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真的需要大脑吗？

海生

人类的大脑，既让人惊叹，又让人困惑。一方面它像一架精密的机器，稍有点异常即不能正常工作。与此同时，它又似乎可有可无，哪怕丢掉半个或者更多，也能照常运转。正是它的这种双重属性，让我们备感困惑。

被切除了半个大脑的人

英国有一个男孩，小时候被切除了半个大脑，却仍能正常地长大。这个男孩叫马修，他6岁的时候，得了一种奇怪的病。这种病每天都会多次引发“癫痫”（俗称“羊癫风”，是大脑神经元突发性异常放电，导致短暂的大脑功能障碍的一种慢性疾病），只能通过切除半个大脑来进行治疗。

手术后的两个月内，他无法正常走路，也不能正常说话，每天睡觉时都会大小便失禁。然而，经过持续的物理疗法和特别的语言学习，三个月后，他恢复了走路、说话等各种原有的能力。与此同时，他的癫痫也不再发作了。

现在，马修已经是成年人了，据脑部扫描仪显示，他的头骨里有一半是空的。自手术以来，一直有相关人员对他进行追踪和观察，他们发现，只有半个大脑对他的正常生活几乎没有影响，唯一可见的只是他有一只手显得有些笨拙，偶尔会微微颤抖。

2020年，英国《新科学家》杂志又报道了天生就缺半个脑的例子。这位叫C1的女孩，当她长到10个月大的时候，检查出左半个大脑完全缺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液囊。但今年19岁的她，智商中等偏上，除了在移动身体右侧时确实有些不便，在生活中总体表现良好。她还打算上大学呢。

对于缺半个脑还表现基本正常的现象，科学家目前的解释是，我们的大脑具有高度的适应性，很多时候所缺那半个大脑负责的一些主要功能，都可以由另外半个大脑接管。

几乎无脑，也照样正常

雖然这样的解释并不能完全令人信服，但也可以接受。可是，以下的例子，又该如何解释呢？

1980年代，一位英国神经学家对脑水肿患者进行了一系列研究。在他的研究中，这些患者里一半的人的大脑中超过95%的区域都是脑脊液，但他们的智商仍然超过100。

其中一个案例：一名数学专业的高材生，智商高达126，社交表现也完全正常，但脑部扫描显示，他实际上没有大脑。正常人的大脑皮层厚度一般为4. 5毫米，但他的只有薄薄的1毫米，颅腔中充满了水样脑脊液。正常大脑重1.5千克左右，而他的大脑仅有50～150克。

我们的神经学理论经常说，大脑皮层上分布着许多处理信息的脑区，比如感觉皮层、运动皮层、听觉和视觉皮层等。与之相关的还有一些其他功能，如抽象能力，计算，逻辑思维和记忆等。现在，所有这些脑区似乎都被挤压至1毫米厚的皮层上，而且仍然能够正常运转，这着实让人惊讶。

尤其还要考虑到，当大脑皮层变得如此扁平、脑容量缩得如此之小时，神经元肯定会受到极大的损伤，神经元之间建立新连接的能力也会严重削弱，而建立新连接是学习和记忆的基础。不能建立新连接，这些“无脑人”怎么工作和学习的呢？

2019年，科学家在另一项研究中也发现，一只患严重脑积水的小鼠存活了下来，不仅如此，其空间记忆能力、嗅觉、听觉、触觉等均和普通小鼠无异。

这些发现在科学界引发了一场争论：我们真的需要大脑吗？如果需要，需要到什么程度？

长期以来，科学家一直认为意识是由于大脑神经元之间广泛存在的活动引起的。简言之，意识诞生于大脑。但是，“无脑人”的意识又从何而来呢？

心脏也有记忆

有一种非主流的观点认为，意识可能既非取决于大脑的某个部位（比如大脑皮层），也非取决于大脑的复杂程度，而可能是遍布我们全身的神经共同完成的。

有一个证据似乎支持这种观点。科学家发现，一些接受了心脏移植的患者会发展出新的爱好，或者性格有了变化，而这些爱好或性格都来自心脏捐赠者。这里不妨举几个例子。

美国一位47岁的白人男建筑工人接受了一位17岁黑人男学生的心脏。手术后发现，他对古典音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后来他了解到，捐献者是一位古典音乐爱好者，他正是在去上小提琴课的路上被车撞死的。

1988年，一位名叫克莱尔·西尔维亚的美国妇女在一家医院接受了心脏移植手术。她被告知，心脏捐献者是一位美国缅因州的18岁男子，他刚刚死于一场摩托车事故。手术后不久，西尔维娅说她想喝啤酒，而之前啤酒不是她喜欢喝的饮料。后来，她发现自己有一种无法控制的想吃鸡块的冲动。她还吃起了以前不太喜欢吃的青椒。此外，西尔维亚还反复梦见一个名叫蒂姆的神秘男子。她觉得他就是器官捐献者。她在缅因州出版的报纸上搜索讣告，并认出了那位年轻人。他的名字确实是蒂姆。在拜访了蒂姆的家人后，她发现他过去喜欢吃鸡块、青椒和啤酒。

另有一个更离奇的例子。一位8岁的小女孩移植了一名10岁女孩的心脏。这位女孩是被人谋杀的。手术后，小女孩开始反复做关于谋杀的噩梦。她母亲安排了一位精神病医生给她诊断。几次诊断后，医生断定她一定亲眼目睹过谋杀事件。他们打电话给警察。警察根据小女孩提供的关于谋杀案的详细描述（时间、地点、凶手的穿着、武器、小女孩死前对凶手说的话），终于找到了凶手。

这些例子说明记忆也可以存储在心脏里。我们平常说“记在心上”，按字面理解，似乎也不无道理的。

意识可能遍布全身

此外，科学家发现，存在于人体肠道中的肠神经系统对于我们的精神状态影响很大，因此被称为我们的“第二个大脑”。之前，科学家只是谨慎地说大脑受它影响，但如果原先被认为由大脑从事的一些事情，确实是由“第二个大脑”完成的呢？

还有一种说法，认为我们的某些记忆储存在遍布全身的神经肽中。神经肽是大脑神经元释放的一类蛋白质分子，它们通过血液、组织液和中枢神经系统在神经系统、免疫系统、内分泌系统、肌肉系统和骨骼系统之间传递信息。目前，已知哺乳动物大脑中的神经元会释放大约100种不同的神经肽。在心脏中也发现了神经肽，这可以解释接受心脏移植的患者报告的某些“移植”的记忆。

当然，目前还很难判断这些“异端学说”在多大程度上靠谱。但人类大脑的这些特例，确实发人深省，也许会为意识研究指出一条新路子。