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光的尽头

姜雅平

春 光

被三月的太阳烫到了舌头

光倾倒下来的时候

野樱花拨开了我

这拉偏架的帮凶，以为这样

我就说不出，抱怨或者牢骚

你错了，我哪有什么话说得出

只是因为，天空落到窗台上的

一封信，让我甘愿做个俘虏

金色的树冠向上抓握

野樱花，立在光的尽头

还有我，是我带着所有的梦

提亲来了

谅 解

再也不从同一个梦境醒来

描述的也不是同一个春天

水上的船，网起破裂的天光

江底，有鱼骨泛蓝

拒绝上岸，近水边的岛

多不出一个耳朵

来听嘶哑风声

在压低松柏的雪中叫门

你在的，窗棂已爬满青苔

有时候，比如上个秋天

与光的影子相爱

你丰满的侧脸抵在我的手掌

灰尘浮沉，柿子

再一次红得滴泪

蜡烛烧断、裂开、融进

门上木纹

数着故去的日子

和起腻的话语

沉淀下了的茶梗

在盒子里干涸

升腾的热气面前

只有一个人

冷掉的香卷起了我

为人辩护的

终究得不到原谅

提起衣服过水

离岸的方向就是走进你

我背着寄回来的、沉重的心

造 屋

我要造一座房子

桂花味的油漆，日夜粉刷

门前的两棵树梢上

悬着太阳和月亮

七只鸟，羽翼翻飞

落下黃金的雨

你端坐树冠之上

每当朝霞铺成地毯

我目送你出走

放下锈掉的锤子、铁钉和木板

这闪亮的破铜烂铁和我

是姐妹兄弟

刷子是桂花味的，墙壁金黄

我收起每一个秋天

落下的红叶

它们爬满了窗户，和霜雪

一起来的旅人、叹息、马蹄声

我仰望，你在烟尘中颔首

我要怎样出来

怎样握住你的手

仅仅只是触碰

最长的那一个指尖

梦见星夜，你梦见我的梦

从屋顶跳下

幽暗金色的花香

清泉从你手指流过

点在我额头

那铁钉连接我的手骨

锤子造就我的脚跟

流淌在我的血脉，锈红

在水流中隐隐发光

我吞吃了的，与我同在

你如果问我建造这儿的目的

告诉你

我只想接住光的落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