拉夫特也试图以此来提醒现代人要对“他者”保持警惕,以及人类只有远离未知的疆域才能获取暂时的安宁。

四、结语

莎布·尼古拉斯,犹格·索托斯以及奈亚拉托提普是“克苏鲁神话”中最具代表性的神祗形象,我们从他们身上既能看到与之对应的神话原型的基本特征,同时也能发现他们所呈现出的独特个性。在这种与神话原型相区别的特征中我们可以看到在对于先民和现代人而言,象征的作用已经发生了变化。对于先民而言,象征不仅增强而且积极地形成意识。但对于现代人而言,象征却溢出意识而成为对自我意识过度强调的呈现。“三柱神”不仅反映了洛氏本人对科学与宗教所持的观念,并且也象征着他对宇宙真理的认知,同时更代表了他对人类与科技难以预知的未来的一种猜测与构想,而这种寄寓在神祗形象中的深意也正是“克苏鲁神话”中的“三柱神”能够成为幻想文学史上经久不衰的经典形象的原因所在。

注释:

1.埃里希·诺依曼.大母神——原型分析[M].李以洪译.北京:东方出版社,1998: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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