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大学生自我客体化与抑郁的关系研究:体重指数的调节作用
2021-01-26刘跃宁
刘跃宁,王 辰
抑郁是一种常见的人类情感,当个体遇到痛苦事件、失败挫折、情绪低落时,就会产生消极的情绪体验,进而产生抑郁。心理学家一般从以下四方面对抑郁进行描述:(1)抑郁是心境由积极向消极的转变;(2)抑郁是个体对负性生活事件的反应,表现为痛苦、悲观、绝望等;(3)抑郁持续的时间较长,因此是一种相对持久稳定的情绪体验;(4)抑郁是一种病理性的表现,往往有复发的倾向。在当今社会,抑郁已成为一种常见的心理健康问题,它严重威胁到个体的人际社会功能和生活质量,并增加个体的自伤自杀风险[1-2]。大学生处于人生观、世界观和价值观发展的重要阶段,机遇和挑战并存,因此存在较高的抑郁发生可能性。在校园里,“郁闷”“好烦”“让我一个人静静”等逐渐成为大学生的口头禅。调查数据显示,抑郁在中国大学生中的检出率在11.7%~24.8%之间,是影响大学生身心健康的重要危险因素[3-4]。在高校心理健康工作中,因抑郁问题主动求助的大学生不断增加,抑郁问题已成为大学生心理障碍的主要部分。大学生心理问题具有一定规律性,大学生中不同程度的抑郁问题存在逐年升高倾向,抑郁问题产生的原因也越来越多样化。此外,抑郁还存在着显著的性别差异,女性抑郁的发生率和严重程度比男性更为突出[5]。因此,大学生特别是女大学生的抑郁状况需要得到更多的关注。
抑郁的发生受很多因素影响,其中个体的认知因素有着重要的影响[6]。自我客体化(Self-objectification)是近年来备受关注的热点问题。由于受到各种社会文化因素的影响,女性的身体特征常常处于被观看和被评价的情境中,女性的身体特征和外貌特征往往也会成为女性进行自我价值评价的重要组成部分,这种现象被研究者称之为女性客体化,也就是女性的身体、外貌或性功能脱离了她本身,成为纯粹的工具或被视为能够代表女性个体本身[7-8]。性客体化会影响女性的自我认知,导致女性产生自我客体化,即女性以一个观察者的角度(而不是第一人称角度)来看待自己的身体和外貌,并重视自己身体特征和外貌特征而非能力属性[9]。自我客体化严重影响和威胁着女性的身心健康。有研究表明,自我客体化与女性的低自尊水平、焦虑抑郁状态、身体羞耻、低主观幸福感、攻击性、药物滥用以及进食障碍等情绪和行为问题密切相关[8,10-12]。鉴于此,本研究假设自我客体化对抑郁有显著的正向预测作用。
此外,身体意向也是影响个体心理社会适应的重要因素,消极的身体意向会对个体心理社会适应产生严重的消极影响,对个体的自尊和幸福感水平具有显著的负向预测作用,并与个体的饮食障碍和抑郁等呈显著正相关[13-14]。同时,作为国际上衡量个体胖瘦程度的一个常用标准,以及作为对个体身体进行评价的一个客观标准,身体指数虽然和个体的身体意向并不完全一致,但二者之间也存在着密切关系,体重指数和身体意向呈显著负相关[15-16]。此外,体重指数也是个体心理社会适应的重要预测变量,有研究表明,体重指数与抑郁呈显著正相关,而与自尊、幸福感呈显著负相关[17-19]。因此,本研究假设体重指数对抑郁也具有显著正向预测作用。同时,依据性客体化理论,自我客体化会促使女性过度重视自己的身体和外貌特征,经常观察自己的身体和外貌特征,并且与社会理想体型进行比较[9];而体重指数则是个体身体意向的客观指标,且体重指数与个体的身体意象密切相关。因此,对于高体重指数的个体而言,伴随着自我客体化的身体监视和外貌比较会导致个体更多的消极感受和体验,从而对个体的心理社会适应起到更消极的影响。鉴于此,本研究进一步假设,体重指数在自我客体化对抑郁的影响中起调节作用,在高体重指数群体中,自我客体化对抑郁的影响更大。
综上所述,本研究探讨自我客体化对女大学生抑郁的影响以及体重指数在这两者关系中的调节作用,为女大学生抑郁的预防和干预提供进一步的理论和实证支持。
一、对象与方法
(一)对象
本研究采取方便抽样的方法,在山东省3所高校共抽取478名女大学生作为研究对象,进行问卷调查。共发出478 份问卷,回收435 份有效问卷,有效回收率为91%。调查对象中,被试的平均年龄为21.15岁(SD=1.09)。
(二)工具
1.自我客体化量表
采用NOLL 和FREDRICKSON(1998)编制的自我客体化量表(The Self-Objectification Questionnaire,SOQ)[20-21]。该量表共有 10 个项目,描述了个体的10 个身体属性,其中5 个项目为能力属性:健康、力量、身体协调性、身体适应性、能量水平,5 个项目为外貌属性:性吸引力、结实的肌肉、身体吸引力、体重、身形身材,要求个体按照重要性进行排序(0 ~9 表示“最不重要”到“最重要”)。计分时,用外貌属性总分减去能力属性总分,得分范围在 -25 到25之间,分数越高,表明个体更多强调外貌,即个体的自我客体化水平越高。在本研究中,该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88。
2.抑郁量表
采用RADLOFF(1997)编制的流调中心用抑郁量表(CES-D)[22]。该量表用于评价个体当前抑郁症状的频率,着重于抑郁心境。该量表共有20 个项目,反映了抑郁状态的6 个方面,采用0~3 四级评分,得分越高,表明抑郁症状出现的频率越高。在本研究中,该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85。
3.体重指数(BMI)
要求被试填写自己的实际身高和体重情况,根据体重指数=体质量(kg)/身高的平方(m2)得到个体的体重指数。
二、结果
(一)自我客体化、BMI和抑郁的描述统计和相关分析
在本研究中,被试的体重指数在16.9 ~29.2 kg/m2之间,平均为 20.89 ± 2.57 kg/m2。相关分析结果表明,自我客体化、BMI 和抑郁均呈显著正相关(表1)。
表1 自我客体化、BMI和抑郁的一般状况及相关分析
(二)自我客体化对抑郁的影响:BMI的调节作用
表1 的相关分析结果表明,自我客体化、体重指数和抑郁之间呈中低程度相关,达到显著性水平,符合进行调节分析的条件。在此基础上,采用层级回归分析的方法,检验体重指数在自我客体化对抑郁影响中的调节作用。根据温忠麟、侯杰泰和张雷(2005)提出的调节效应的检验方法[23],第一步将自变量(自我客体化)和调节变量(体重指数)进行中心化处理,以降低回归模型中变量的共线性问题;第二步,将自变量与调节变量相乘获得一次交互项(自我客体化×体重指数);第三步,在控制年龄的情况下,将自变量和调节变量以及交互项依次纳入回归方程,结果如表2所示。
由表2可知,自我客体化和体重指数对女大学生的抑郁具有显著的正向预测作用,并且自我客体化与体重指数的交互项对抑郁也具有显著的正向预测作用,这表明体重指数在自我客体化对抑郁的影响中的调节作用显著。在此基础上,进一步采用简单斜率检验来分析体重指数在自我客体化对抑郁影响中的调节效应。按照体重指数的平均分加减一个标准差将被试分为高体重指数组(高于平均数一个标准差)和低体重指数组(低于平均数一个标准差)。在控制年龄的条件下,采用分组回归的方式分别考察自我客体化对抑郁的影响。结果表明,在低体重指数组,自我客体化对女大学生的抑郁有显著的正向预测作用,预测系数β为0.11,p<0.05;在高社会比较倾向组,自我客体化对抑郁的预测系数增长为0.35,p<0.01。这表明,随着个体体重指数的提高,自我客体化对抑郁的预测力有提高的趋势。具体的调节作用结果如图1所示。
表2 BMI的调节效应分析
图1 BMI在自我客体化对抑郁影响中的调节作用
三、讨论
本研究的结果表明,自我客体化和女大学生的抑郁之间呈显著正相关,且自我客体化对女大学生的抑郁水平具有显著的正向预测作用。这一结果符合了性客体化理论的基本观点,即女性的身体经常处于被评价和观看的情景中,会导致女性的自我客体化,也就是说,女性以一个观察者的角度来看待自己的身体,并重视身体的外貌特征,因此对其身心健康和社会适应带来消极影响[7-8]。这是因为,自我客体化会使女性经常观察自己的身体,并将其与社会理想体型进行比较,但社会理想体型很少有人能达到,这种实际体型和理想体型之间的心理差距会使女性产生一系列消极的主观体验,进而对自身的心理社会适应或身心健康带来负面影响[9,24]。这一点也得到相关研究结果的证实,自我客体化是女性身心健康的重要风险因素,对女性的低自尊和主观幸福感水平、焦虑抑郁状态、身体羞耻、药物滥用、攻击性以及进食障碍等内外化心理和行为问题都有显著的预测作用[8,10-12]。
此外,体重指数也是女大学生抑郁的重要影响因素。作为个体身体自我意象的客观指标,体重指数反映了个体的胖瘦程度,与个体的自我身体评价(及身体意象)密切相关。由于社会环境的影响,高体重指数个体往往有着消极的身体意象和自我评价[15-16],而消极的身体意象对个体的心理社会适应有着消极的影响,这不仅会降低个体的自尊和幸福感水平,还会增加个体抑郁的风险[13-14]。同时,高体重指数在现实生活中也有着更多的压力和消极的人际关系体验,这会进一步加剧其对个体的消极影响[25-27]。因此,体重指数对抑郁也有显著的正向预测作用。此外,本研究还发现,体重指数还能在自我客体化对抑郁的影响中起调节作用,且在高体重指数群体中,自我客体化对女大学生抑郁有着更大的影响。这是因为自我客体化反应了个体对自己外貌特征的关心和重视程度,高自我客体化的个体会经常关注自己的身体,并将自己的身体与社会理想体型进行比较,然而自己的实际体型与理想体型之间具有差异,并由此给个体带来消极影响[8-9];而体重指数反映了个体的胖瘦程度,和身体意向呈显著负相关[15-16],因此,当个体具有较高体重指数时,她们往往对自己的身体有着消极的认知和评价,那么自我客体化带来的消极主观体验也会更为明显。
四、措施与建议
当今社会,性别问题仍然很突出,作为女性心理健康的重要风险因素,探讨性客体化对女性抑郁的影响具有独特的理论价值和现实意义。一方面为深入研究影响女性抑郁状态的因素以及探讨女性客体化对抑郁的影响机制具有重要的理论指导意义,另一方面也提示我们可以从自我客体化的视角来对女大学生的抑郁进行预防和干预,更好地引导女大学生建立正确的自我身体观念,学会辩证地看待身体,进而保持良好的心理健康状态。作为研究者和教育者,我们在日常工作中需要针对女性的自我客体化和体重指数对抑郁的消极影响进行干预,并采取相应措施减少这种消极影响。同时,对女大学生自身而言,要积极看待现实美与理想美之间的关系,将内在美作为自我评价的重要标准,减少外界评价对自我认识的消极影响,树立正确审美观,提高正向自我认识、自我评价和自我监督的能力。
(一)国家对媒体信息进行积极管控
信息时代的网络发达,促使大众能够更直接便捷地获取海量信息,并且接触到更多对美的审视与评判规则,进而对女性作出更加片面和肤浅的评价。而女性自我客体化、对美的审视以及由此产生的抑郁状态在一定程度上受到媒体信息的影响,因为大众媒体在刻画身体时会突出断裂的身体符号,也就是将女性各种外貌从整体中抽离出来,将其切割成想象中的完美碎片,不断地过度宣传对局部身体美的标准。因此国家应该完善相关领域的法律法规,规范商业广告中对不健康女性身体标准的过度宣传,尤其要加强对网络社交媒介的管控,倡导以自我实现为核心的价值趋向,矫正不合理的大众舆论,转变社会媒体对女性的片面认知,从而减少女性的自我客体化。
(二)积极引导社会环境,提高女性社会地位
当前,公众对女性具有刻板化印象,经常以外貌、身材、服饰等来评判女性,并对女性进行社会地位的划分,这在一定程度上损害了女性的权利,降低了女性的社会地位。因此,应该对社会环境、公众或大众传媒的关注点进行引导,积极倡导女性形象的多样性,也要引导社会改变对女性的刻板印象以及性客体化态度,充分尊重女性,提高女性社会地位。女性也要客观地审视自己的身体和外貌形象,要用批判的思维去看待大众媒体对理想化女性身体形象的认知和评价,学会辩证地去看待自己的身体[19,28]。
(三)减少社会环境已经造成的女性自我客体化的消极影响
女大学生是容易产生自我客体化等心理问题的重要群体,当对自我身体不够满意时,则会出现焦虑、内疚、抑郁,甚至是自杀等严重心理行为问题。对于已经造成的消极后果,高校要有针对性地采取措施进行干预,可以通过心理健康教育、个体心理咨询、团体心理辅导,或者思想政治教育,加强学生对自我的认识,对自我价值的肯定,并引导学生正确评判自我和他人。同时采取必要的宣传和教育措施,引导高身体指数群体更加关注身体特征和外貌特征以外的能力,例如人际交往技巧、组织管理技巧、批判性思维能力,减少身体指数高的女性在生活中面临的各种压力和消极体验,从而降低消极身体意向对其身心健康的消极影响。
(四)进行积极正向的自我评价
当前,由于大众媒介对女性外貌评价标准较为严苛,越来越多地将外貌特征、身体特征作为评价女性美的标准,并且在社会环境中已经形成的对女性的某种刻板化印象下,女大学生对自我的评价更多地以社会环境中已经形成的既定规则为标准,而忽视了对自我价值的肯定。因此,对女大学生自身而言,应该对自我有清晰的认识,重视内在价值和内在美,建立对自身外貌特征和身体特征的自信,进行积极的自我认知、自我评价和自我体验,在此基础上主动降低自我客体化水平,提高对自己身体的满意度,形成健康的身体观。
(五)重新审视美、理解美、塑造美
在不同的社会形态下,对美的定义都是不同的,美的标准是一个社会建构的过程。大众媒介因刻板化印象进而对女性美的定义片面而狭隘,更重视外表美,而忽视了内在美,真实的美不是单纯的外表身体吸引力,而是女性整个价值能力的综合体现[29]。因此,在面对媒体对美的狭隘定义时,女大学生要对美进行重新思考和定义,主动将自身价值和丰富的人生阅历作为美的重要组成部分,将内在美作为自我评价的标准,同时重新定义美,建立看待自身价值的正确态度,摒弃以他人的视角来对自身身体外表进行评判,更多从第一人称的视角来关注自身内在的能力与价值,从而降低自我客体化水平,提高对身体的满意度,在自我欣赏中建立理性平和的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